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街一爸_第82章
“我來吧?!边@木盤本就沉重,里面還放了一大碗粳米飯,三碟子蒸菜,自家河蚌身子剛舒坦了些,可別又累病了。 “坐下吃飯!”貓大爺很不高興地看著蹭吃蹭喝的皇叔一眼,搶過白春笙手邊的碗,給他盛了滿滿一大碗魚頭燉豆腐,里面全是魚頭和豆腐,幾乎都看不到湯了,皇叔瞄準(zhǔn)剩下那半個魚頭很久了,很努力地將自己碗里的魚頭吃完,正想去撈那半個魚頭,沒想到卻被王鯤風(fēng)給截胡了,立刻瞪了他一眼。 “皇叔,這是剛出鍋的鲊醬蒸魚肚,得趁熱吃才好,涼了味道就不對了?!卑状后蠈⒄艉玫聂~肚往皇叔面前推了推,皇叔聞著那鲊醬被蒸熟后的奇異香味,沒有說話,用爪子將整個盤子拖過去,快速吃了起來。 “皇叔遠(yuǎn)道而來,你好歹客氣點?!卑状后峡吹阶约邑垹?shù)谋砬橐廊皇遣婚_心,笑了笑,拿起筷子,將碗里的魚頭拆開來,放在碟子里,豆腐也挑出來單獨放在一邊,推到他面前,“我這幾日腸胃不太舒服,不能多食葷腥,你替我吃了吧,不要浪費?!?/br> 說著,便用筷子夾了一塊魚眼睛下面的嫩rou遞到他家鯤哥嘴邊。 王鯤風(fēng)看了遞過來的魚rou一眼,耳根子有些發(fā)燙,又有些得意地瞥了皇叔一眼,慢慢張開嘴巴,將那塊魚身上最鮮嫩的rou卷入口中。 方才還有些心動,想娶了這只會做飯的河蚌做王妃的皇叔,突如其來地被強行塞了一嘴的狗糧,頓時整只貓都不太好了…… 吃完飯,看了看備受打擊、趴在那里蔫頭耷腦的皇叔貓,王鯤風(fēng)笑了笑,一邊用浸濕的棉布給自己河蚌擦手,一邊將皇叔想到鋪子里做工的事情說了出來。 “魚街這邊的鋪子,掌柜的、賬房還有管事的都有人了……等等!碼頭那邊的新鋪子還缺一個掌柜的,皇叔有興趣的話,不如到那邊做掌柜的吧?我看皇叔儀表堂堂、文采風(fēng)流,正好到那邊替我坐鎮(zhèn)?!?/br> “就他?”貓大爺一臉嫌棄地看著兀自蹲在那里舔爪子的皇叔喵。 “本王怎么了?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整個皇城的酒樓茶肆,哪家本王沒有去吃過?哪個掌柜的不認(rèn)得本王?不就是做個區(qū)區(qū)食鋪的掌柜嗎?若是賠了錢,本王替你補上!”財大氣粗的皇叔喵表示,他想當(dāng)掌柜的純粹就是體驗生活,外加可以方便他隨時蹭吃店里的新菜式,和那些只認(rèn)得銀子的普通掌柜不一樣! “好!那這話兒我可記下了,若是因為你的緣故賠了銀子,到時候皇叔可不能賴賬!” “哼!不過區(qū)區(qū)一個鋪子,就算買下也值不了幾個銀子?!被适暹骼浜咭宦?,自顧自回房間歇著去了。 壓根沒把白掌柜這個大老板放在眼里。 “你這又是何必?不必給我面子,新鋪子里隨便找個管事的位置給他就是了,你看他那大爺樣兒,何曾像是伺候人的?” “放心吧,我并不是單單看了你的面子,才讓皇叔去做這個掌柜的,你想想,碼頭那邊人來人往的,都是富貴人家,若是鬧出什么事情,尋常掌柜的怎么能壓的住他們?” “可是皇叔就不一樣了,一來他身份高貴,即便只是半妖,也有先皇特封的郡王的爵位;二來皇叔那條舌頭嘗遍了皇城美食,就算什么都不做,在店里替大師傅們試菜也是好的啊。” “你決定便好,對了,走,我?guī)闳タ磦€新鮮玩意兒?!毕肫鹱约盒量噙@么久才做好的東西,王鯤風(fēng)得意地牽起了自家河蚌的手。 他們家河蚌這般如雪肌膚,怎能隨意泡在骯臟的河水之中呢? 