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與姚之遠(yuǎn)約在了西城門。按照他的要求，侍衛(wèi)都穿上短衣扮作家丁。詹事府的人則扮作幕僚文書從行。

    一行人都沒有帶婦孺，只有同行的宮女。因為錦瑟和德善留下了，帶上的只有廣白和另一對小一些的宮女，竹苓和竹瀝。他們?nèi)齻€坐在馬車上，順便看東西。李霖和護(hù)衛(wèi)、詹事府的人都騎馬出行。

    談昌也被李霖扔給了廣白，坐在馬車?yán)铩?/br>
    他原本也想騎馬，為此還纏了李霖半天，飯都沒好好吃。但是李霖一想到小狐貍從馬車上摔下去的壯舉，就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張廷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比楊京潤還小一些，是兩年前的狀元，如今在翰林院當(dāng)著修撰，被景和帝大筆一揮送進(jìn)了詹事府。他資歷不如翰林院的老人，卻因銳意進(jìn)取、才思敏捷頗受李霖器重。他和楊京潤，正好一穩(wěn)重一果決。

    他們到了西城門，果然看見了在此等候的一行人。姚之遠(yuǎn)恭候已久，上前拱手道：“李兄可終于來了！”

    “勞姚兄久等?！崩盍乩●R，也拱手回禮。由于時間緊張，他之前并沒有通知詹事府的人，只是方才在路上說了幾句，這會張廷和楊京潤跟在他身后，也鎮(zhèn)定地停馬，向姚之遠(yuǎn)問好。

    張廷和楊京潤不比李霖，名字極易打聽到。尤其是張廷曾經(jīng)是狀元，名聲更響，所以李霖介紹他們倆，僅僅用張先生和楊先生就一筆帶過。好在姚之遠(yuǎn)看出這二人是幕僚，對他們也不感冒。

    李霖和姚之遠(yuǎn)攀談片刻，便上馬一同前行，兩人的車隊合并在一起。

    姚之遠(yuǎn)果然不久就問起：“李兄，你那愛寵怎么不見？”

    “他在馬車上，我怕他貪玩，從馬上摔落?！崩盍睾唵蔚鼗卮鸬?。楊京潤聽到太子還帶著狐貍，稍稍皺起了眉頭。

    姚之遠(yuǎn)沒有多說什么。他們趕路，彼此之間還有些生疏，一路不過隨口聊一些風(fēng)土人情。李霖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與姚之遠(yuǎn)對答如流，不見氣短。

    到休息的時候，隊伍停下來吃干糧，李霖看見有賣糖葫蘆的，就叫決明買了一串，他親手送到馬車上去。姚之遠(yuǎn)原本也好奇地湊上去，見有女眷在便知趣地回避了。反倒是李霖主動說道：“不過是幾個婢女，姚兄不必在意。車上還有些帶回武昌的綢緞布匹，姚兄若感興趣，只管拿去?！?/br>
    姚之遠(yuǎn)不是貪小便宜的人，隨意看了看，夸贊了一番就擺擺手推拒了。李霖也不意外，那布匹綢緞的確不是頂級的，姚家人看不上也實屬正常，他原本也只是拿來做幌子的。

    談昌在馬車被憋了半天，一下車就拱著李霖的手吱吱叫。李霖耐心地喂著他糖葫蘆。談昌早飯沒好好吃，早就饑腸轆轆，這會嘎吱嘎吱，啃得十分帶勁。只是對于把自己冷落了半日的主人，卻反應(yīng)冷淡，拒絕讓對方摸自己。

    “還生氣？”李霖的手指剛一點，談昌便收起耳朵避開了，李霖?fù)u頭，“你不是怕冷么，這樣在外頭站一會就瑟瑟發(fā)抖，騎馬風(fēng)大，你當(dāng)真受得了？”

    被戳到痛處的小狐貍乖乖趴好任主人戳。

    張廷去咸陽宮的機會有限，從沒見過太子與寵物如此親近，反應(yīng)便有些驚訝，好在楊京潤及時咳了一聲，他才恢復(fù)正常。倒是姚之遠(yuǎn)看到李霖親手喂小狐貍糖葫蘆，才覺得此人的確是同道中人，言語之間又親近了幾分。李霖自然看出了變化，再次上路時，便狀似隨口問起了淮陽的風(fēng)土人情。

    姚之遠(yuǎn)是個熱心腸，否則也不會交到那么些朋友。聽出李霖對淮陽感興趣，便興致勃勃講了起來。他自小在淮陽長大，對此地了如指掌。殊不知他開口的同時，跟在李霖身后一直悶不做聲的兩個“幕僚”同時豎起了耳朵。

