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箏心里知道平昇不愛吃，這個時候是在沉默抗議呢，憋著笑把紅紅綠綠的小甜椒擺到一邊，重復(fù)：“不許挑食?！?/br>
    平昇抿了抿嘴，走到一邊挑水果去了。

    水果這里人倒少了些，平昇折了一個塑料袋，就要去裝蘋果。

    “哎”，盧箏一把抓住平昇手臂，“那是不是溫先生？”

    平昇猛地抬起頭。

    隔了一排蘋果，溫應(yīng)堯正低頭看著面前的說明牌子，好像是有什么折扣，但是過程還挺麻煩的。各種百分號疊加，不仔細看還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優(yōu)惠。但是溫應(yīng)堯顯然很感興趣，一手插袋，一手扶著車柄，站著沒動。襯衣依舊一絲不茍地扣好，外套安靜搭在臂彎里，褲腿上有些暗暗水紋，應(yīng)該是下雨的緣故。額發(fā)受潮垂下一縷，但是其余部分都打理得妥帖沉穩(wěn)。

    不像是那個妖孽。

    平昇自動腦補，想了想對一臉疑惑的盧箏說道：“應(yīng)該是我們新來的英語老師，溫老師?！?/br>
    盧箏不信，奇怪地看了眼平昇，“還有什么溫老師？溫先生還是老師？”搖了搖頭，“不像……我去打聲招呼”。

    “哎，姨——”平昇來不及拉人，就看盧箏禮貌客氣上前叫了聲：“溫先生?！?/br>
    溫應(yīng)堯抬頭微愣，看了笑容滿面的盧箏好一會，目光疑惑，語氣抱歉：“不好意思，您是……”

    平昇嘆了口氣，幾步推著小車走上前，有些局促地叫了聲：“溫老師?！?/br>
    “平昇？”溫應(yīng)堯笑了笑，對著一臉驚訝的盧箏點了點頭，詢問道：“這是你的？”

    “我姨。她……”平昇和盧箏對視一眼，“她認錯人了”。

    溫應(yīng)堯表示理解，不再問下去。

    平昇卻有想問的。

    “溫老師，您身體好點了嗎？”

    溫應(yīng)堯輕笑：“沒事了。周一就能回去給你們講卷子。”

    盧箏全程處于輕微震驚中。仔仔細細看了溫應(yīng)堯好一會，終于在溫應(yīng)堯的言談舉止中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

    幾次接觸下來，那位溫先生的脾氣她也知道些。嘴巴毒，不好接觸，待人不會像眼前這位“溫老師”這么平易近人。性子更隨意些，穿著也是……盧箏不動神色地瞧著溫應(yīng)堯一聲的裝扮，簡單得體，氣質(zhì)凈朗。

    不過太像了。

    幾次制止住想要問有沒有兄弟的沖動，第一次見面，不好一上來就問人家家里情況。盧箏看平昇和這位溫老師聊著，微笑走到一邊挑蘋果。

    “溫老師您在看這個？”平昇指了指黃色的折扣說明牌，笑道：“這個我們都不看的。一般折扣的商品都不大好……”

    “這樣啊……”，溫應(yīng)堯轉(zhuǎn)回目光，“我只是在算這個折扣，最后算下來，好像還漲了百分之五的價錢。我想建議商家換掉。不過……”溫應(yīng)堯繼續(xù)說道：“你說了你們也不怎么看?！?/br>
    平昇愣住了，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也不是不看……”

    溫應(yīng)堯看著平昇尷尬臉紅的樣子，不再逗他，岔開話題明知故問：“你們在挑蘋果？”

    平昇點了點頭，隨手拿起一個，有點邀功似的，傻兮兮遞過去：“這個品種的還不錯！”

    溫應(yīng)堯笑，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來接過平昇手里紅彤彤的蘋果。

    一塊白色紗布包裹在右手虎口。

    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感官神經(jīng)，平昇盯著白色紗布，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室內(nèi)的溫度因為人來人往明顯比室外高了些許，可平昇還是從腳底感到了一絲寒意。

    不可能。

    這不可能。

    這……

    平昇視線極度緩慢地移向溫應(yīng)堯溫和微笑的面容。

    這怎么可能。

    溫應(yīng)堯沒有察覺，拿著蘋果看了看，抬頭發(fā)現(xiàn)平昇完全呆愣的表情，好笑問道：“怎么了？”

    ☆、天之驕子

    怎么了？

    平昇望著溫應(yīng)堯說不出話。

    他想問溫應(yīng)堯，你到底是誰？

    酒吧里的，課堂上的，到底——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周遭熙攘，來往是再尋常不過的言談寒暄，每一個人看上去都那么正常。可是，平昇卻覺得時空在他和溫應(yīng)堯之間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磁場。所有的常理片刻間全都當著他的面站到了對立一方，漠然對峙。

    眼前的這一刻，平昇幾乎就要確認無疑：溫先生和溫老師是同一個人。

    他懷疑溫應(yīng)堯從頭至尾都在騙他。

    他懷疑溫應(yīng)堯也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表面上親和力十足，暗地里卻惡劣得很。

    ——雖然也沒有讓人特別討厭，但是一明一暗的反差，愈加凸顯了溫先生的自負傲慢，難以接近。

    溫應(yīng)堯順著平昇的目光望向右手虎口，眉頭微皺，似乎自己也很苦惱，“不小心傷到的吧”，紅紅的蘋果被放上貨架，溫應(yīng)堯不在意笑了笑，說道：“怕你笑話。這個，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平昇一下又怔住，有些沖動地脫口而出：“你不知道怎么弄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