燕來行和權(quán)無用偏過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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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虞藥一行人就背著種子扛著鋤頭下山去了，跟他們一起的還有三四個僧人，領(lǐng)首的正是之前那位白衣僧。

    燕來行一邊背著劍，一邊背著鋤頭，權(quán)無用指著他哈哈笑：“大俠就是大俠，背鋤頭都比別人飄逸許多?！?/br>
    燕來行仰天長笑：“早耕種于山林，夜舞劍在鄉(xiāng)間，行于百田，臥于曠野，就是仙家也羨慕啊?！?/br>
    權(quán)無用學(xué)著他扛起種子袋：“老子要種向日葵?！?/br>
    林舞陽湊過來：“那我要種郁金香?！?/br>
    虞藥轉(zhuǎn)頭問他：“什么東西？”

    林舞陽拍著他在集市上淘來的種子：“我昨天找了一下午呢，產(chǎn)自天山。特別好看，我小時(shí)候阿爺從西域帶過來在我們家中過?！?/br>
    虞藥來勁了：“燕大俠，你種什么？”

    燕來行非常自豪：“白菜?！?/br>
    大家：“……”

    燕來行：“怎么了？”

    大家紛紛豎起大拇指：“中原有你了不起?！?/br>
    虞藥又問鈴星：“小子，你種什么？”

    鈴星掂了掂手里的種子袋，誠實(shí)地回答：“不知道?！?/br>
    虞藥過去接了他的袋子，翻開撥弄了幾下，也沒看出來是個什么，大家互相傳著看了看，不知道是什么的種子。

    鈴星猜測：“估計(jì)是花?！?/br>
    虞藥拍他：“開出來就知道了?！?/br>
    權(quán)無用叫虞藥：“師兄你種什么？”

    虞藥瀟灑地一揮手：“大蒜?！?/br>
    采微轉(zhuǎn)頭看了他們一眼，一群即將無家可歸的人，前途未卜，試圖苦中作著樂。

    他們帶來的花花草草，花期不同，連生長所要求的土壤和光照都不同，但這些人干得非常起勁，鋤頭飛舞，各自在山上尋一片地，栽種自己的種子。有的爬上了山坡，有點(diǎn)沿著路邊，有點(diǎn)鉆進(jìn)樹林，在樹根邊種。

    他們翻開已死的土壤，向下掘著尚存生機(jī)的土壤，也許要挖很深，終于能看見泛著黑色光澤的土壤，有生物活動的影子，這樣的土，才有生的可能。

    于是他們把新土挖上來，一寸一寸，一畝一畝，翻出生的土壤，栽下種子。

    林舞陽翻得慢，力氣小，手忙腳亂。遠(yuǎn)處的采微看到了他，放下了手中的事，過來幫他的忙。

    林舞陽正拿著小錘，一下一下砸頑石，試圖把石頭砸碎，好松松土。采微將自己的白袈裟卷起，蹲在了林舞陽的旁邊，幫他把砸碎的石子揀出來，把土挖松。

    林舞陽抬頭看了看他，發(fā)現(xiàn)這和尚年齡倒也不大。

    采微抬頭看他，目光沉靜如水：“怎么停了？”

    林舞陽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停下了錘子，便趕緊又揮起來：“噢——”

    話音剛落，林舞陽就砸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尖叫一聲扔下了錘子，抖著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采微拉過他的手，從自己的袈裟上撕下了道布條，一聲不吭地給他包扎。

    林舞陽看著自己的血慢慢滲透了采微包扎的白布，看來直接這樣止不住血。

    采微又抖開了布條，拽過了林舞陽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嘴巴，伸舌頭舔掉了他的血，揉散了淤血，又撕了布條，重新包扎。

    林舞陽像被雷劈了一眼，呆愣在原地。

    虞藥和鈴星，各自扶著鋤頭，聚在一起，朝他們看。

    虞藥嘖了一聲：“和尚怎么比我還不要臉，男男授受不親啊。”

    鈴星嘖了一聲：“和尚沒有你不要臉，你是故意的，他是無意的?！?/br>
    虞藥轉(zhuǎn)臉看他：“你又懂和尚了？”

    鈴星轉(zhuǎn)臉看他：“我不是懂和尚，我是懂你?！?/br>
    這突然而來的一句話，讓虞藥愣了一下，過了好半天才轉(zhuǎn)開眼，有點(diǎn)無奈：“不要隨隨便便亂講話，你們這種什么都不懂的，才要人命。”

    鈴星到這兒就不明白了，轉(zhuǎn)回去玩兒鋤頭。

    林舞陽還在愣，采微從他手里拿過了錘子，繼續(xù)他未完的工作，仍舊不發(fā)一言。

    看著采微輕輕一敲就碎掉了他半天才砸碎的石頭，林舞陽老老實(shí)實(shí)地收了手蹲在他旁邊，看他工作。

    林舞陽看著看著就問：“大師，晚上巡邏的是不是你呀？”

    采微不回頭：“貧僧是守寺僧。”

    林舞陽點(diǎn)頭：“哦……這樣。那個……大師，你們真的不幫他們嗎？”

    采微手停了一下，又接上去繼續(xù)：“佛堂自有安排。”

    林舞陽望了望遠(yuǎn)方正在舞鋤頭的那幫人，又轉(zhuǎn)回來：“大師，我是東湖人。小時(shí)候就住在滋芽村——您知道吧，就在無喜之地山腳下。那年我阿爺阿娘被強(qiáng)盜殺了，無喜之地的僧人路過把我救了，帶我回去待了一個多月，后來又把我送回爹娘身邊。我知道您一定也不記得我了，佛家人慈悲為懷，普度眾生，救過的人不計(jì)其數(shù)。只是……那時(shí)候佛堂也有規(guī)矩，非佛修之人不得入無喜之地，僧人也從未將我遺于荒野啊……如果俗人可救，北海人救不得；眾生皆苦，神棄之地不可憐，那這豈不是……”

    采微轉(zhuǎn)頭看他，仍舊是平淡的表情，林舞陽的話戛然而止，沒再說下去。

    于是便又是沉默地耕種。

    虞藥把自己那塊兒種完，就到處轉(zhuǎn)悠，去幫幫這個，又去哄哄那個，力求使大家愉快地耕種：“耕種是有意義的，生生代代的，春一來，呼啦啦地又起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