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理由，或許只是因?yàn)椋肟纯催@個孩子倘若親近在乎自己，會露出怎樣討人喜歡的表情。

    任白延明明已經(jīng)殘忍了那么久，明明已經(jīng)找到了自己的弟弟，卻生出了這么可笑的心思。

    這對他而言，像是某種不好的預(yù)兆。

    為了證明自己不會因?yàn)檫@個孩子心軟，他選擇了他。

    為什么有一天，他這個人會走到如此矛盾的境地。

    “小歉，你聽我說，我...”任白延頓了頓，一時之間，竟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

    他明明曾經(jīng)對待冬歉可以滿口謊言，面不改色，為什么現(xiàn)在，他的喉嚨就好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說不出一個字。

    冬歉用冰冷的目光凝視著他，這對任白延來說很是陌生，從第一次見到冬歉的時候，他就一直用或歡喜，或憂傷，或期待，或撒嬌的目光看著自己。

    但從未有一刻是這樣的冰冷，簡直...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一樣。

    這樣的目光令任白延無所適從，他下頜緊繃，好像在忍耐著什么煎熬的情緒。

    沒有等他繼續(xù)說下去，冬歉緩緩開口道：“任醫(yī)生?！?/br>
    任白延心中一顫。

    冬歉抬起眼簾，注視著他：“你敢不敢說，從看見我的那一刻起，你從未動過任何要傷害我的心思，你從未想過要把我當(dāng)成別人的工具?！?/br>
    任白延徹底慌了，他抖著聲音道：“冬歉....”

    “你不敢?！保附o出了篤定的回答。

    他像是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真相，臉上再看不見一絲難過，他只是笑著，疲憊至極道：“可是任醫(yī)生，為什么別人的未來，要讓我承認(rèn)這莫大的風(fēng)險?！?/br>
    “接我回家的時候，院長告訴我說，你的申請理由是....想給我一個家?！?/br>
    “其實(shí)我早就不想被任何人收養(yǎng)，就因?yàn)槟愕哪切欣碛?，我再次選擇了相信”

    冬歉苦笑一聲：“可是原來從那時候起，你就在說謊了啊，任醫(yī)生?！?/br>
    任白延嘴唇翕動，他想反駁“不是這樣的”。

    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感情已經(jīng)不單單只是成為某個人的試驗(yàn)品。

    那個90%的死亡率，是兩年前的數(shù)據(jù)，他已經(jīng)非常努力的將它降到極底的概率。

    他不知道為什么這本書會被忘在這里。

    他原本想在換臉手術(shù)結(jié)束之后，給少年找一個安全舒適的地方，他會在那里陪著他。

    又或者，如果冬歉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也會空出時間，陪他一起去外面看一看。

    他想過很多很多。

    他想說，這些年來，他已經(jīng)做出了改變。

    可是無論他做了什么，都無法彌補(bǔ)自己最初見到少年時的心懷不軌。

    是自己一手將他拉入了深淵。

    冬歉無論有多么難過，那都是應(yīng)該的。

    這些年的心血，是時候做個選擇了。

    任白延頓了頓，扔掉手術(shù)刀，緩緩朝冬歉走去。

    手術(shù)刀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冰冷滲人。

    冬歉的心中緊繃。

    現(xiàn)在，他們這樣，應(yīng)該算是撕破臉皮了吧。

    小說里曾經(jīng)說過，在冬歉發(fā)現(xiàn)換臉手術(shù)的秘密，徹底跟任白延撕破臉皮后，任白延對他展現(xiàn)了自己最冷血的一面。

    曾經(jīng)的溫情蕩然無存。

    那是一段地獄一樣的時光。

    原主有時候甚至?xí)耄绻麤]有發(fā)現(xiàn)那些真相，如果他就這樣聽之任之的活到了成年，那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會不會不用那么痛苦。

    他會不會，可以就這么沒心沒肺地躺在實(shí)驗(yàn)臺上，稀里糊涂的走完他的一生。

    但這些都已經(jīng)不可能了。

    冬歉滿眼防備地看向他朝自己走來，握住輪椅的手用力到發(fā)白。

    在任白延朝他伸手的時候，不知道要對他做些什么都時候，冬歉心中一狠，發(fā)狠地張開嘴，用力的咬住了他的手背。

    在一個人手無寸鐵的時候，牙齒就是最后的武器。

    冬歉用野獸一般的目光看著任白延，仿佛在看一個冰冷的陌生人，他用力地撕咬著，咬到腮幫子發(fā)疼。

    任白延到底是rou體凡胎，被冬歉這么不要命的咬著，他的手背已經(jīng)滲出血來，格外嚇人。

    他的血也沾在了冬歉的唇角。

    所有偽裝都撕裂。

    冬歉被他逼得露出自己只猙獰的面目，目光凌冽，裝都懶得裝，好像就算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是毀滅，他也要從這個壞人身上撕下來一塊rou來。