    姚之遠(yuǎn)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李兄想必也知道，弟是姚家人，淮陽上下，不敢說了如指掌，至少熟人眾多，李兄若是對淮陽感興趣，弟一定歡迎?！?/br>
    李霖沒有急于應(yīng)答，只是笑道：“姚兄客氣了，家人還在等著，如今急于趕路，弟不好做主?！?/br>
    姚之遠(yuǎn)試探了一次，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婉拒了自己拋出的橄欖枝，對對方更加欣賞，極力邀請道：“李兄做的是絲綢生意，姚家名下的絲綢莊子也有好幾個，李兄若是來淮陽，也可談?wù)効?。?/br>
    這又是另一輪試探了，單說邀請做客還不夠分量的話，與姚家合作，這對生意人的確是不能拒絕的誘惑了。

    李霖也適當(dāng)?shù)乇憩F(xiàn)出了猶豫“姚兄盛情邀請，卻之不恭，只是高堂尚在家中等待……若路程順暢，書信告知，再去做客可好？”

    李霖的表現(xiàn)深得姚之遠(yuǎn)歡心，他笑道：“那是自然。不過李兄如此惦記著回家，想必是有如花美眷在側(cè)了？”

    “姚兄說笑了，弟尚未娶妻?！崩盍鼗卮?。

    “尚未娶妻？”姚之遠(yuǎn)不可思議地重復(fù)了一遍?！袄钚謽I(yè)已加冠了吧？”

    李霖半真半假地回答道：“今年方才加冠，因祖父去世守孝，遲遲未娶。”

    兩人談起了家中情況，距離又不知不覺拉近了一步。李霖瞅準(zhǔn)了機會，自然地問道：“姚家生意，想必是令尊令伯在打理了？”

    姚之遠(yuǎn)也隨口答道：“家中生意主要是二伯和從兄在打理，家嚴(yán)主要負(fù)責(zé)走南闖北的行商?！?/br>
    行商的利潤自然比不過坐地收租的鋪子。李霖的心里打著算盤，這么看，淮南的事就算有姚家的手筆，多半也是姚信思所為。

    “從兄？”

    “是二伯家的長兄，叫做姚之瑾?！?/br>
    姚之瑾是姚信思的長子，

    李霖又不緊不慢地問了問姚之瑾相關(guān)的消息，與決明打聽的一一印證。為了防止引起懷疑，他也偶爾隱去名字講一講自己與李雲(yún)李霄的故事。

    一天過去，在李霖有意拉攏下，姚之遠(yuǎn)已將他視作好友。晚上一行人投宿，姚之遠(yuǎn)做主包下客棧。一起用晚飯時，姚之遠(yuǎn)的目光黏在談昌身上。李霖特地為談昌點了條魚。姚之遠(yuǎn)羨慕地看著談昌利索地吃魚，皮毛干干凈凈一點都沒沾上。

    “聽說姚兄養(yǎng)了許多寵物？”李霖主動問起這個還未提及的話題。

    姚之遠(yuǎn)有些遲疑地道：“嗯？哦，是，小弟就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寵物?！?/br>
    李霖也生出一絲惺惺相惜之感。

    用過飯，兩人作別，各自回房。廣白來服侍李霖沐浴歇下。李霖?fù)沃^思考，偶爾戳一下趴在旁邊累得不行的小狐貍，“姚之遠(yuǎn)這個人，你覺得怎么樣？”

    談昌一時摸不透他這問話的意思，只好按本能點點頭。

    “嗯？”李霖突然發(fā)出一聲悶悶的音，“喜歡他？把你送給他做寵物你也愿意？”

    談昌還沒來得及糾正“覺得不錯”和“喜歡”是兩個概念，就被李霖的問題擊暈了。不會，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堂堂太子，居然要把他一只小狐貍送人去做人情？

    狐貍眼驚恐地瞪大了，看來很舍不得自己。

    李霖愉悅地下了結(jié)論：“不想被送給他，就離他遠(yuǎn)點，不準(zhǔn)給他摸尾巴。”

    第22章 吱吱吱吱吱吱

    一路風(fēng)雨兼程，到淮陽時，離過年還有一個月。

    李霖和姚之遠(yuǎn)一路上已經(jīng)成了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只是令姚之遠(yuǎn)心痛的是，李兄那只可愛的小狐貍一見他就繞著他走。

    談昌當(dāng)然要繞著他走了，他可不想好端端地就被送人了。畢竟跟著李霖的這段日子里，他已經(jīng)能感受到自己的修為大漲。

    進(jìn)淮陽城前的最后一天，一隊人馬住宿在城外的驛站。原本，為著太子殿下著想，張廷和楊京潤都極力建議入城后再歇息，但據(jù)姚之遠(yuǎn)所說，淮陽城同京城一樣，是每晚準(zhǔn)時下鑰，以他們的速度趕過去，恐怕就只能露宿城外了，何況此事天色已晚，渡水的船夫也歇息了。在李霖極力支持下，他們才在驛站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