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jié)閱讀_85
費誾把筆記放下,溫和地說:“若有不懂的地方,就找本堂助教問,或者我在時來尋我也可以,不用拘謹。你家里沒有的書可以去彝倫堂里借閱,你若有心向學,就該多讀幾本,莫辜負了這般年紀?!?/br> 他甩了甩袖子,灑然離開。身后那個年小的學生倒是駐足多看了崔燮一眼,卻也不曾開口,只朝他拱了拱手,匆匆追上費訚,也離開了講堂。 第77章 那個小書生看著也就像個高中生, 長得斯文秀氣, 穿著修身的青袍,在費司業(yè)和周圍年長監(jiān)生的襯托下顯得越發(fā)稚嫩。 崔燮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身旁幾個監(jiān)生也正低聲議論他:“那是江西的十六歲解元, 去年跟他叔叔同榜中舉, 一道兒進京會試的。今年會試中了乙榜,不肯還鄉(xiāng), 就進國子監(jiān)讀書了?!?/br> 十六歲的解元?真年輕啊, 唐伯虎幾歲中的解元來著? “神童?。 贝捋聘袊@了一句。身后忽然有人輕笑了一聲:“崔案首不也是神童嗎?” 那幾個正在議論江西神童的監(jiān)生也意識到剛才是他這個比費宏還小一歲的書生在感嘆對方是“神童”,都覺得頗有趣味, 看著他笑了起來。 崔燮下意識答道:“那不一樣……”人家是貨真價實的十六歲解元小神童, 他光上學都上了十八年, 早已經是大學畢業(yè)兩年多的社會人了。實在是生存所迫,不得已才厚著臉皮裝神童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問話的那個人,是個約么三四十歲的文雅書生,正朝他微笑著。那人衣裳漿得筆挺, 方巾迎面鑲著塊碧玉, 腰間也綴著玉佩、荷包, 像是個講究人。 他拱手道:“這位先生繆贊了,崔燮不過是僥幸蒙考官取中,又得了皇上恩典才能入監(jiān),如何能與費解元這樣有真才實學之人相比。我看先生氣度不俗,也不似尋常人,卻不知先生尊諱?” 那人答了一禮, 笑著說:“我不是先生,也只是個學生。敝性張,單名一個巒字,是今日值班的齋長。昨日甯齋長領你們六人到學堂的時候我便見著你了,不過崔案首時沒注意到我吧?” 崔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敢,張兄叫我的表字和衷就好。我昨日初入國子監(jiān),有些緊張,沒太敢看同齋的前輩們,還望諸位見諒?!?/br> 他坐的地方是誠心堂學生聽講時固定的位置,周圍都是先進的前輩生員。 這位張齋長自陳已經四十了,算是前輩中的前輩,靠年資被指為齋長。其他貢監(jiān)人少說也都是三十有奇。偶見有二字打頭的,不是州府縣學選貢上來的俊彥,就是運氣好前頭沒有幾個挨貢的,到年紀就貢上來了。 崔燮跟這群人團團見過禮,幾個前輩還拿著他用紙帶纏著細炭條做成的速記筆和筆記本看了看,夸他有巧思。用墨筆作筆記無論如何也趕不上授課的速度,反而容易打斷思路,用炭筆就快多了。筆尖兒將要磨平時,用小刀削掉外頭一段裹紙,就又能露出可書寫的部分,用著也方便。 崔燮謙虛地說:“這也是我胡亂做的,這炭條軟,蹭了又容易脫色,回去還要盡快重抄一遍?!笨上榱嘶瘜W書也沒找著石墨的記錄,不然就能做真正的鉛筆了,那才是神器。 幾個書生嘖嘖贊嘆,拿過筆在自己的書頁邊試寫了幾個字,又都放下筆,搖頭笑道:“看你用著方便,我們自己寫起來又不是這么回事了。要練出這一筆字來,少說也得數年勤苦。你在這種小地方都要下如此心力,也難怪有今日之遇。” 墨條用著雖然麻煩些,他那筆記倒是叫人看了就喜歡。不僅內容記得周密,字體也規(guī)整,都是一格雙行大小的顏體的正楷。 翻著翻著,一名監(jiān)生忽地失聲道:“司業(yè)釋‘法則堯舜以為規(guī)矩’一句時,還引了《春秋繁露》的‘是故有巧手,弗脩規(guī)矩,不能正方員’?我記得竟有些模糊了。崔賢弟,你這筆記借我抄一筆……” 豈止這里,再翻到后面“齊景公涕出而女于吳”一句的注釋時,引自《吳越春秋闔閭內傳》的“齊侯使女為質于吳,因為太子波聘齊女”這段史料他也沒聽進心里。 他有記差的地方,別人也有。《孟子》人人都熟,司業(yè)引證的史料卻有不少生僻的,只有潛心學問多年的人才能從浩繁卷帙中挑撿出來,授課時恰到好處地插在講解中。學生們聽他講的天花亂墜,腦子卻跟不了那么緊,難免有些句子記錯或記漏的。 往日大家記的筆記都少,錯漏的大都又是教官旁征博引的部分,無干大節(jié),復講時助教也不糾正,就含糊過去了。