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燁訝然從折子上移開視線看向蘇朗，過了片刻，復(fù)又笑道：“犯什么事了？”

    蘇朗抬頭：“臣越權(quán)矯詔，欲擅自調(diào)動寧州駐軍?！?/br>
    凌燁扔下手中折子，笑容微斂，只淡淡“嗯”了一聲。

    蘇朗跪在下首，見陛下目光沉靜，落在自己身上，卻許久不語，一時間也拿不準陛下是什么意思。過了半晌，才見皇帝面無表情地緩緩道：“你沒讓朕失望。”

    蘇朗心里一驚。

    剛才的深沉顏色仿佛只是個須臾閃過的幻影，一眨眼間皇帝又是和顏悅色，聲音里甚至還帶了兩份笑意：“行了，事急從權(quán)，不算矯詔，起來吧?！?/br>
    蘇朗借浮云地紀在昌州做的事，他當然知道，只是沒有提。盡管天子影衛(wèi)出身的懷澤總兵以及謝嶙的部隊在寧州駐軍被浮云地紀調(diào)動以前，都已經(jīng)到達了穎海，但這并不能抹去蘇朗曾經(jīng)的越線舉動。他不提，是因為他在等穎國公府自己選擇說與不說。

    皇帝的信任從來沒有理所當然，容忍有限度，所以臣子才不可驕。

    那時蘇朗并不知道，今日他御前請罪，此后百年，穎海城依舊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作者有話說：

    完結(jié)章只寫好了一半，明天中午來看。越到完結(jié)我腦子越卡T_T，就是要寫什么都知道，但每句話都不滿意的那種，我可能有毒。

    第112章 歸海（正文完結(jié)）

    宣熙十一年是一個不太平的年歲。

    二月，昌州鬧了一出驚天動地的州試舞弊案，本以為只是一場世家爭權(quán)引發(fā)的鬧劇，卻不想九州一切風浪自此而始。

    四月，宜山書院在云昌道攔截了一支私運軍火的蒼梧商隊。與此同時，昌州最北，定康周氏的貨船在懷澤水道口炸成了一朵煙花，震的整座懷澤城顫了幾顫。太后在南山禮佛遇刺，變故陡生。

    五月，瀾江南岸大水決堤，南江五縣魚米之鄉(xiāng)，在一夜之間被淹成了一片汪洋，流民和瘟疫一同涌入穎海，昌州亂局正式浮出水面。

    六月，敬王凌熠于宛州江錦城起兵謀逆，在云昌宛三州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浪。

    這場叛亂自穎海城打響第一戰(zhàn)，在姜鏑、芮何思相繼被擒，江南十二城幾位世家主伏罪認罰后，蒼梧方氏主動歸降，剩下的定康周氏也終于獨木難支，敬王的左膀右臂陸續(xù)被折，昌州亂局就此平息。

    一切仿佛都是水到渠成，寧州駐軍奔赴中宛之交的決戰(zhàn)戰(zhàn)場，將本就不平衡的天平又往帝都一方壓了一壓。這場決戰(zhàn)在瀾江南北兩岸拉開，僅僅持續(xù)了一個多月，至九月初，敬王退守江錦城，負隅頑抗了三天三夜，在中寧兩州駐軍轟開江錦城北大門后，凌熠于江錦城王府自盡。

    從二月新年伊始，到九月桂花飄香，盤亙云昌宛三州之地的風浪，以主謀敬王自盡、江南十二城的眾世家主上表乞罪告終。至此，九州內(nèi)亂平息，皇權(quán)加諸四海。

    不久，宮里傳出消息，鐘太后聞敬王死訊，一時間哀痛攻心，在慈康宮薨逝。清和長公主為太后主持喪儀，極盡哀榮。

    這一次，再沒人會去探尋太后之死的真相，只道是敬王狼子野心，太后怒其不忠不孝。沒有哪個世家再看不明白，五年前的齊王之亂是天子奪回權(quán)柄的開始，今日的敬王叛亂亦不過是他從昌州世家手中收攏權(quán)力的契機。

    至此，皇帝才真正坐穩(wěn)了這天下之主的位置，手掌乾坤山河，權(quán)御大胤九州。

    三法司會審定康周氏、硯溪鐘氏、瀲滟姜氏謀逆罪行后，江南十二城的世家也悉數(shù)被收拾了一個遍，穎國公蘇闕從錦都啟程回京，向皇帝回稟昌州諸事宜。

    午后敬誠殿內(nèi)，蘇闕說完了正事，想起那日和天子影衛(wèi)一同護送他越過寧昌邊界的漓山東君，以及后來又遇到的東都境主，蘇闕思及此不由向凌燁問道：“陛下是與漓山談了條件？”

    凌燁剛要回答，抬眸間目光不經(jīng)意掃到窗外正朝這里走過來的身影，于是“不曾”二字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他眼底染上笑意，半真半假地道：“是談了條件，漓山說要給朕送個皇后過來?！?/br>
    蘇闕一愣：“皇后？”

    凌燁很是正經(jīng)地點點頭，笑道：“嗯，皇后?！?/br>
    蘇闕不由有些納悶，星琿是葉見微獨子，沒聽說東都境主還有個女兒啊。漓山東君倒是有meimei，但那是鐘離楚氏女，和一葉孤城也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蘇闕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見凌燁神色正經(jīng)，不像是說笑，就先點了點頭，打算等會再去問問星琿。

    他正欲開口告退，就見殿外不經(jīng)通傳直接走進來了一個人：“陛下——”

    楚珩在殿外便察覺有人，以為是蘇朗他們，沒想到是穎國公在里面，他看了凌燁一眼，輕咳一聲停下腳步，朝二人行了個手禮。

    蘇闕頷首打過招呼，便向凌燁請辭：“臣先告退了?！?/br>
    凌燁眼中含笑，點點頭又吩咐外面當值的天子影衛(wèi)送穎國公出宮。

    蘇闕走出靖章宮的時候，心里都還納悶著“皇后”的事，正巧就見宮道上蘇朗和星琿朝武英殿的方向去，同行的還有葉書離和蕭高旻。

    遠遠地看見四個人兩兩并肩走在一起，午后陽光正好，滿滿地撒在他們身上，玉樹臨風的四個少年，怎么看怎么養(yǎng)眼。

    他們顯然也看到了蘇闕，轉(zhuǎn)道朝這邊過來，蘇闕看著這四個人，忽然回想起楚珩不經(jīng)通傳地進殿，以及陛下唇邊陡然綻開的笑意，頓時福至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