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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 “你曾經在翡翠院學習,你是否在那時就已經得知戈爾貢伯爵即將謀反?” “我不知道?!?/br> 詢問漫長且煎熬,大法官說得非常緩慢,詞語仿佛燒紅的鐵釘一下下地將男孩的恥辱釘在地上。 “你為什么要從翡翠院輟學?” “……” 伊戈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那跪在地上的男孩,就像尖刺。光線也是如此,灼熱地刺痛著掛著鐵鏈的脖頸。 大法官并沒有放過這個問題:“你為什么要從翡翠院輟學?” “因為……” 伊戈的呼吸徹底亂了,他不愿說。 特蘭德預感到不對。 “回答!” 大法官猛地以杖擊地,憤怒的響聲刺耳地蕩開,人們屏息。 男孩低低地垂著頭,強忍著,一字一字地說出那帶刺的話語: “因為……老師要jianyin我?!?/br> 沉默籠罩了審判庭。 特蘭德望著伊戈,怔怔地,痛苦與懊悔有如灌下的guntang鐵水。如果此刻還存在另一場無形的審判,那么受審的就是特蘭德自己。他不斷地自詰:為什么沒能保護伊戈?為什么現在才知道?烈火在少年心底焚燒,他拷問自己,哪怕把自尊與靈魂撕碎焚盡也想得到一個答案。 大法官沉思片刻,放棄了這個毫無價值的問題,就繼續(xù)審問: “你在翡翠院期間,有沒有蠱惑其他孩子,讓他們的家族參與叛亂?” 伊戈的精神越來越脆弱,嚴厲的詢問變成了旋轉的嗡嗡聲,他好像沉入水中一樣,聽不清也看不清。他看到那小小的黑色團塊,蠕動著,越來越近,最終小心翼翼地鉆到了他自己的影子里。 “沒有……” 男孩嗓音沙啞,努力地笑了一下,如同破碎的器皿。 這樣的詢問持續(xù)了很久,直到男孩心力交瘁,幾乎只能跪在地上喘粗氣,說不出完整的話。大法官滿意地看了一眼仆從抬著的錄事簿,轉身向高高在上的御座躬身行禮: “陛下,詢問結束。罪人伊戈?斯沃德斯?戈爾貢雖然并未直接參與謀反,但知情不報仍是重罪,依照帝國律法以及努神的心意……” 眾人緊張地等待著大法官的裁奪。 “應當判處流放至大冰原,作苦役犯。”大法官說。 席間嘩然,又瞬間靜謐下來,等待著皇帝的定奪。公爵緊張得雙手合十。特蘭德卻覺得無所謂了,他疲憊而溫柔地注視著伊戈。 伊戈面無表情,似乎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他嗅了嗅,然后抬頭望向了黑暗——特蘭德的方向。 兩個孩子望著彼此,就像以前那樣。 “如果這是你的命運,那也就是我的?!碧靥m德苦澀地微笑。 所有人都在等待。 “……” 然而皇帝一言不發(fā),仍在沉思,指尖輕敲著御座。 這是什么信號? 有罪?曾參與謀反的貴族如坐針氈。有的貴族同情伊戈,又不敢說話。廣大的緘默環(huán)繞著黑暗,所有的眼睛都只注視著那唯一的主宰。 皇帝無奈地嘆息:“頗有道理,那么……” “請稍等,陛下——!” 忽然,有個聲音打斷了女帝的話。 人們驚訝地望過去,看到那無禮的說話人正是伍爾坎公爵——紅眼睛的卡洛亞洛先生。 “陛下,求您聽我一句諫言:這個孩子雖然并非完全無辜,但是流放冰原這樣嚴厲的刑罰等于要了他的命,等于將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慢慢地折磨死。您是帝國的核心、努神在人間的化身、我們至高且唯一的主人,我請求您降下罪行,同時也賜予仁慈——剝奪這個戈爾貢家的爵位與領地,將這個男孩貶為庶民,但是別流放他!” 公爵顫抖著說完了。 皇帝不置可否,轉而問大法官:“卿覺得如何?” 大法官為人剛烈,此刻又覺得自己的權威竟然被一個弄臣公然冒犯,毫不掩飾地怒斥道:“伍爾坎公爵,豈有此理!難道你還要代替陛下來做主?這男孩是叛徒的長子,罪當同父。你說現在留他一命……日后他長大了難道就一定不會尋仇?伊戈?斯沃德斯?戈爾貢必須死!” 公爵毫不猶豫地同大法官爭執(zhí)起來: “閣下,難道您要剝奪陛下神圣的斷罪權?在剛才的問詢中我們都聽到了,這孩子絲毫沒有參與謀反,他是善良且忠誠的?!?/br> “那么我要反問您,公爵閣下,您為什么就偏偏站出來庇護這個男孩?讓人不禁要懷疑您的立場和動機,您是否和這個男孩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關系或者交易?” 這話問得公爵有些懵,他又不能說:“因為我們是朋友”這種幼稚答案。公爵左思右想,只好硬著頭皮瞎說: “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交易和關系。我為伊戈?斯沃德斯?戈爾貢辯護,只是因為他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這傻話還是讓許多人笑了。 大法官也笑道:“一派胡言,律法與正義從來不會因為年齡而有所差別!” 皇帝擺擺手,親自替卡洛亞洛解圍道: “算了,不糾結這個問題。伍爾坎公爵天性和善,總是看不得孩子和老人受苦難?!?/br> 笑聲停止了。 審判廳又陷入一片死寂。特蘭德站在高處,俯瞰著。伊戈跪著,就好像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