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燭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見陸桓意出來了連忙往旁讓了個身位，一雙已經(jīng)恢復成黑色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陸桓意，像是想說什么，又沒能說出口。

    就跟被怎么了的黃花大閨女似的，仔細看耳朵尖兒還有點紅。

    陸桓意有點兒不服氣，雖然后來他倆挺和諧的弄了對方一身子子孫孫，但一開始被迫的被怎么了的那個明明是他，憑什么尹燭還委屈上了。

    “離我一米，”陸桓意指了指他，“退后?！?/br>
    “一米？”尹燭愣了下。

    “……反正離我遠點兒！”陸桓意說，“我……得冷靜一會兒?！?/br>
    “你到浴室去冷靜很久了，”尹燭指了指陸桓意，“都快洗破皮了?！?/br>
    “你他媽……我怕你那玩意兒上有毒，”陸桓意快步?jīng)_出了浴室門口，跑到床邊去坐著了，“消個毒！”

    “我沒毒，”尹燭皺了皺眉，“我不是毒蛇。”

    “你是毒蛇你啃我的時候我就毒死了……”陸桓意沒說完，愣了下，又指著尹燭吼，“這他媽的是重點嗎！”

    尹燭聽著陸桓意一口一個他媽的有點兒頭疼，但沒敢表現(xiàn)出來，門口和床上都還有陸桓意死去的兩件衛(wèi)衣的尸體，他不敢胡亂造次，于是清了清嗓子，很鄭重地說了句，“對不起，我……沒辦法控制我自己?！?/br>
    “我知道你沒辦法控制自己，”陸桓意脫了鞋盤腿坐在床上，尹燭那個樣子一看就不怎么清醒，“但你也不能撕我衣服吧?！?/br>
    “你身上很舒服，我想靠著你，”尹燭說得很坦然，眼睛都沒眨一下，“所以就撕了?！?/br>
    陸桓意硬是被尹燭這句話給說噎著了，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當場過去，“……您真有趣。”

    “嗯，”尹燭還點了點頭，往前面走了兩步，“……對不起?！?/br>
    陸桓意也不好說“算了沒事兒”什么的，整得就像陸桓意幫了他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兒一樣，又尷尬又奇怪。

    而且尹燭的手的確很舒服，掌心有一點兒薄繭，撫在頂端的時候……不過這老妖怪居然知道用腿，是他媽在山上閱片無數(shù)吧……

    陸桓意清了下嗓子，看見尹燭還站在那兒，嘆了口氣，“過來，爸爸問問你。”

    “嗯？”尹燭愣了下，但還是往前走了兩步，“什么？”

    “你夢到什么了，”陸桓意指了指腦袋，“瘋成這樣……能說么？不能說就算了?！?/br>
    尹燭沉默了，方才陸桓意打開窗戶散味兒，此時從窗口吹進來一陣風，尹燭只趁著陸桓意去洗手的時候從衣櫥里拿了兩件衣服出來穿——自己的衣服沒什么穿衣服的實感，那就是他的一層皮，他覺得他在陸桓意面前還是穿著衣服比較好，特別是在發(fā)生這種事兒之后。

    但那兩件衣服很薄，風吹進來后寒氣貼在皮膚上，他打了個顫，抬頭看著陸桓意。

    陸桓意捂著臉嘆了口氣，另一只手用力拍了拍床，尹燭這才走過去坐下了。

    “我夢見了……養(yǎng)過我的那個人，”尹燭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他走了，把我丟在雪地里，再也沒有回來?！?/br>
    “啊?！标懟敢忏读讼?。

    “還有……我的族人，”尹燭抬起頭，看著陸桓意，“他們都在沖我喊?！?/br>
    “喊什么？”陸桓意說。

    “他們說，”尹燭頓了會兒，“‘放我出去?！?/br>
    第43章

    尹燭的夢很亂，一會兒是那個人的臉一會兒看不到邊的雪原，又斷斷續(xù)續(xù)地閃過許多人的猙獰的表情，他們被壓在冰山下連頭發(fā)絲兒都動不得分毫，個個眼中都帶著散不去的仇恨，尹燭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放我出去’？”陸桓意沒想到尹燭一個冬眠時期隨便找個地方睡覺的看著就很孤寡老蛇的妖怪居然還有族人，也沒想到他的族人帶給他的夢境會這么……苦大仇深。

    聽著就跟鐵門鐵窗鐵鎖鏈似的。

    “你知道他們被關在哪么？”陸桓意問了一句。

    “不知道，”尹燭搖了搖頭，“我出生就在上次帶你去的那個山洞里，待了很久，直到養(yǎng)我的那個人走了，我才有機會下山。”

    “他不讓你下山么？”陸桓意看著尹燭的表情，愣了下。

    尹燭微微低著頭，嘴角和眼皮一樣往下耷拉著，還是那頭長得過分的頭發(fā)，是陸桓意一時興起叫他變回古裝時他一起變回去的長發(fā)，隨意地散在臉側，無端生出幾分寂寥來。他沉默了會兒，才嗯了一聲，又補上一句：“他也不準我變回原型?！?/br>
    “……這樣啊?！标懟敢鈶寺暎恢缿撜f什么了，總不能上去來一句“爸爸抱抱”就能解決問題，此時尹燭身上十分微妙的情緒帶得他也有點兒難受。

    一個妖怪，居然不能變回自己原本的樣子。

    尹燭又嗯了一聲，指尖卷起自己的頭發(fā)，嘖了一聲，用力一扯，扯下幾根頭發(fā)，隨意丟到床下，還未落地，發(fā)絲便自燃起來，燒成了灰燼。

    “……先去吃飯吧，”陸桓意摸了摸肚子，“你不餓么？”

    “不太餓?！币鼱T說。

    “我有點兒餓了?！标懟敢庹f著下了床，大腿內(nèi)側被蹭紅的地方摩擦在布料上傳來一陣疼，他試著往前走了兩步，姿勢怎么看怎么怪異。

    “腿還疼？”尹燭的視線一直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