如今按著崔燮這本兒筆記一對,可就把記得不準的部分都對出來了。幾人湊在桌前念著生疏的句子加深記憶,零星有路過的監(jiān)生也循著聲音停下來,邊聽邊和自己記下的相印證。 不知不覺,就有一圈人開始圍著那張桌子補筆記,連午飯也顧不上吃了。 崔燮被他們活活擠到外圍,背著小書包倔強地站在門口,暗暗感嘆:不愧國子監(jiān)生,就是愛學習!比他們遷安縣那些開詩會、酒會、圖書館沙龍的才子覺悟高多了,難怪年年會試中第的大頭兒都是監(jiān)生呢! 他覺得這筆記相當有用,下午《詩》經博士林大猷的經學課上,也照樣記了筆記。不過這回記得就不敢那么投入了,目光盡量落在老師臉上,只偶爾掃一眼頁面確定位置,大部分時間都靠手感記。 林教官不止是《詩》經博士,還兼繩衍廳監(jiān)丞一職。崔燮請假、請求走讀都是跟他打的招呼,也算是在他面前混了個臉兒熟。 這位監(jiān)丞對他的境況隱然有幾分同情,看他抄筆記也不那么反對,下課后反而提點了幾句:“作抄記時不要這么一股腦都寫下來,容易模糊重點。學《詩》時要專務解析傳注,對照《左傳》史料和注疏就夠了,如今《公羊》《穀梁》二傳為主考官棄取,當世學者研究的也少了?!?/br> 崔燮霎時心領神會——老師畫重點了! 以后記筆記時得拿幾枝彩筆,隨記隨把重點勾出來,考前復習時就緊著劃過的知識點背,超綱的可以放一放。 他不禁想起自己上輩子上學時,全班同學的書都用彩色圓珠筆和熒光筆畫得花花綠綠的樣子,眼中笑意流轉,五官舒展開,整張臉都明亮了起來。 林大猷不知他在想什么,見他聽了自己提點就忽然笑起來,便以為他是學有所得才這么高興,微微搖頭,也露出幾分笑意。 這學生果然是個好學的種子。 他就喜歡好學的學生,不禁又提點了崔燮一句:“你們過幾天要做復講,到時候不必全遵我課上講的來說。我講的以大義為多,其中也雜了我這些年研讀漢唐宋經學大家之作的心得??赡銈冞@些學生讀的先儒傳注少,心中還未能發(fā)自己的解釋,若是按我這樣通講大義,就只能是復誦今日課程。不如先從訓詁音韻入手,詳熟基礎,也可言之有物。” 崔燮認真記下,恭送博士離開,然后開始作每日必作的功課:寫字。 不管是會講、背書還是復講的日子,每天都必臨一篇十六行、每行十六字的法帖,寫不好的要交齋長“痛決十下”。雖說如今監(jiān)里管的不大嚴,齋長也拉不下臉來打人,但全班功課都要給齋長看一遍,寫得不好自己也是丟人的。 他拿出考試的認真勁頭臨帖,鄰座幾個不大熟識的書生倒顧不上寫字,而是先找他借筆記抄,好趕在散學前還他。 他把折頁筆記本推過去,大方地說:“各位拿回去抄就是,別耽誤了正業(yè)。那些內容我都記下了,不看也無妨?!?/br> 他腦子里有硬盤金手指,抄的筆記都已經印成PDF了,回家照盤抄就行。 那幾位書生卻已為他是真過目不忘,心里暗暗羨慕,嘆道:“后生如此天資,又肯下工夫苦學,做前輩的只得避路,放他出一頭地了?!?/br> 他們也不好意思真把別人的筆記帶回號房抄,客氣了幾句,便將他的筆記本拉開,各抄一段,回去后好拼湊成整版的。張齋長過來巡視時,也沒太約束他們,只叮囑他們不要出聲影響別人。于是抄筆記的人越集越多,抄得也越來越快。 崔燮凝神臨完一張法帖,準備交作業(yè)時,眾生竟已抄完了筆記,將原版還給了他。 他們可是用毛筆抄的,這得是什么手速!不是手速就是記性好,沒多少要補的!崔燮不禁感嘆:監(jiān)生真是臥虎藏龍,將來可得加輩努力,別讓人家笑話他是走后門的。 ===================== 從國子監(jiān)苦學回來,家里又是一片俗務等著他處置。 那三家掌柜各自從店里拿了上好的貨品:南貨店有魚翅、淡菜、瑤柱等干貨,有蘇杭的龍須糖、蜜餞果子;脂粉店有桂粉、輕粉、漚子、綿胭脂、臘胭脂,各種香花頭油,還有據說是海外來的真正薔薇露;綢緞店有蜀錦、杭綢、絲絨、妝花綾羅,有松江的精線綾、三梭布…… 崔燮仔細看著東西,不時問一聲商品名和價格,偶爾看到喜歡的就多看幾眼。 比如一匹大紅絲絨,色澤又正又有光彩。要是擱現代,他就拿這個做成錦旗送到北鎮(zhèn)撫司衙門,寫上“立衙為公、執(zhí)法為民”。只可惜他現在受孝道拘束,不能因為錦衣衛(wèi)判了他前繼母的刑而給人家送錦旗,只好等以后有機會了。 他遺憾地放下絨布,又看了一匹妝花綾的料子。 那匹料子也是大紅的,摸著手感就特別舒服,還夠輕薄柔軟,做成衣裳正合適這個時候穿。他一直覺著錦衣衛(wèi)的大紅曳撒好看,碧綠的總不如紅的襯人,這樣一匹料子,要是做個紅曳撒,領邊兒鑲上雪白的亮面綢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