王家的新宅子已經(jīng)建造得差不多了,原本,王鯤風(fēng)突然拿出這么一大筆銀子建造新宅,探子們是必然要密報給王府的,誰知道那邊接到消息,只說了一句“王爺臨行前,曾親賜大公子五千兩銀票”,便沒有下文了。想來也知道,這筆銀子是過了明路的,連王妃也沒辦法說出什么不對來,畢竟大公子也是她生的,雖然不曾入了皇室宗譜,但好歹算是王府子嗣,王爺給他五千兩銀子的安家費倒也算是一片慈父心腸。 沒過多久,王妃竟也命人送了三千兩銀子過來,只說是給三個孩子做幾件冬衣用的,算是在王爺面前賣了個好。 魚街那片開滿了合歡花的巷子深處,一棟嶄新的宅子已經(jīng)起來了,匠人們正在里面日夜忙碌,他們要趕在年前將宅子里的所有木工活計都做完。比他們更緊張的是石匠們,這段時間已經(jīng)累得快要上吊了,原因就是原本想用青石板搭建一個湯泉池子的主家,突然改變主意,決定將青石板改為更加昂貴舒適的青玉石,雖說都是品相一般的青玉石,但是拿來搭建出一個湯泉池子,也花費不菲了。 這要是別的主家,匠人們早就叫嚷起來了,;偏偏這位是魚街一霸,誰敢招惹?也只能累的吐血,加班加點的給這位爺將活兒做好了,好在這位爺工錢給得痛快,從來不曾拖欠的,匠人們才沒有太多怨言。 雖然累得吐血,但是,能親手做出這樣一個美輪美奐的青玉湯池,對于許多一輩子可能都沒辦法接觸這么多青玉石的匠人們來說,也可以拿去吹許多年的牛了。 青玉湯池幾天前就能建造好了,放水試了兩天,將漏水的地方再修補一番,現(xiàn)在才算是可以真正使用了。 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心理,王鯤風(fēng)將湯泉池子從宅子的主體建筑中獨立了出來,安置在后花園靠東南角一處假山后面,這里單獨鑿了一口井,安置了一處專門拿來燒水的灶臺和小柴房,柴房里有一個小池子,以青石鋪就的方形管道直通另一邊的湯池,這邊燒好的熱水,便可以通過這個管道引入湯池,可以算得上是人工版本的熱水器了。 “就是洗個澡,也太過奢靡了……”白春笙心里高興得不得了,嘴上卻忍不住嘀咕道。 他當(dāng)然知道王鯤風(fēng)花大價錢搭建起這一處湯泉池子,都是為了他好,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覺得用青玉石搭建泡澡的池子也忒浪費了。 不過,一想到自己洗澡的池子都是用玉石做的,盡管不是那種特別昂貴的上等玉石,也足夠他心里嘚瑟一番的了。 一個人對你好不好,光聽嘴上說說是不行的,真正想對你好的人,來不及說,便忍不住去做了。 就像他們家貓爺這樣。 “那兩個人給的銀子,不花白不花!我還給乳娘和阿姌也做了一處池子呢,就在乳娘的屋子里,只是沒有這個大罷了,這個我特意量過了,你化成原形也可以在里面泡澡的?!?/br> “早知道我那處宅地就不買了,幸好還沒開始建造,索性拿來另造一處小院,精致一些,今后若是阿姌嫁人了,咱們便將那一處作為嫁妝陪送給她?!?/br> “我不會讓阿姌嫁人的,那宅子,你若不用,不如便賣給謝篁好了,他不是一直在打聽哪里有合適的地方嗎?” “宅子的事情不著急,你先告訴我,為何不讓阿姌嫁人?阿姌已經(jīng)七歲了吧?我聽周嬸嬸說尋常人家的女子,過了十二歲就要議親了,若是有父母之命,幼年便定下親事的也不是沒有,咱們這地方小,好兒郎也不多,若是不早早相看,等阿姌到了該議親的年紀(jì),只怕好兒郎都被人家給搶走啦!” 平心而論,白春笙并不接受早婚,可是,這里就是這么個習(xí)俗,哪怕不成親呢,許多好人家的兒女都早早地被人給預(yù)定了,阿姌這樣的,就算有哥哥撐腰,若是不找個好人家,往后日子可怎么過?