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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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珩拖著腳步往回走, 一屁股窩在邊上的單人沙發(fā)上, 撓了下腦袋覺得有些麻煩:“嘖,出去玩了?!?/br> “去哪兒玩了?” “海邊?” 邵文皺眉:“你沒事跑去海邊干嘛?” 邵珩說得理所當(dāng)然:“小叔, 去海邊還能干嘛,看海啊。” “和女朋友一起去的?” 邵珩挑眉笑了。 邵文知道邵珩從小在美國呆著,受西方思想影響很大,玩得開, 他也不對他的私生活太過干涉,只是囑咐了句:“別玩沒邊了啊。” 邵珩難得正經(jīng)地回道:“誰說我在玩?!?/br> 邵文知道他再混也有分寸, 也不在這事上和他多爭論。 “小叔, 沒事了吧,還不走,等我留你一起吃飯呢?” “你這小子,我沒事了還不能在這多坐一會兒?” 邵珩笑:“你坐, 我就不陪你了?!?/br> 說著就要起身。 “欸你這臭小子……”邵文瞪他一眼,從西裝外套的口袋里掏出兩張票放在桌上,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邵珩垂眼去看票面,一眼就看到上面印著的‘jonas’字樣,他的眼神一下了就沉了下來,變得有些捉摸不定,神色一點也不復(fù)剛才開玩笑時的吊兒郎當(dāng)。 過了會兒,他沉聲開口:“小叔,你這是干嘛呢?!?/br> 邵文看著他斟酌地開口:“你以前不是很喜歡jonas這個攝影師么,他正在辦個人全球影展,在中國的舉辦城市正好有清城,我?guī)湍闩藘蓮堥T票……” “我不去?!鄙坨窭渎暣驍嗨?/br> 邵文皺眉,心底暗嘆一口氣,仍是說道:“票我是幫你弄來了,至于去不去,你自己決定?!?/br> 說完他起身,低頭再看了眼有些消沉的侄子,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他明明那么熱愛攝影,偏偏要逼著自己刻意去回避它,他把當(dāng)年發(fā)生的一切都歸咎到自己身上,背著這樣沉重的枷鎖把自己流放到了攝影之外。 他打算就這樣流放自己多久?有期還是無期? 邵文再次喟嘆,離開前再說了句:“票貴著呢,別浪費。” 邵珩沒應(yīng),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fā)里,眼神盯著桌面上的兩張票。 …… 程之余從海邊回來后就小心翼翼地把那幅在海岸上畫就的作品用畫框裱了起來,晚上她抱著畫框去找了李修。 李修這會兒正在畫室里,見她進來就笑道:“來啦?!?/br> 程之余點頭,她把自己懷里的那幅畫遞過去給他,心中難免忐忑不安。 李修仔細看了眼她的這幅新畫,過了會兒點點頭說:“這次畫得不錯?!彼聪蛩?,問,“前兩天沒來,是去海邊采風(fēng)了?” 程之余點點頭:“是。” “挺好的,年輕人就應(yīng)該多出去走走,看更美的風(fēng)景才能畫出更好的作品。” 程之余乖巧地站在一邊,她其實有些怵李修,他在專業(yè)上一點也不含糊,反而很嚴(yán)厲,此時聽他這么說,她總覺得話里有話。 李修把她的畫放在一邊,回頭對她說:“之余,你畫這幅‘海燕’畫了很多次了吧?” 程之余老實回答:“是?!?/br> “繪畫呢,雖然講究專注,一心一意,但是也講究思變,不能只拘泥于一個主題上?!崩钚迒柕?,“你有沒有想過畫一幅其他主題風(fēng)格的作品試試?” 程之余抿著嘴有些猶豫了。 李修不逼迫,只是笑著看著她,眼神里帶著洞悉人心的穿透力,他說:“當(dāng)然,也不是隨便畫,‘詩歌合為事而作,文章合為時而著’,繪畫自然也是如此。就像米勒畫筆下農(nóng)民和大地,莫奈畫筆下的大自然……” 他停了下接著說:“你回去好好想想還有什么東西值得你把它留在畫布上定格成永恒,我希望你的下一幅作品也能夠驚艷我,能答應(yīng)嗎?” 程之余心中在糾結(jié),她對自己沒有把握,怕辜負了老師的殷切希望,但是在李修的目光中她始終不能否認自己。 李修這么認可她,她要是承認自己做不到不是太讓他失望了嗎? “……好?!背讨嘧詈笠ба缿?yīng)道。 程之余從畫室里出來,蘇嫻等在美院門口,見到她立刻迎上來。 “怎么樣?你那幅畫畫得那么好,教授肯定表揚你了吧?” 程之余勉強笑了下:“算是吧?!?/br> 蘇嫻沒察覺她的反常,拉著她的手就說:“走吧,他們肯定等著了。” 清大有個同鄉(xiāng)會,說白了就是高中一個學(xué)校后又考上一個大學(xué)的同學(xué)組成的一個小團體,每個學(xué)期到了期末都會小聚一下,聯(lián)絡(luò)下感情,追懷一下高中的崢嶸歲月,再痛斥一下大學(xué)的腐朽墮落,最后再約著訂個票一起回家。 