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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得回來。 “咳咳……別哭?!鼻嗄晖鲁鲆豢谘眢w晃了晃,落進少年臂彎。 他在少年的攙扶下勉強站穩(wěn),又將捂在小腹上的右手緩緩攤平,讓少年仔細看他掌心扣著的那件物什。 一枚玉質帶鉤靜靜躺在沈孟虞手心,素面染血,一角殘缺。粗糲的邊緣沁出血色,絲絲線線,勾連蔓延,竟讓這塊原本平平無奇的白玉看上去也和那珍貴的羊脂血玉仿佛。 “沒中要害,是它救了我?!?/br> 沈孟虞將玉鉤塞進方祈手中,示意他安心,他偏頭掩去眸中的痛苦之色,右手回捂,沒將更多傷口暴露在方祈眼前。 方祈將那枚染血的玉鉤握在手心,心中稍定,只是眼中猶自蒙蒙。 “你本不必救我的,”他不敢看沈孟虞的眼睛,又不忍心看沈孟虞受傷的地方,遂只能垂眼盯著腳下,抽著鼻子犟嘴道,“我逃命的本領可比你強多了,你太小瞧我了?!?/br> 沈孟虞聞言只是彎了彎唇角,臉上露出一絲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 他輕聲道:“你是我沈家的人,我怎能不救?” 那也不是這樣救的啊,你真傻。方祈心道。 “你……”他剛想開口反駁沈孟虞一句,林中忽然風起,無情的夜風吹開月色清冷,吹開血氣氤氳,不僅將他們頭頂?shù)臉淙~吹得四散逃竄,也將不遠處的縱馬奔來的幾道人聲吹進他的耳中。 “有人來了,”方祈閉上嘴,豎起耳朵凝神細聽,瞬間警惕起來,“是在后面接應這些刺客的人?!?/br> 方才那支羽箭雖未射中要害,但仍舊在沈孟虞腰上鉆出一個血洞。他之前為了安慰方祈,強撐著將帶鉤遞給他已是極限,如今聽得有更多刺客前來,不敢再繼續(xù)妄動的他只能緊緊攀住方祈,附在少年耳邊低聲交代。 “去后山?!?/br> 后山十八洞,故地又重游。時隔三月,方祈沒想到自己再度貓腰鉆進土洞時,竟還是拖著沈孟虞這個大肥羊一起來的。 找了一處寬敞隱蔽的洞窟將沈孟虞安置在里面,方祈躡手躡腳地鉆出山洞,他靈活地攀上一株高大的古松,蹲在古松頂端朝林中四下打量一圈,在認清火把數(shù)量及方向后悄悄躥下古樹,一邊處理他們二人上山時留下的痕跡,一邊隨手從林中撿了些枯枝,又逮住一只晝伏夜出的山鼠,回到洞中。 他將洞口的蘆草仔細遮好,又從旁邊搬了幾塊山石擋光,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拎著手中勉強搜刮來的柴火吃食走到沈孟虞身邊。 因為怕擠壓傷口,沈孟虞不敢靠坐在山壁上,只能仰面躺倒在地。他的發(fā)髻早已在打斗中散開,沾了草灰木葉的長發(fā)凌亂地鋪在他身后,頰邊滲血,身上帶傷,倒是比方祈當初意圖行竊卻被他逮到時更加狼狽。 哪怕十分同情沈孟虞眼下的慘狀,方祈在看到這一幕時,心底仍舊忍不住升起幾分風水輪流轉、今年到你家的感慨來。 不過幸好,他已學會在某些關頭隱藏起這些情緒。 “你說的沒錯,他們確實向著清涼寺去了。我們今夜只能暫且在這山洞中度過了?!狈狡淼?。 他走到沈孟虞身邊放下雜物,又從自己一直揣著的百寶袋中摸出一個火折子,試圖點燃這些已染上夜露寒氣的枯枝。 二人先前為了避開刺客,走得匆忙,掛在白馬身上的包袱來不及一并帶走,如今身上便是連件多余的外衫都沒有,就連沈孟虞腰上的傷,都是方祈撕開里衣袖口勉強為他包扎起來的。 “嗯。”沈孟虞得到確切的答案,心中了然,也沒有繼續(xù)多問。 他四肢無力,也只有腦袋還能轉動幾下,說幾句話出來。他試圖偏頭看一下方祈帶回來的東西,誰料眼睛剛轉過去,視線恰好對上的,就是被堵住嘴隨手丟在一邊,因緊張而瞪得渾圓的山鼠眼睛。 “……”沈孟虞身上驀地一僵,定定地與那雙黑不溜秋的小眼睛對視半天,直到方祈那邊費了半天功夫,終于點燃枯枝,明亮的火光映亮整個山洞,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他這才顫抖著聲音問道,“這是什么?” 方祈將火折子丟進那堆柴薪中,回頭拎起那只瑟縮成一團的小家伙,在沈孟虞眼前晃了晃:“山鼠啊,”他無奈地解釋道,“這山里種的都是竹子,我沒找到什么野果,只抓住這一只小鼠,勉強可以烤來吃。” “吃……”沈孟虞別的動物不怕,就怕這等毛茸茸的鼠類。他突然覺得剛包扎好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連帶著胃里都開始抽搐起來,“我不食葷腥。” 方祈的態(tài)度卻異常強硬。 “不行,你要吃!”仗著沈孟虞有傷在身,無力反抗,方祈利索地將那只山鼠剝皮放血,用剩余的樹枝串了,架在火堆上烤好,又從身上另一只小袋中摸出一點鹽巴,灑在鼠rou上,殷殷遞到沈孟虞面前。 “你受了傷,必須要吃點東西,人越餓就會越虛弱,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餓到明日,要是餓暈過去怎么辦?”他認真地看著沈孟虞,眼中隱隱泛起水光,“算我求求你了,你因我受傷,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啊?!?/br> 少年將一片拳拳關切之心捧在手中,珍之重之地遞到他眼前,饒是沈孟虞對這山鼠毫無興趣,甚至還因空氣中浮泛的rou味勾起幾分惡心,然而在這一刻,他卻不忍心回絕這一片珍貴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