這也是周嬸嬸拜托他找機會和王鯤風(fēng)說一聲的,擔(dān)心他一個大男人想不到這些。 “春笙,阿姌……她不能成親的?!蓖貊H風(fēng)雙手負(fù)在身后,雙拳緊握,指節(jié)間青筋畢露,喉嚨里滾了滾,終于艱澀地開口道,“阿姌?biāo)?、她與我、與三郎并不一樣。” “阿姌不也是半妖嗎?半妖怎么了?” “你不懂……總之,阿姌是絕對不可以成親的!有些事情,我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不過,春笙你記住,若是今后有人來咱們家替阿姌說親,你便告訴那些人,就說、就說咱們家阿姌身有隱疾,只怕不堪為人婦……謝絕了吧!” “阿姌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說清楚???咱倆眼看著就要成親了,往后一家人住在一起,阿姌若是身體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也好照應(yīng)著點啊?!?/br> “這件事情不能說!你別逼我了,我在娘面前發(fā)過誓,要一輩子保守這個秘密,要照顧阿姌一輩子的?!蓖貊H風(fēng)驀然轉(zhuǎn)過身去,不讓白春笙看到自己紅了的眼圈。 白春笙神色凝重地看著貓大爺高大強壯的背影,從第一次見面到如今,這個男人,在他眼里從來都是無所畏懼的,哪怕是來自生母深深的惡意和厭惡,他也毫不在乎。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他這般強忍悲痛和憤懣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沒有辦法打倒他,除了來自親人的那些老天爺一早已經(jīng)注定、怎么都沒有辦法改變的命運! 白春笙一直很不明白,既然皇族明知人族和妖族結(jié)合,有可能生下血統(tǒng)不純的半妖,為何一定要與人族聯(lián)姻呢?都是血脈親人,憑什么半妖之子就不能和那些純血之子一樣呢? 現(xiàn)在看來,阿姌的情況可能比鯤哥和三郎更加的嚴(yán)重,嚴(yán)重到連嫁人都不能夠的地步,想到那個冰雪可愛的,好像每一天都在參加COS大會的貓精靈一樣的女孩子,白春笙心內(nèi)一陣悲涼。 到底是什么,讓這么可愛無辜的一個女孩子,從一出生,就決定了她注定孤獨一生的命運呢? 他知道,王鯤風(fēng)不告訴他,就一定有不能說的理由,無論是為了他好,還是為了阿姌好,他都不能再追問下去了。 “你、你放心,我從此再不會問了,阿姌很可愛,我們也注定不會有子嗣,從今往后,我便將阿姌當(dāng)做咱們的女兒一般?!?/br> “其實,女子一輩子不嫁人,留在娘家生活也很好啊,最起碼,我們不會擔(dān)心她被壞心腸的婆婆磋磨,不必?fù)?dān)心她所托非人,我們可以一輩子都寵著她?!?/br> 眼淚,不自覺地從腮邊滑落,白春笙知道,他在自欺欺人,“不能嫁人”和“不愿嫁人”,終究是不一樣的,有時候上天就是這么的殘酷,不會給你第二個選擇,要么沿著注定的路走下去,要么結(jié)束生命,刪號重來……可是,再世渺茫,誰愿意輕易放棄生命,放棄生命中那些割舍不下的人和事呢? “阿姌還小,或許,等她再長大一些,自己也看不上咱們這里那些不務(wù)正業(yè)的小郎君們呢。”白春笙拼命給阿姌找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