蘇嫻領(lǐng)著程之余一路去了聚會的酒店,陳憲就等在門口。 “你這么早啊?!碧K嫻朝陳憲打招呼。 陳憲看了眼程之余:“我也才來沒多久。” 蘇嫻說:“走吧,一起進去。” “好?!?/br> 到了一個小包間,里面的人已經(jīng)來了大半了,他們這屆考上清大的不在少數(shù),文科加理科也有二十來個,除去有事來不了的,基本上能擠滿一大桌。 才從高中畢業(yè)一年半,彼此又在一個大學(xué)里,算不得疏遠,互相聊兩句就能立刻熟稔起來,因此包間里的氛圍十分融洽。 蘇嫻他們甫一推門進去就有人招呼道:“你們仨來啦?!?/br> 之后又招呼他們落座,等人差不多來齊后就開始上菜。 席間觥籌交錯說往夕,酒酣耳熱道如今。 程之余心里掛著事,也沒對聊天表現(xiàn)出多大的興趣,就一直默默地坐著。 陳憲扭頭看她,低聲問:“怎么了?” 程之余搖頭:“沒事啊?!?/br> 陳憲皺眉還想再問什么,就被人搶了白。 一男生說:“你們倆在說什么悄悄話呢?!?/br> 程之余客套地笑了下:“沒什么?!?/br> 那男生又有些八卦地問:“你們倆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呢,要不要跟組織匯報一下???” 桌面上一陣心知肚明的笑聲。 程之余抿著嘴,陳憲則沉了沉臉色。 偏偏那男生還不打算就此打住,追問道:“我們的之余妹子不會到現(xiàn)在還是單身吧?” 他說著還別有深意地看了眼陳憲。 蘇嫻作為知情人有些尷尬,桌上的同學(xué)都知道程之余和陳憲高中時關(guān)系就好,早就在心里把他們劃為一對了,此時也只當(dāng)這是個不足輕重的調(diào)侃,誰也不會在意。 可程之余在意。 她看著那個男生開口答道:“我現(xiàn)在不是單身?!?/br> 蘇嫻忙接上:“就是就是,之余和她男朋友可好了,前兩天還一起去海邊玩呢?!?/br> 話音剛落,蘇嫻就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她剛想著要給程之余撐腰,一時沒顧忌陳憲還在這呢,這下好了,傷口上撒鹽。 席面上靜了一瞬,這意思很明顯了,程之余有男朋友了,不是陳憲,別亂開玩笑了。 誰也沒想到故事會這樣發(fā)展。 剛才那個男生有些挽救,就問:“之余,你男朋友怎么樣???” 程之余認真想了下,回道:“挺好的。” 陳憲有些沉默,他眼神復(fù)雜地看向程之余,她是敷衍還是認真他再清楚不過了,高一時她不喜歡數(shù)學(xué),做題就隨隨便便,虎頭蛇尾,高考前她下了決心要突擊,對數(shù)學(xué)就兢兢業(yè)業(yè),切磋琢磨。 剛才那個回答,她是認真的。 陳憲在心頭苦笑一聲,他本以為她一心撲在繪畫上,情竅未開,盡管他對她一直表現(xiàn)出友人以上的感情,但是她一直沒接收到,對他始終就像是對待朋友一樣,親近中帶著疏遠,和對待蘇嫻無異。 他天真地以為是她還不懂愛情,可是現(xiàn)在他明白了,什么人只能是朋友,什么人可以是情侶,其實她心里一直拎得清的。 盡管她說不出來,但是心里一直都知道自己會被什么樣的人吸引。 她被動,就會被主動吸引;她軟弱,就會被強勢吸引;她乖巧妥協(xié),就會被不羈恣睢的人吸引。 可惜他明白的太遲了。 很快,這個茬就被岔開了,大家打著哈哈又換了另一個話題聊,席間又恢復(fù)了熱鬧。 一頓飯吃完,同一天離校的同學(xué)就約好一起訂票回家,之后就散伙回校了。 …… 程之余從聚會上回來后就去了蔡姨那幫忙,晚些時候,董建和吳啟明,劉向三人來吃宵夜。 她端了三份rou片送過去時,董建笑著對她說:“‘學(xué)姐’,海龜還在宿舍睡覺呢,他說這兩天都沒睡好,累得慌?!?/br> 程之余干咳了下,故作鎮(zhèn)定地回應(yīng):“哦?!?/br> 他又說:“‘學(xué)姐’,你有什么話要和他說嗎?我可以當(dāng)你們的傳話人啊。” “沒有?!背讨嗤A讼?,對他說,“其實……你們可以不用喊我‘學(xué)姐’。” 劉向說:“那叫什么?‘龜嫂’?” “……”程之余默了下,“還是叫‘學(xué)姐’吧。” 在蔡姨店里忙完回校,程之余一路回去都是在想李修布置的任務(wù),讓她再畫一幅有意義的油畫。 這對其他畫師來說或許不足掛心,但是對她來說卻是困難至極。 這一年多來,她的畫布上只有‘海燕’,那就是她不放棄油畫的全部意義。 現(xiàn)在讓她重新畫一幅有意義的油畫,這意義去哪找?誰來賦予? 程之余想得出神,途徑停車棚時突然被人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