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gè)住處像是一個(gè)巨大的棺材，天空被濃郁的霧瘴重重阻隔著，黑壓壓的，透不進(jìn)一絲陽光。

    是吸血鬼覺得很享受，但活人一定會(huì)住瘋的地方。

    古堡下的庭院里有一個(gè)天然泉池，此刻正氤氳出一層熱氣。

    鬼使神差的，艾森走了過去。

    花草的掩映下，冬歉緩緩解開自己的衣服。

    他光裸著雙腿，只有一層薄薄的白色襯衫遮掩著他的身體，緊緊地貼著他的皮膚。

    艾森注意道，在冬歉的大腿根上，有一株血紅欲滴的曼珠沙華烙紋。

    在血族里，主人擁有血仆之后，就會(huì)在他的身上烙下獨(dú)特的痕跡，目的是向別的吸血鬼宣布這是自己的所有物。

    而這株曼珠沙華，很顯然是阿塔爾為他親自烙下的。

    他甚至可以想象，阿塔爾握住冬歉□□的大腿，不顧他的眼淚，替他生生燙下烙印的模樣。

    他一定會(huì)清醒地讓他記住這份恥辱。

    冬歉的目光并沒有在腿間的曼珠沙華上停留太久，他閉上眼睛，面無表情地替自己褪下襯衫。

    胸口處的皮膚上，烙有別的圖案。

    是一道火紅的驕陽。

    那是獨(dú)屬于黎明的標(biāo)志。

    果然傳言不假，冬歉曾經(jīng)真的是黎明的血獵。

    冬歉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風(fēng)光正被自己剛剛初擁的血仆窺視著。

    他毫無察覺，手指緩緩觸上了驕陽的圖紋，神情帶著幾分落寞。

    或許是阿塔爾故意而為之，并沒有祛除掉黎明在他身上的烙痕。

    象征著黎明的驕陽和象征著墮落的曼珠沙華一同出現(xiàn)在冬歉的身體上，顯得妖冶又矛盾。

    阿塔爾就是想看他這副矛盾又痛苦的模樣。

    不過，也感謝他。

    至少這不會(huì)讓自己忘記曾經(jīng)的身份。

    也不會(huì)讓自己忘記，自己究竟是在為誰而活。

    冬歉將頭發(fā)高高束起，慢慢走下了水池。

    溫水漫過他的腳踝，接著又漫過他的腿，最后，水位線停在他的胸膛。

    冬歉用雙手捧著一捧清澈的泉水，澆在自己的臉上。

    水的位置剛剛好。

    腿上亂七八糟的痕跡看不見了。

    只剩下胸膛上的驕陽。

    好像只有這個(gè)時(shí)候，才能騙騙自己，他還是黎明的人。

    不是阿塔爾臟兮兮的血仆。

    不是黎明的背叛者。

    不是一個(gè)茍且偷生的卑鄙小人。

    這樣的冬歉是艾森沒有見過的。

    在晚宴上的時(shí)候，冬歉的神情那樣愜意，仿若把人類當(dāng)成供他娛樂的玩具。

    可是現(xiàn)在的他，看起來整個(gè)人仿佛快要碎掉一般，珍惜而又眷戀地看著身上的那抹殘存的驕陽，仿佛那就是他的全部。

    艾森不理解，既然那樣在乎黎明，為什么又要自甘墮落的被阿塔爾初擁，淪為血仆。

    果然，是如同外人所說的那樣貪生怕死嗎？

    這樣的冬歉，在他的心中形成了一種矛盾感。

    泉水里，冬歉在認(rèn)真清理著自己。

    仿佛覺得自己很臟一般，里里外外都洗了個(gè)仔細(xì)，恨不得將自己的皮膚弄爛。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泉水站起身來，水花四濺。

    腿間的曼珠沙華又能看見了。

    這也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冬歉垂下眼眸，蝴蝶羽翼般的眼睫輕輕顫抖。

    他擦干自己的身體，從堆砌在溫泉旁邊的石頭上拿起襯衫穿在身上，緩緩扣起了上面的扣子。

    就在這時(shí)，他聽見了一道聲響。

    “誰？”冬歉瞇起眼睛，拿起劍，指向聲音發(fā)出的那個(gè)位置。

    艾森正站在那里，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就沒有打斷再隱藏自己。

    冬歉敏銳注意到，他剛剛在看自己腿上的烙紋。

    只是還好，目光不算□□，很快就將視線收了回去，沒讓他感覺到太多冒犯。

    冬歉收了劍，沉聲道：“沒有我的吩咐，以后不能隨意到這里來?！?/br>
    這次，艾森態(tài)度竟格外軟，直接道：“好?！?/br>
    或許是因?yàn)閯倓偟亩缚雌饋硪挥|即碎，讓他一時(shí)之間竟有些不忍心再忤逆他。

