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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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老板娘提點。我和夫君初來乍到,還有許多事不懂?!鼻囟屓A將一角碎銀輕輕放在碗邊,道:“老板娘可否再多說說rou鋪的事?伊州治安竟然如此之差嗎?” “刺史是夏那邊來的,只管胡人老爺們的死活?!崩习迥飺u了搖頭道:“兩腳羊哪里算人……夏皇去年御駕親征,帶了一萬細皮嫩rou的姑娘和男童出去,回來時,一個不剩。” 秦秾華沉默許久,道:“請問,rou鋪怎么去?” …… 站在沾著紅白碎rou的砧板前,秦秾華渾身冰涼地看著掛在鐵鉤子上的女童頭顱。 女童的五官和輪廓都是標準的漢人模樣,緊閉的眼皮上沾著幾縷鮮血。這顆人頭,和一顆牛頭,一顆豬頭,各用一個鐵鉤穿著,招牌似地掛在攤位最醒目的位置。 “夫人!買rou嗎?”圍著一件鮮血淋漓圍兜的胡人男子從砧板上拔起鋒利的砍骨刀,甩出兩點不知部位的粉色碎rou。他樂呵呵地沖秦秾華笑,態(tài)度親切:“豬rou八十文一斤!牛rou四十,羊rou只要二十文!” 他見秦秾華不說話,薄如蟬翼的刀尖不斷拍著案上的商品: “看看吧,夫人!這排骨,這肩rou……都是頂頂新鮮的!” 在他吆喝的時候,一名駝背的漢人男子走了過來,扔出一串銅板:“來一斤羊rou——腿rou還有嗎?” “有!管夠!”rou販立即拋下秦秾華,從rou塊堆積的案上提出一條—— 秦秾華忍不住了,她轉過身,無法克制雙拳的顫抖。 一直沉默不言的少年此時攬住她。 “殺了嗎?”他平淡的語調像在說一日三餐。 秦秾華費力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聲音:“……回客棧?!?/br> “我背你?” “……我自己能走?!?/br> 她面目僵硬地推開他伸來的手,獨自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踏在踩不著底的棉花上。 少年跟了上來,道:“你不想殺了他嗎?” “殺了他,這條街上還會有新的rou鋪開張,買不起豬rou牛rou的人還會蜂擁而來?!鼻囟屓A低聲道:“……殺了他,又有什么用?” 兩人轉過街角,來到昨夜問路的地方。 出門的時候,秦秾華還看到昨晚的指路老人坐在屋檐下打瞌睡,回來時,老人不見了,屋檐下多了一灘還未干涸的鮮血。 一堆人在旁觀看,面色各異,議論紛紛: “敢襲擊刺史,不要命了……” “這老瘋子終于死了……” “他上次還抓著我兒子,說他是大朔人,要他一起來反抗夏人……” “我呸,大朔早就不管我們了……我們憑什么要為一個不要我們的國家冒死……” “這老不死的上次還想和我女兒說話,幸好老子發(fā)現(xiàn)得早,把他狠狠打了一頓……老子好不容易娶個胡人老婆,我容易嗎?” “……就是當個雜種,也不當漢人!” “……是個忠義之士,你們都留點口德罷?!?/br> “你這么仗義,這老瘋子被活活打死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出來?!” “小生……” 秦秾華眨也不眨地望著那灘刺目的鮮血,面紗下的臉龐毫無血色。 無人注意遠遠觀看的二人,秦曜淵擔心她的臉色,低聲道:“阿姊,我們走罷……” 秦秾華依然望著那灘鮮血,聽著斷斷續(xù)續(xù)傳入耳中的老人死前的慘狀。 語言在此時如此貧瘠,不能表達她心中萬分之一。 “……淵兒,你感受到了嗎?這便是百姓的痛?!彼吐暤?。 秦曜淵低頭看著她蒼白的面色,拉起她的雙手,一根根扳開她深陷掌心的指頭,道:“……我感受到了阿姊的痛。” “……你還記得,阿姊同你說過的惡龍與屠龍者的故事么?” “記得?!?/br> 他眉眼冷酷,撫摸她掌心掐痕的指腹卻如此溫柔。 “阿姊反對你以殺止殺,是不想你成為下一個人屠。”她輕聲道:“殺人如麻的人從來不會感到愧疚自責,因為他殺得人太多,多到如草一般低賤平?!獩]有人會因為踐踏路邊野草而愧疚,因為他每日都在做著同樣的事?!?/br> “每一個化為惡龍的屠龍者,都是從遺忘為人時的痛苦開始?!?/br> 她緊緊住少年的手,緊到自己的指骨發(fā)麻。 “淵兒,答應阿姊——”她啞聲道:“無論世事如何艱難,不要回避人間疾苦和悲歡。” 他深深地看著她,臉上露著和同齡人不相符的沉著。 秦曜淵從不違逆她的觀點,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她以為這一次他也會一口答應。 誰曾想,他清晰地說:“不。” 秦秾華一愣。 “我知道阿姊在想什么?!彼皖^過來,在她耳畔低聲道:“你雖然活著,可是心里卻整日想著死后留我一人的事……” “我……” “你放心罷?!彼嫔溆玻骸爸灰氵€活著,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永遠不會對你的痛苦視而不見??赡闳羰撬懒恕?/br> 他頓了頓,驟然冰冷的聲音中浮出一絲鷙戾殺氣: “我就要讓世人都來感受我的痛苦。” “你——”秦秾華氣急。 