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縣太爺看向唐玉樹:“你呢?” 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也學著林瑯一般自報家門:“小人唐玉樹,單字羽,成都人士。曾在西南屬地平叛,建功累累,戰(zhàn)后朝廷賜了一處房產,位于陳灘七十二戶?!标愂鐾戤叄饕臼径Y。 “居然有字了……”縣太爺一句打岔,繼而清了清嗓子正言道:“經戶部核驗——林瑯遞交的房地契為真——唐玉樹遞交的派遣令亦為真?!?/br> “誒?”林瑯和唐玉樹面面相覷。 接著縣太爺解釋道:“只不過林瑯所持地契,是陳灘七十二戶甲字院——唐玉樹所持派遣令,是陳灘七十二戶乙字院?!?/br> “誒?”林瑯和唐玉樹再度面面相覷。 “甲院坐南朝北,大門臨東街;而乙院背靠甲院坐北朝南,大門臨河。兩個院子的結構完全相同,也由兩個院子的正堂相銜接,一并組成陳灘第七十二戶整個陳家大院?!?/br> 縣太爺解釋的話音剛落,人群中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起來。 “……可是東街上哪有什么大宅院的門啊?!?/br> “對啊,總路過東街,從來不記得那邊有什么大門啊……” “肅靜——”拍了半晌驚堂木才換來安靜,縣太爺繼續(xù)道:“陳灘鎮(zhèn)發(fā)展迅速,七年前的東街早已不夠行車走馬用,所以淪為了一條小路,現在名叫元安巷——并不是如今的東街?!?/br> “元安巷”這三個字林瑯和唐玉樹并不熟悉。 ——但身后人群忽然涌起的議論聲讓兩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元安巷確實有一處與財神府市集結構非常相似的地方:三面環(huán)著高高的院墻,一面著臨街。臨街處還有一排不知是何人修葺的一排松木長椅,供過路人歇腳??蓵r間太過久遠,久遠到讓人們早已忽略了那個被堆滿草芥與雜物的院墻背后有什么,所有人都只記得那塊空地上,有一個市集,賣蔬果河魚,賣騾馬雞鴨。 “沒錯?!笨h太爺道:“就是如今的東市?!?/br> “那就是說……”唐玉樹迷迷糊糊的。 林瑯默契地替他續(xù)下后半句:“以后早上去買菜不用再繞一個大圈子了?!?/br> ☆、第二十七回 第二十七回廿尺樓偏作忘情處一柄劍竟換共夢間 點絳唇火鍋館子的地皮就這么唐突地,被翻了一倍。 “原是你住錯了……”一面“吭哧吭哧”地搬著蒙塵的雜物,唐玉樹一面和林瑯說笑:“也不曉得是哪個——推開我家門兒就劈頭蓋臉地把我給罵了一頓?!?/br> 林瑯也在正堂里一起收拾著,臉上灰一片黑一片的,襯著白白嫩嫩的臉蛋更可愛了幾分。 聽罷唐玉樹的玩笑話,林瑯臉上有幾分尷尬——自己手里的地契上明明白白寫著甲院,可卻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過這個注腳;當時冒失地推開了唐玉樹的院門,還把人家拖去了公堂之上,甚至一度豪不客氣地用各種“騙子”、“小偷”之流的字眼羞辱他……如今真相大白之后,曾被自己血口噴過的人,卻只笑嘻嘻地揶揄了幾句而已。 林瑯只覺一陣沒臉,翻了個白眼道:“那怎么樣——現在是要把我掃地出門嗎?” 當然林瑯說的也是句玩笑話,可那話音落上唐玉樹的心頭,卻“咯噔”一聲鑿得他心口悶悶的疼。 ——對啊。 倒是真相大白了,可是……那擺在另一邊寬大敞亮的甲字院,不就得讓林瑯去住了嗎? 之前林瑯住的是東廂房,自己住的是西廂房;每天只消把窗子偷偷拉開一個縫兒,就能瞟見油燈影子勾畫出來的林瑯在做什么——或埋頭算賬,或撐著腦袋發(fā)著呆。 幾日前順兒來了館子里后,為了給他騰地方,林瑯就搬來了西廂房與自己同起居。 終日可以與林瑯共榻而臥,唐玉樹打心里覺得這樣挺好的;館子里生意好得緊,閑來也總沒力氣出去再多打一床棉被,于是林瑯也不得不終日與自己同衾而眠。 前夜林瑯睡下的時候,還打趣道:“當初你不是說這被子是你娘留給你,讓你娶了媳婦兒蓋的嗎?若你娘的在天之靈知道你如今被子里蓋了別的小子,豈不是會哭?” 唐玉樹被林瑯逗得哈哈大笑,腦子里轉出一句“那下次燒香的時候,我就誆我娘說——你是媳婦兒”的玩笑話,在將將脫口前,又迅速地剎了車閘。 每日都總有些可以說道的小趣事……可現在生生多出一個院子來,像是被猝不及防地腰斬了繼續(xù)擠在一起的理由。 遲鈍的唐玉樹,隱隱覺得自己似乎不太愿意林瑯搬過去。 見自己一句玩笑話讓唐玉樹陷進了沉默,林瑯也有些心神不寧。 有幾分想要躲開唐玉樹的動機,于是穿越過正堂里飛揚的煙塵,林瑯邁開步子去,繞過粗壯的房梁,順樓梯上去,在拐到二層時,去處被鐵打的柵欄擋住了。 “誒……?”林瑯透過柵欄張望向里面,各種家具一應俱全,只是亂堆在一起。 似乎有一柄劍,被斜斜地丟在地上。 很面熟。 林瑯還沒轉過腦子來,只聽見唐玉樹的一聲悶喊。 “怎么了?——” 迅速問了一句,林瑯側耳靜待樓下的反饋,半晌才換來樓下一句磕磕巴巴的欲蓋彌彰:“哦……沒啥子事?!?/br> 林瑯放心不下,下了樓,只見唐玉樹揉著腦袋在那邊支起身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