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命運無常。 “一張被墨汁浸染的白紙,還有成為畫作的可能嗎?” 柳夢接連幾句話都沒等到回應(yīng),回頭一看她在發(fā)呆,眉頭一皺正要發(fā)作,此話一出,二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柳夢被這沒頭沒尾的話問得表情僵在了臉上,她當然明白秦淮在說什么,目光微動,隔著長袖摸了摸自己的手環(huán)。 “你……” 秦淮正為失言而懊惱,以為她有所誤解:“抱歉,沒有含沙射影的意思,我……” 可柳夢并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生氣——或許也不能這么說,因為柳夢神色古怪地白了她一眼:“你在說什么話,當然有辦法了,我看你當年在皇家藝術(shù)學院是白學了?!?/br> 秦淮后半句話被堵了回去,面對這莫名其妙的嫌棄,她試圖辯解,卻一時啞口無言。柳夢一副讓她開開眼的表情,從隨身的包中拿出一盒眼影,四下看了看,目光鎖定秦淮黑色的裙擺,用手沾了一塊顏色,提起裙擺便抹了上去。 秦淮下意識往后躲:“你做什么?” “你瞧?!绷鴫羲砷_手,一抬下巴。 帶著細閃的粉末涂在黑色面料上,留下了鮮明的一抹顏色,在燈光之下閃爍著細碎的光,像是綴在夜空中的一簇星辰——秦淮目光一動,愣住了。 “世界上不是只有一種顏料,也不見得所有畫布都是白色的?!绷鴫羰掌鹧塾氨P,抱臂而立,見她怔愣在原地,臉上是藏不住的洋洋自得,“建議你以后多逛逛藝術(shù)展,這樣死鉆牛角尖,不過就是少見多怪罷了?!?/br> “你沒問我這手環(huán)是怎么回事,我很意外,也很感謝你給我留面子,但是說實話,我為這個而瞻前顧后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誤入歧途也好,心為形役也罷,我坦坦蕩蕩地承擔自己過去的罪責,畢竟自甘沉淪渾渾噩噩才是拖你下水的希望你在你身上看到的——我都懂的道理,秦小姐應(yīng)該懂吧?” -------------------- 《人在意識到pua的瞬間》 第44章 “花種” 東區(qū)的棚屋年紀比艾唯大了一輪有余,作為帝國“存在感最低的城市”之一,上次東區(qū)修葺還在老伯爵繼承爵位不久,出于樸素的良心——可惜這份良心有極大的局限性,最后皇帝陛下的撥款九成都成了杰菲爾德家族的“底蘊”。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些錢還是用在了東區(qū),可惜二十余年間物價上漲貨幣貶值,還得杰菲爾德家自己出錢貼貼補補……如此算來,實在不值。 沒了客人和心懷鬼胎的秦月姝,艾唯處理起勘查工作來得心應(yīng)手。她這個貴族小姐并不嬌貴,生活上毫不講究不說,蹚進蓋過腳背的污泥里連眼也不眨一下,逼得同行的官員與警衛(wèi)淌水下地,不敢有絲毫怨言。 臺階泥濘,伯特提醒說:“小姐,小心?!?/br> “你不用跟著我了?!卑ㄝp聲說,“去醫(yī)院看著安吉莉亞,別讓她跑了?!?/br> 帝國醫(yī)師聯(lián)合會與烏列教會聯(lián)合組織了一場學術(shù)會議,從下月開始,從首都輾轉(zhuǎn)到南部海島,歷時一個月,作為知名醫(yī)院的總院長,安吉莉亞自然位于受邀之列——可在盧港此刻的情景之下,這樣一場會議的舉辦很難不讓人懷疑是別有用心。 于情于理,安吉莉亞都沒有拒絕邀請的理由,可她至今為止也沒有表態(tài),照常出入柏莎醫(yī)院處理事務(wù)、看診,有條不紊,仿佛絲毫沒有山雨欲來的警惕心。 她不慌不忙是因為有教會兜底,艾唯卻不敢掉以輕心,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概率,她也不會放安吉莉亞離開盧港——東區(qū)有的公立醫(yī)院也去不起的病人,只要給他們一些物質(zhì)支持,這些人可以把柏莎醫(yī)院搞得烏煙瘴氣。 靴子沾滿泥水,變得沉重,艾唯駐足片刻,抬頭看了一眼壓頂?shù)臑踉?,這是海上風暴的預(yù)兆,盧港常有這樣的天氣。 她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這一切就快要結(jié)束了。 “小姐,”伯特說,“這樣的天氣,最需要警惕的并不只有洪澇?!?/br> 艾唯看了他一眼,伯特依然跟在她身后半步處,半低著頭,神態(tài)恭順,語氣平靜。 “……我知道。”她說。 如果說幾天前的暴風雨是徹底摧毀東區(qū)的根源,那接踵而至的潮濕天氣則是壓垮東區(qū)的最后一根稻草。搖搖欲墜的棚屋原本就不是可以長住的建筑,必須全部拆除。工程從最東的沿海一帶起,逐步過渡到與西區(qū)相接的朗姆街,東部的居民從今天下午開始搬遷,到東區(qū)西部臨時搭建的棚屋暫居。 艾唯在臺階上,俯視搬遷中的居民。那里有警察維持秩序,或許是因為她的存在,一切都還算得上和諧且有序——東區(qū)是整個帝國的貧困之巔,那些拖家?guī)Э诘木用翊蠖嘁虏槐误w,與灰蒙蒙的天空和泥水相融。 “等到一切結(jié)束,你就回首都吧。”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和我來盧港,其實是為難你?!?/br> “不,小姐。我和母親能有今天,都是因為您?!辈氐吐曊f,“謝謝您?!?/br> 艾唯笑著回頭看了他一眼,正要說些什么,忽然被一陣sao動吸引了注意。搬遷的人潮中似乎有人摔倒在地,摩肩接踵的人群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跌倒在泥濘里,訓練有素的警察上前拉開隔離帶疏散人群,但慌亂中的居民根本無暇顧及什么秩序,推推搡搡。 艾唯抿了抿唇,抬腿下臺階:“發(fā)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