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車緩緩地向前開動，我的思緒終于回到了現(xiàn)在。大雄就坐在我的旁邊，出神地望著前方，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囚車是特制的，每個窗戶都有鋼筋擋著，并不害怕我們有人破窗而逃，所以所長們也沒有要求我們像以往押送犯人一樣，路過集市要統(tǒng)一低頭，而我們也得以欣賞一下窗外久違的風(fēng)景。

    這時天才剛剛大亮，上班的人行色匆匆，整個街道凸顯出一派生活氣息。這時一個乞丐突然闖入我的視線之內(nèi)，他正在垃圾桶里翻撿，想必是看看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和收獲，可以提供給他一頓早餐。

    看著這個鶉衣百結(jié)，面有菜色的乞丐，一瞬間我突然很羨慕他，最起碼他是自由的，他可以四處隨意走動，即使生活潦倒。而我，卻連從座位上起身都不可以……

    車內(nèi)氣氛很是壓抑，沒有一個人說話，前后分別坐著四個武警，警惕地注視著我們，烏黑的槍管發(fā)出幽幽的寒光。

    看著前排面向我們的武警，我心里一陣難過。想想真是造化弄人啊！就在兩年前，我也曾經(jīng)押送犯人前往監(jiān)獄，那里曾經(jīng)是我的位置，而今天我卻是一個階下之囚，如此巨大的角色轉(zhuǎn)變怎能不叫我傷懷？

    車到了國道入口處，兩個所長下車買了些包子，分發(fā)給我們。

    車緩緩前行，我們兩個人戴著一副手銬，在我們狼吞虎咽的進(jìn)餐聲中，張所長說道：“大家將要去向不同的監(jiān)獄，開始各自相同而又不同的改造生涯。但是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無論到了哪里服刑，都要記住你們是l縣看守所出去的，可不要給我們丟臉喲！免得人家監(jiān)獄的干部說我們看守所所里出來的都是壞慫！另外，我祝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取得良好的改造成績，早日減刑獲得新生！記住，人不怕犯錯誤，就怕執(zhí)迷不悟，一條路走到黑！”

    正在張所長語重心長地發(fā)表講話時，突然車內(nèi)傳來一陣呻吟聲。

    “哎唷，我的媽天喲！我難受??！哎唷……”

    我們聞聲望去，只見我們押犯之中，一個頭發(fā)雪白的老頭正捂著自己的腦袋，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兒。

    所長們迅速圍了過去，低聲詢問著情況。

    大雄輕輕地哼了一聲，直言自語道：“老屄，又在耍賴！”

    我問大雄：“這是誰?。磕阏J(rèn)識？”

    大雄輕蔑地說：“太認(rèn)識了！我當(dāng)了那么長時間勞動號，看守所里哪個犯人我不認(rèn)識？還別說這個老雜毛了。我還沒有外勞時，他和我就在一個號子。他姓哈！回民，我們都叫他老哈！”

    我“哦”了一聲，接著問道：“他是不是有病??！這是怎么了？”

    大雄奇怪地看了看我：“你第一天來??！還當(dāng)過號長呢！你不知道看守所里的人無病呻吟，小病大嚎的？那都是耍染！”

    我懷疑地說：“耍染的我見多了，既然是染，就有目的。沒事誰耍染啊？有的是害怕挨打，有的是想混個取保候?qū)??？墒撬荚谲嚿狭诉€染個屁?。　?/br>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老家伙今年都七十八了，jianyin幼女折進(jìn)來的，只判了三年，現(xiàn)在余刑只剩一年多了。他害怕到監(jiān)獄去干活，不想去監(jiān)獄，所以才這樣的?！?/br>
    “是不是喲！他都七十八了，還jianyin幼女？行不行喲？”我對大雄的話表示懷疑，“你看他眼睛都睜不開了。”

    “你還不相信，絕對是！他那蹄蹄爪爪我還不知道？他的眼睛一直睜不開，只有見女人才睜得開，在看守所，每次提審都看著女號的人不走。整個一個老色鬼！”大雄鄙夷地說。

    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老哈吸引過去了。張所長問他怎么了，老哈艱難地說：“我心里難受?！?/br>
    “心里難受你抱住腦袋干嗎？哪不舒服，好好說?！睆埶L道。

    “剛才給的包子是豬rou的，我不知道，餓極了就吃了，吃下去才覺得難受?！崩瞎撊醯卣f道，雙目緊閉，顯得奄奄一息。

    “放他媽屁！這老雜碎是個假回民，和我在一個號子，他吃著回民菜，還啃人家送進(jìn)來的豬蹄子。他不吃豬rou，他不把豬屄吃了！”大雄又忍不住，低低地罵了一聲。

    我拉拉他示意他不要這么激動。只聽張所長說：“那你早干嗎去了？有大rou你還聞不出來，現(xiàn)在吃也吃了，你也不是有意為之，那又不是毒藥，你休息一會就好了?！?/br>
    老哈很激動，微虛著眼睛說：“那咋行？真主會懲罰我的，我心里害怕，我現(xiàn)在眼睛都睜不開了。”

    張所長笑著說：“沒事，我和你們真主很熟，回頭我和他說一聲，說你不是有意的，讓他原諒你！”

    “那不行，要不你把我拉回看守所，我先做個禱告。不然我會很不順的?！崩瞎o閉著眼睛，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這一下張所長生氣了：“哈金明，我警告你，不要無理取鬧！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們很清楚。實話告訴你，我們這次送你去就是試試，監(jiān)獄也不一定收你，畢竟你已經(jīng)七十八歲了，刑期又不長。所以你好好配合我們。不然就是你回到看守所也沒有好果子吃！”

    老哈聽了神色為之一振：“真的？張所長你說的真的？監(jiān)獄不一定要我？”饒是如此，他的眼睛還是微閉著。

    “嗯！我還騙你不成？我說你先把眼睛睜開，別裝神弄鬼的！”張所長沒好氣地說。

    “那個，我有眼病……”老哈又開始了。

    “大家趕緊看！窗子外頭有幾個女人長得好巴適喲！”大雄實在忍不住了，高喊了一聲。

    “嗯？”老哈聞言仿佛打了強(qiáng)心針，整個人一下子煥發(fā)了青春，立即迅速地朝窗外掃了一圈?；仡^問道，“在哪呢？”

    這一刻老哈二目圓睜，熠熠地射著精光……

    “哈哈哈哈……”整個車?yán)锏娜朔怕暣笮?，就連武警和所長也笑了。多少沖淡了車廂里一絲壓抑的氣氛。

    我要去的監(jiān)獄是此行第一站，據(jù)我所知是在城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之一，以前我和朋友經(jīng)常在這個監(jiān)獄邊上的夜市上吃宵夜。

    車緩緩地開進(jìn)市區(qū)，望著街道兩邊熟悉的建筑，有關(guān)于監(jiān)獄的種種傳聞慢慢浮現(xiàn)在我腦中，此去吉兇禍福，尚難預(yù)料。對于未知的恐懼，令我的心不由開始緊張起來……

    正在這時，車停了下來。

    “到了！其他人坐在座位上不動，秦寒、王平章、李文華、周雄、王小平、胡剛，何禪，你們七個人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