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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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院使也說了——只是小小挫傷。敷上藥貼后,秾華真的不疼了?!?/br> “你呀,就是在安慰父皇,沒說實(shí)話!” 眼見天壽帝語帶顫音,眼眶泛紅,秦秾華連忙問: “摘星宮還有人生還嗎?” 天壽帝嘆了口氣,搖頭。 “可查清闔宮少了什么人?” 周嬪道:“在我宮里打掃的宮女春鶯不見了,韓嬪也說她宮里少了位內(nèi)侍,我們都已稟告皇后,想必明天就會(huì)有更確切的消息?!?/br> 她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救出來的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聽說他模樣古怪,渾身纏滿紗布,穿的也不是內(nèi)侍的衣裳,你把他留在梧桐宮……怕是不妥。” 天壽帝點(diǎn)頭:“朕也不放心,還是讓人把他帶走吧。” “父皇,他從歹人刀下救了我,又是此案唯一幸存者?!鼻囟屓A從靠枕上坐直身體,說:“至少等他醒來后,再作定奪吧?!?/br> “也罷,那就……” 門外忽然一陣喧嘩,珠光寶氣的憐貴妃帶著十幾名宮人大張旗鼓地進(jìn)了寢殿。 梧桐宮的宮女碧琳追在后面。 “憐貴妃,您不能……” “啪!” 憐貴妃柳眉一豎,一巴掌扇歪碧琳的臉。 “陛下還未發(fā)話呢,這兒有你說話的地方嗎?本宮能去哪里,不能去哪里,豈是你一個(gè)賤婢能夠置喙的?”憐貴妃特意瞥了眼床上的秦秾華,陰陽怪氣道:“別仗著一時(shí)得寵,就忘了自己身份!” 碧琳臉色慘白:“奴婢不敢……” 穆貴妃趾高氣揚(yáng)地走來,說: “七公主宮里的宮人也太大膽了些,竟然連貴妃都敢攔,假以時(shí)日,豈不是連陛下都敢攔了?” “行了!先前院使問診,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是朕叫她攔的?!碧靿鄣劭床幌氯チ耍骸半薏皇墙心慊厝ハ刃嗣矗銇碜鍪裁吹??” “陛下答應(yīng)今晚要陪臣妾守歲,臣妾見陛下久久不來,擔(dān)心陛下累壞了身子,這才趕來看看?!睉z貴妃看向秦秾華,似笑非笑:“對了,七公主傷得如何?” 秦秾華剛要起身行禮,憐貴妃又說: “禮就不用行了,免得陛下見了心疼,到時(shí)反是我的罪過?!?/br> 秦秾華順勢只行了手上的禮節(jié),笑道: “謝貴妃娘娘掛念,院使說了,只需敷幾日藥貼便好了?!?/br> “七公主果然福大命大,聽滅火的金吾衛(wèi)說,摘星宮里死了幾十號(hào)人,公主在里面走了一遭,居然只受了小小挫傷。” “都是父皇洪福齊天,上天看在父皇的面上,也要多少照應(yīng)我兩分。” 憐貴妃哼了一聲,剛剛張口,殿外又是一陣喧嘩,中間還夾雜著幾聲驚叫。 烏寶跌跌撞撞跑進(jìn)來跪倒: “公主,公主……東側(cè)殿的少年醒了,打傷了院使,還不讓任何人靠近……” 憐貴妃神色不耐,冷聲說: “這等小事還需勞煩公主?宮女和內(nèi)侍呢?還不去鎮(zhèn)壓——是都死了嗎?!” “貴妃娘娘恕罪!奴婢們都去了……壓不住他呀……” “一群廢物!”憐貴妃拂袖而去:“本宮倒要親眼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讓你們一宮的人都束手無策!” 憐貴妃帶來的宮人匆匆向天壽帝行了禮,追隨主子離去。 滿室壓抑,天壽帝臉色難看至極。 “父皇……” 秦秾華擔(dān)憂地看著他。 “莫怕……沒事?!碧靿鄣叟牧伺乃氖郑骸百F妃一直是這性子,朕知道你護(hù)短,朕得跟過去瞧瞧……免得她借題發(fā)揮,打壞你的宮人。” 天壽帝起身離開后,秦秾華看向拿手絹抹眼淚的周嬪,笑著伸手: “母妃再擦,眼睛可就又要紅腫了?!?