    反正接下來等著他的都不會是什么好事，他要在能反抗的時候趕緊反抗一下，這樣才不會吃虧。

    任白延的右手被冬歉咬得出了血，眼眸微瞇，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冬歉有些害怕，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直到他的左手撫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頭頂傳來任白延冷靜的聲音：“小歉，放松?！?/br>
    冬歉抬起眼眸看他，眼中的恨意格外刺眼。

    任白延嘆了口氣，好像不想看他這副神情一般，緩緩抬手，擋住了冬歉的眼睛。

    下一秒，冰冷的注射劑插.入冬歉的后頸。

    一陣刺痛傳來。

    冬歉眼前發(fā)黑，身體軟倒下去，跌落在任白延的懷里。

    任白延接住冬歉，垂下眼眸，試圖用輕柔的動作擦拭他眼角的淚水。

    直到他發(fā)現(xiàn)，自己抱住冬歉的手，竟然在發(fā)抖。

    他緩緩閉上眼睛，喃喃道：“對不起。”

    .....

    他被囚禁了。

    冬歉睜開眼后的第一個認(rèn)知就是這個。

    他被關(guān)在自己的房間，雖然沒有任何的枷鎖困住他的手腳，冬歉也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因?yàn)樗砩献畲蟮募湘i，就是自己的這雙腿。

    跑不了，也動不了的腿。

    裝載著光腦的手環(huán)被拿走，現(xiàn)在的他聯(lián)系不上任何人，沒有辦法跟外界取得任何聯(lián)系，更沒有辦法求救。

    想要控制住他如此簡單。

    白家可以賜予他自由，也可以隨時將這份自由收回。

    冬歉的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輪椅的扶手，靠在椅背上，緩緩笑了笑：【讓我猜猜，白家是不是對學(xué)校那邊說，我重病難愈，不得以給我辦了休學(xué)?！?/br>
    系統(tǒng)：【差不多是這樣...不過白家給你辦的是退學(xué)?！?/br>
    冬歉：【......】

    他笑罵道：“真絕?！?/br>
    事已至此，冬歉反而悠哉了一點(diǎn)，他干脆兌了點(diǎn)積分跟系統(tǒng)一起刷了點(diǎn)最近大火的劇，又把前輩們給他推薦的書給看了看，時間也算一點(diǎn)點(diǎn)消磨過去。

    雖然被關(guān)起來了，但是每日的吃食還是不斷，而且一天比一天花樣繁多，好像在試圖哄他開心一樣。

    冬歉看著滿桌的豪華菜肴，問系統(tǒng)：【你覺得此情此景，我是不是得絕個食?！?/br>
    系統(tǒng)說：【理性上來說，是的。】

    冬歉嘆氣：【情感上來說，我不想浪費(fèi)食物?！?/br>
    系統(tǒng)：【....那我把這些數(shù)據(jù)備份一下，你在空間里吃?！?/br>
    冬歉：【還有這種cao作？】

    于是，冬歉表面絕食，意識里跟系統(tǒng)一起大快朵頤。

    只是這種方式，爽是爽了，卻沒有任何的飽腹感。

    不過，冬歉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躺在床上，面對著墻壁，凹出一副哀默大于心死的模樣。

    傍晚的時候，任白延走進(jìn)了冬歉的房間。

    他看向傭人們端給冬歉的餐盤，里面的食物沒有動過一點(diǎn)。

    任白延薄唇緊抿，轉(zhuǎn)眸看向冬歉的方向。

    冬歉依然是一副哀默大于心死狀。

    看著任白延走進(jìn)來，冬歉冷冷地轉(zhuǎn)過眼眸，全身戒備。

    任白延眸色復(fù)雜：“為什么不吃飯？”

    冬歉嗤笑：“斷頭飯你敢吃？”

    任白延不出聲了。

    過了一會，他找人將這些飯餐收走。

    冬歉以為他下一句話是“不想吃就不要吃了”。

    沒想到接下來，任白延又給他端來一份新的飯菜。

    看著冬歉懷疑的目光，任白延解釋道：“那些飯菜都涼了，給你重新做了一份?！?/br>
    “如果這份也涼了，我會給你端下一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