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書迷正在閱讀:冰美人帝師手冊、反派難為、我在靈異世界撩漢[無限]、收養(yǎng)偏執(zhí)神靈們后、異世大佬成長計(jì)劃[系統(tǒng)]、我靠煎餅成富賈[種田]、陳灘舊夢、靈媒、我在古代年入三十萬、不算卦就會(huì)死
承遠(yuǎn)王妃與他四目一對,亦是莫可奈何,搖頭輕道:“今晨入宮,妾身伴皇后出殿閑走,在北院一隅瞧見一名宮婢,正同一棵樹講著話……” 平懷瑱隱約猜著事由,不待王妃語盡,又聽皇后微慍道:“你當(dāng)本宮如何知曉此事?當(dāng)夜你好心饒過那名宮婢,怎知她憋不住心里話,竟荒唐到要把棉春之事說給一棵樹聽!倘若今日撞破者換作旁人,不知又當(dāng)生何變故……太子,你如今是萬不可再歷險(xiǎn)阻了!” 平懷瑱百味難辨,眼底卷過一陣懊惱,覺皇后所慮無一不占理,那宮婢既管不住生在面上的一張嘴,便終有一日會(huì)將此事泄露出去。今次不過屬他僥幸,知情者恰是與他最親之人,但倘若泄密者再經(jīng)縱容…… 思及此忽而一怔,他心下分明已有斷定,但仍明知故問道:“母后,那宮婢現(xiàn)下如何?” “還當(dāng)如何?”皇后沉嘆擺首,好容易緩下心緒,苦口婆心勸道,“母后已替你了了后顧之憂,不過太子當(dāng)需牢牢記著,往后諸事,多得靠你自己……欲為君者,不可不仁,亦絕不可仁!” 平懷瑱苦笑頷首:“母后教訓(xùn)的是,兒臣記下了。” 所聞千萬,不過一念,便是皇后所期之新君,是既要重情知意,又能殺伐果決,善惡相生,似佛似魔。平懷瑱已懂了,因皇后自己是這般為人,便也望他能這般作人,且看得分明無比,料他為君必得如此。 可平懷瑱實(shí)感萬難。 若無何家血冤,興許他還能做半個(gè)殘戾之人,但事至當(dāng)前他早已難改慈悲了。 三十載有余,他身邊長有李清玨,從初時(shí)純純笑貌至如今郁郁不歡,無時(shí)無刻不在錐心刺骨地驚著他,令他不敢冤清白,不得害無辜。 是以棉春雖為宜妃之人,他亦因其受迫而留其一命;無辜宮人目睹棉春自縊,他從始至終更未打算將其滅口,做得干凈。 平懷瑱慣了多年,在眼下這變天之際為皇后切切教訓(xùn),字里行間看似溫和,實(shí)則無一字不是在斥他勸他,教他摒棄悲憫,為權(quán)嗜血。 恍然間又感可笑,想這短短半日浮光里,前經(jīng)皇帝所點(diǎn),要他噬權(quán),后聞皇后所期,要他心狠。 而他狠,不算狠;戾,不夠戾;貪,不足貪。 此非帝王,此乃凡人。 為君,果是要把他拆骨去皮,化作無魂人。 殿外雨聲轉(zhuǎn)輕,平懷瑱抬眼向窗掃過一眼,回眸時(shí)正見那生了皺紋的手掌緩緩試探著尋近面旁。他垂眉低首,靠前數(shù)寸,令那手觸到耳畔。 皇后終歸消了氣,順發(fā)往他冠頂撫去,細(xì)膩摩挲著其上龍身的根根傲骨,冰涼白玉慰藉下一心焦躁。 “此乃幼龍,爪生四趾,”她顫唇囁嚅,此八字之后周而復(fù)始地咬著后話,“本宮等著,本宮等著……” 承遠(yuǎn)王妃眼里頓含酸淚,斂首遮掩,所思與皇后相似,然又不同。若能由她,她只愿平懷瑱如平溪崖自在快活,不曾做這太子;可既由不得她,平懷瑱便實(shí)無退路,非得一往無前了…… 半垂簾帳籠罩住王妃的滿腔欲言又止,令一室沉沉悶悶,唯皇后碎語在耳,其情字字不同。 過午時(shí)秋雨消停,平懷瑱與王妃一道離殿后不得相送,至輦旁望她背影沿宮巷遠(yuǎn)去。 身后蔣常遲遲不見從殿里出來,平懷瑱倒也耐性,知他是被皇后留下,無非交代盡忠之道,教他做太子之手之眼,逢太子心軟時(shí)推上一把,直到推至宮巔為龍。 然此途如刀山火海,豈乏人推,何需人推呢。 落葉凝珠,平懷瑱望著雨后初晴的一幕宮景,似思緒盈腹,又似滿心空空如也。 第八十四章 太醫(yī)院三替宏宣帝更了藥方,一劑烈過一劑,仍換不來龍?bào)w康復(fù)。宮中人目睹此情不敢妄言,私下里各有所思,多想著國之大喪興許近了,孰非rou胎,誰又沒這一天兒呢。 李清玨手下有探來報(bào),武陽侯近郊營中兩千精銳按兵窺視,同流臨京軍馬連夜疾行,復(fù)在暗中迫來百里。情報(bào)連日傳遞往來,平懷瑱風(fēng)雨不動(dòng),只在心底慎重權(quán)衡一番,罷了以寥寥筆墨相回,輕薄箋紙上不過潦草二字——“入宮”。 李清玨雙眼凝在筆未頗為浮躁的一尾之上,好一陣子挪開眼去,焚信出屋,靜立無人山野,放目林間。 山中秋色甚重,京城難比,一花一葉盡在述著臨近早冬的一方寒意,薄霜淺覆其上,望著望著便令人目光迷離,似瞧見了漫山瑩白冬雪,與腦里舊景重疊相合。 似是多年前入閑山之時(shí)了……李清玨斂眸思了許久,才知這似曾相識之感自何而來。 那時(shí)他與太子比肩同往,傲然少年,仿視天地如無物,然也正是那一度入山,才令他二人初次鮮血淋漓地目睹了何為人心毒辣。 焦黑尸身如在眼前,李清玨不堪回首,合眸往后退了一步,被人抵著肩背扶住身子。他回過頭去,見容夕不知何時(shí)來到身旁,指上捏著焚燒的信箋一角,兩字皆不成形,殘留筆畫隱能辨清原本所書。 容夕看了看他,再垂眼看看紙角,問得幾近不含疑思:“該去了罷?” 李清玨頷首,旋即見他捏碎余紙,徹底毀了痕跡,那一時(shí)分不清作何感想,驟將他手臂攥住囑道:“你不必去,你與憐華不必入宮。” 容夕難得低笑出聲來,斜眉望他,目光并無嘲諷,而滿是聽之任之的兩淵頹然認(rèn)命,緩作擺首:“事到如今,怎可再改初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