/br> 周嬪牽著她的手坐到床邊,不住垂淚: “若不是我擋了貴妃的路,她也不會(huì)如此針對你……秾華,是母妃對不起你,都是母妃的錯(cuò)?!?/br> “母親說的是什么話?” 秦秾華斂了笑意,鄭重道: “你本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原配正室,若非父親突然登極,穆氏以勢相逼,鳩占鵲巢,母親如今就是名正言順的中宮皇后。小人一時(shí)囂張,絕非母親的錯(cuò)。” 這樣的話,秦秾華已說過多次,但周嬪始終覺得,若沒有她,一雙兒女的日子會(huì)好過許多。 周嬪性子軟弱,卻絕不是愚鈍之人。 在后宮中人都盼著獲得寵愛,提升品階時(shí),只有她對天壽帝避之不及。當(dāng)初生下龍鳳胎,她自知保不住孩子,當(dāng)機(jī)立斷將五皇子送去延瑞宮,求一直無子的舒德妃收養(yǎng)。 她并不愚鈍,只是這個(gè)時(shí)代最常見的女人,不爭不搶,在命運(yùn)的壓迫前逆來順受。 “母妃,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這樣的日子不會(huì)一直持續(xù)下去的?!?/br> 憐貴妃氣焰囂張,喧賓奪主,只因?yàn)樗袊虖埖谋惧X。 當(dāng)朝首輔是她祖父,工部侍郎是她父親,皇后娘娘是她姑姑,她自己又是四妃之首,膝下有一對兒女。 憐貴妃想做后宮之主,執(zhí)掌鳳印的卻是她的姑姑,她斗不了自己的姑姑,只有遷怒于無辜的周嬪。 世家累世榮華,而大朔開國不過百年,皇帝已暴斃數(shù)任。 這天下到底是姓秦還是姓穆,很不好說。 秦秾華說:“……我們要等?!?/br> 周嬪抹著眼淚:“等什么?” “……” 等她找到棋盤上遺落的那枚棋子。 女主天下這條路她已試過,她沒有那么多的時(shí)間去顛覆乾坤。 五皇子狼子野心并不可靠,剩下的選擇寥寥無幾,無論哪個(gè),都是絕路一條。 “你在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門外忽然傳來烏寶的呵斥聲,周嬪急忙擦了眼淚,平復(fù)聲音,問道:“是誰在外喧嘩?” 片刻安靜后,一個(gè)聲音響起: “太醫(yī)院吏目上官景福,有要事稟報(bào)玉京公主。” 周嬪疑惑看向秦秾華,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進(jìn)來吧?!敝軏逭f。 上官景福趨步而入,低頭跪拜:“卑職上官景福,見過玉京公主,見過周嬪娘娘。” “吏目請起,不知有何要事?”周嬪問。 上官景福看向秦秾華,欲言又止。 周嬪不愿讓兩人獨(dú)處,但在秦秾華的堅(jiān)持下,還是以煎藥為由,離開了寢殿。 “說吧。”秦秾華輕聲道。 “公主此前讓卑職閱覽的單子,卑職遺漏了一項(xiàng)功用,思前想后,覺得還是該來告知公主……” “遺漏了什么?”秦秾華斂眉。 “通草和漏蘆,都是針對產(chǎn)后氣脈淤堵、乳汁不通的藥物……在摘星宮十年前的取用單中,通草和漏蘆都曾頻繁出現(xiàn)過一年之久?!?/br> “我知道了……” 秦秾華話音剛落,腦海中一道電光閃過。 平地驚雷,震碎眼前的所有迷霧! 她倏地朝上官景??慈?,他如驚弓之鳥,低眉斂目避開她尖銳的視線。 漫長的緘默中,寢殿死寂如同無人之地。 秦秾華忽然笑了。 “既然本宮未曾發(fā)覺,你權(quán)當(dāng)不知便好了……就像此前一樣。是什么讓上官吏目改變了主意,匆匆來報(bào)?” “公主此言何意……” 秦秾華起身下床,挪動(dòng)傷腳,慢慢走到上官景福面前。 “你見到了東側(cè)殿的少年,對嗎?” “卑職……” “年紀(jì)正好,外貌也符合……你看到他,想到了什么?” “卑職……卑職不敢說……” 秦秾華厲聲道:“說!” 上官景福撲通一聲跪下:“卑職懷疑少年是輝嬪之子!” ……果然。 果然如此! 須臾間,秦秾華腦中已轉(zhuǎn)過千百念頭。 “……烏寶?!?/br> “奴婢在?!?/br> “我讓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