秦曜淵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往客棧方向走去。 “阿姊死心罷,你要陪我一輩子的?!彼^也不回,聲音冷得刺骨:“你便是死了,我也會不計代價把你從地府揪回來?!?/br> …… 兩人互相生著悶氣,一言不發(fā)地走回客棧時,正好碰上成苦其父女在大堂用飯。 小眉一見他們就高興地伸長手臂左右揮舞:“毘汐奴jiejie!用過午食了嗎?來一起吃啊!” 秦秾華見到桌上一碗燒rou,聯(lián)想到rou鋪所見,腹中翻涌。 她看了眼同樣無心用飯的秦曜淵,對小眉笑道: “我和夫君在外用了面飯,便不打攪了?!?/br> 小眉很是遺憾,一路看著兩人走上二樓。 “別看了,那是你能盯著看的人嗎?”成苦其突然沉下臉。 小眉驚訝道:“為什么不能看?” 成苦其避而不答,板著臉道:“吃你的飯?!?/br> 父女說話時,客棧門口忽然一陣喧囂,幾個帶刀的胡人軍士走了進來。 “掌柜的!這幾日都有什么人住店?可有生面孔?” “哎——軍爺!”柜臺后打算盤的掌柜一個激靈,趕緊小跑著來到幾位軍士面前:“您問的是哪幾日?” “哪幾日?就這幾日!”為首的軍士脾氣暴躁,不耐煩道:“剛剛我們刺史大人遭到反賊襲擊,現(xiàn)在要徹查伊州的可疑人士!你要是支支吾吾,就是為反賊遮掩,便別怪我手里的刀不客氣!” “軍爺,小人哪敢啊……”掌柜卑躬屈膝道:“小人想想,這幾日生意不好……來店里都是打尖的,吃了就走,來來回回都是那些面孔,沒有生……” 掌柜忽然想起什么,朝大堂中唯一一桌客人看去。 小眉還在皺著眉頭夾去燒rou上的rou皮,成苦其已經走到幾位軍士面前,不卑不亢地拱手行了個禮。 幾位胡人軍士鄙夷地看著他,為首那人開口道:“你又是何人?” “幾位軍爺,我名成苦其,乃金西節(jié)度使磨箴大人門下一名門客,負責資金募集、軍需調度等事?!?/br> 原本面有鄙夷的幾人聽聞節(jié)度使三字,變了臉色,散漫彎曲的背脊跟著直了起來。 為首軍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學著他先前的模樣,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拱手禮,大聲道:“原來是成爺!久仰久仰!” “剛剛,我聽說你們在徹查城中可疑人士,這是怎么回事?”成苦其道。 “這啊——今兒早上,我們刺史大人出行,遇到一個不知死活的刁民襲擊,調查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這刁民似乎還有同伙。刺史大人發(fā)了好大的火,說要把伊州城翻個底朝天,看看還有哪些養(yǎng)不熟的朔狗?!彼麑χ煽嗥溆懞玫匦α诵Γ骸俺蔂敿热荒艿霉?jié)度使大人賞識,肯定和那些不知好歹的漢人不同,您在的這間客棧,我就不查了——” “如此,豈不是讓幾位軍爺難做了?”成苦其道:“實不相瞞,這客棧里如今只有我和小女,還有我的妻妹以及她夫君,一共四人——若是軍爺不放心,無論搜房搜身,在下一定配合……” 為首軍士大笑道:“成爺折煞我們了,你為節(jié)度使大人辦事,我們兄弟放心的很……” “軍爺豪爽?!背煽嗥涔傲斯笆?,道:“在下有一事不解,既然是全城嚴查,那么城門處是否下了禁令?” “正是,今后七日,伊州全城嚴查,除了刺史親批,誰也別想出城?!?/br> 成苦其滿臉憂愁:“我和商隊前日剛到伊州,原定明日便要出發(fā)。這可如何是好?都是為大人辦事,我也不愿讓你們?yōu)殡y,可是磨箴大人等著我這筆資金到位,我若晚上一天出發(fā),磨箴大人和他手下將士就要多等一天。” 成苦其從袖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不聲不響地塞進為首軍士手中。 軍士摸了摸手中荷包,滿意笑道:“誰也不敢耽擱節(jié)度使大人的事啊,不如這樣……成爺你也別吃飯了,現(xiàn)在就出發(fā)。到了城門那兒,就說你是高輦介紹來的?!?/br> 成苦其立即拱手:“多謝高爺——” “快去吧?!避娛渴蘸煤砂那轭H好,又叮囑了一句:“過了未時,可就真走不了了?!?/br> 成苦其自然千恩萬謝。 幾位軍士一走,他立即走向二樓,途徑小眉,他急促道:“別吃了,快回去收東西!” 小眉“啊”了一聲,嘴邊閃著一圈油光,茫然地看著成苦其急匆匆上了二樓。 秦秾華剛坐下來,還沒來得及和緩一口氣,門外就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兩位,伊州要封城了——收拾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秦秾華打開門,門外卻只有剛剛上樓的小眉的身影。 沒等她發(fā)問,小眉先一臉疑惑地開口了:“……我也不知道,爹爹一直神神叨叨的。毘汐奴jiejie還是快些收拾東西吧?!?/br> 秦秾華心懷疑惑地退回客房,讓秦曜淵把早上買的東西都搬到了馬車上。 未正,伊州城大門今日最后一次開啟。 秦秾華二人出了伊州,繼續(xù)往金雷十三州深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