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留君用一只手輕輕推開門。一樓沒有點(diǎn)燈，所以黑洞洞的。白新茶借著從二層透過來的燈光，只隱約看到兩只椅子和一張小桌。許留君沒等他看清，就興沖沖地牽著他跑上樓梯。樓梯不堪重負(fù)地呻吟起來，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修過了。

    白新茶在黑暗里待的太久，猛一見光，眼睛控制不住地流出淚水。還沒等他緩過來查看周圍，就聽許留君大聲道：“我回來啦！”

    白新茶奇怪極了：“你在和誰說話？”一句話還沒問完，屋子里就爆發(fā)出千百個(gè)驚喜的聲音，異口同聲地喊：

    “留君，你回來啦！”

    白新茶著實(shí)被嚇到了。這里裝下幾個(gè)人倒還夠用，可要是真有這么多人擠在一起，非得一個(gè)個(gè)壓成人干不可。難道說，這兒其實(shí)又是一個(gè)須彌芥子的入口么？他強(qiáng)行睜開正在流淚的雙眼——小閣樓里空無一人，墻壁一側(cè)掛著的幾盞燈發(fā)出明亮的光，照著另一邊排得密密的書架。書架之間只留著一人通過的空隙，上面滿滿地?cái)[著大大小小的書。

    “是誰在說話？”白新茶趁著那群聲音暫時(shí)安靜，小心地湊到許留君耳朵旁邊問道。

    許留君側(cè)過頭剛想回答，一個(gè)尖尖的聲音打斷了他：“留君留君！看我看我！”

    白新茶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qū)と??？赡挠腥说挠白?？許留君見他這樣，愉快地咧開嘴笑起來，拉著他走過兩排書架，又踮起腳抽出了一本又厚又大的書。

    “你去哪兒啦？”那個(gè)又尖又細(xì)的嗓音再次響起，“你只把我看了一小半，最精彩的部分還沒到呢。它們都笑話我，說我沒有吸引力！”

    白新茶瞪圓了眼睛——這本書竟然在說話？而且似乎正在……正在生氣？

    許留君很好脾氣地回答：“真是對不起，我去了稻城派。不過你看，這是我認(rèn)識的好朋友，新茶師兄?！?/br>
    他把那本書舉起來，湊到白新茶的臉上。白新茶腦子有些不夠用，一時(shí)間不知如何反應(yīng)，呆愣在原地。

    那書發(fā)出“哼”的一聲，然后沉默了，似乎開始生起悶氣來。白新茶瞥見這本書的書脊上寫著《符咒變體及其衍生符咒》，隱約記得稻城派的藏書閣里也有這么一本，只不過根本沒人看它，被擱置在書架的最上一層，估計(jì)現(xiàn)在已經(jīng)落滿了灰。

    許留君可能是見《符咒變體及其衍生符咒》果真生了氣，更加耐心地安慰道：“我本來都想帶你一起去稻城的，只不過師父不讓。等我回來就把你看完，好不好呢？”

    此話一出，立馬又有更多的聲音嘰嘰喳喳地?fù)胶瓦M(jìn)來。

    “留君你為什么不帶我去？你可是把我看過三遍的，難道我不如它？”

    “我還被看過五遍呢，我說什么了？《符咒變體及其衍生符咒》就是嬌氣！”

    “你們夠了，存心氣人么？我還是全新的呢！”

    更多的書加入了討論，白新茶已經(jīng)聽不清它們在說些什么。這時(shí)正對面的書架上傳來低沉而渾厚的聲音：“都別吵了！”

    白新茶一抬頭就找到了聲音的來源。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就在幾天前還砸到他腳面上的《符源》。

    Part 41

    《符源》這部書看起來說話很管用，這一下大家都不叫嚷了。小小的空間安靜了下來。許留君很感激地對它說：“真是謝謝您?！?/br>
    “您？”白新茶很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gè)關(guān)鍵詞。

    “是啊，”許留君認(rèn)真地說，“這本書是師父的，比我的年紀(jì)大多了?！?/br>
    “哦——”白新茶已經(jīng)對這里的一切見怪不怪，便抽出這本《符源》。這本大部頭驕傲地說道：“又來了一個(gè)愛看書的好孩子。我可是記錄了天下間符咒的原理，這兒有不少書都拿我做參考呢?！?/br>
    許留君馬上很歡快地接道：“是的，除了剛才的《符咒變體及其衍生符咒》引用了您之外，還有《日常符咒學(xué)》、《攻擊性符咒及其防御》、《符咒與御劍》、《符咒與御劍新編》……”他如數(shù)家珍，把《符源》哄得十分高興。

    白新茶笑起來，低頭翻開這本沉重的書，莫名覺得這樣的許留君很是可愛。

    《符源》因?yàn)槟甏^久遠(yuǎn)，而且被翻看的次數(shù)太多，書頁已經(jīng)泛黃，而且磨損得厲害。但許留君應(yīng)該很注意保護(hù)、并且做過一些處理，所以書本并沒有卷角或者折頁。白新茶翻了幾下，發(fā)現(xiàn)幾乎每頁都有細(xì)小的字跡做的潦草批注。他讀了兩句，感覺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

    “是你寫的嗎？”白新茶問許留君。

    后者搖搖頭：“不是我，是師父寫的?！?/br>
    “謝為安？”白新茶皺起眉頭又仔細(xì)讀了讀，更覺似曾相識。他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突然一道閃電劃過腦海：

    “‘師兄的符咒’！原來我沒猜錯，夾在稻云閣《符源》里的那本冊子，記載的就是謝為安自創(chuàng)的符咒！”

    眼前的批注和記憶中小冊子里的內(nèi)容逐漸重疊起來。他又快速往后翻了翻，突然一張很舊的紙片不知從哪兒掉了出來。白新茶拾起它，只掃過一眼就更加吃驚了。

    上面的小楷竟然和‘師兄的符咒’上的字體一模一樣！

    白新茶萬萬沒想到會在許留君的夢里有如此重大的發(fā)現(xiàn)，急忙借著燈光讀起紙片上的字來。

    為安師兄：

    我知道你總是讀《符源》，早晚會看到這張字條。我多次找你，你都不聽我說完。上次的幻化符咒就差點(diǎn)釀成大禍，如今你的遺忘符咒更是可能對人造成無法逆轉(zhuǎn)的損害！但我想總能找到破解的辦法的，在這之前你千萬不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