    冬歉沉默地拿起衣服，也沒有藏著掖著，跟他看門見山道：“都看到了？”

    艾森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點(diǎn)了點(diǎn)頭。

    冬歉嗤笑一聲：“別高興的太早，將來你也會(huì)有的?！?/br>
    現(xiàn)在的他，臉上已經(jīng)完全看不到先前脆弱的模樣，又成了那個(gè)高高在上的子爵大人。

    跟之前比起來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gè)人似的。

    反差太大，艾森一時(shí)之間微微有些愣神。

    冬歉快速穿好衣服，頭發(fā)一絲不茍的束起，整個(gè)人變得體面又矜貴，跟剛剛比起來，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他挑眉對艾森道：“今天晚上，你自己一個(gè)人待著，不要亂跑?！?/br>
    像是怕艾森不聽話，又像剛剛這樣亂跑，冬歉特意提醒道：“古堡外圍到處都是守衛(wèi)，我可不想回來之后，看見他們把你的尸體帶給我看。”

    冬歉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shí)，緩緩湊近他的耳朵：“更何況，被我初擁后，你只能依仗著我的血才能活下去，明白嗎？”

    他的語氣警告中帶著一絲曖昧，酥酥麻麻的，讓艾森心中一怔。

    說完這句話，冬歉就離開了。

    那一刻，艾森的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瞬空落落的感覺。

    想起回來之前，阿塔爾似乎跟冬歉談到了陪侍的話題。

    冬歉當(dāng)時(shí)的表情，十分艱難。

    陪侍....究竟是什么意思？

    艾森心中有些好奇，再加上他原本也想找機(jī)會(huì)確認(rèn)一下阿塔爾有沒有可能是他的父親，于是沒有聽從冬歉的命令，在冬歉離開之后，偷偷跟著他一塊去了。

    .....

    長長的走廊格外壓抑。

    血紅的地毯仿佛是下一秒就會(huì)噬人的巨獸。

    冬歉踩在地毯上，值守的吸血鬼看見他之后，紛紛恭敬地朝他低下了頭。

    不過，只是表面上恭敬，心里說不定根本不是這回事。

    冬歉來這里的目的，只是給他們的sevetia親王陪侍罷了。

    畢竟，他可是親王鐘愛的晚餐。

    冬歉來到阿塔爾的正殿門口，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進(jìn)來?！?/br>
    冬歉伸出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金色的把手，緩緩?fù)崎_了門。

    阿塔爾正雙腿交疊地坐在血色的床上，饒有興致地翻著什么書。

    月光落在他銀色的長發(fā)上，赤紅的眼瞳泛著妖冶的光芒。

    活了千年的吸血鬼，容貌卻停留在了二十多歲的樣子。

    冬歉走了進(jìn)來，恭敬地單膝跪了下來，喚道：“主人。”

    阿塔爾招了招手，將冬歉叫了過去。

    冬歉來到他的身邊，眼睛余光瞥見了書上的內(nèi)容。

    那書由圖畫和文字組成，大多記載著主人和血仆會(huì)做的“游戲”。

    阿塔爾察覺到他的目光，緩緩笑了：“既然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br>
    冬歉愣了愣，沒有想到阿塔爾居然會(huì)這樣的敏銳。

    系統(tǒng)：【忘了告訴你，阿塔爾各方面的感官都很敏銳，你就算是偷偷看他，他也能發(fā)現(xiàn)?！?/br>
    冬歉：【......這種事情你應(yīng)該早點(diǎn)告訴我?！?/br>
    被阿塔爾戳破，冬歉抿了抿唇，似乎有點(diǎn)不知所措。

    阿塔爾卻沒有跟他計(jì)較這些，只是接下來，他抬起冰冷的手，將書遞給了冬歉。

    冬歉僵硬在哪里，一個(gè)不好的想法蔓延在心頭。

    果然下一秒，阿塔爾就戲虐地看著他，眼里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興致：“自己選一個(gè)?！?/br>
    冬歉的指尖輕輕顫抖。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阿塔爾的命令，是不容違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