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焦焦聞言愣愣地抬起頭，好半天都傻乎乎地不知如何反應(yīng)。

    獨孤九見他怔愣，又從容不迫道:“椒椒覺得本座無所畏懼，可本座并非神圖子，無法代替椒椒完成使命。那么我同椒椒一起，加起來不就正好？”

    “那……那九九可以幫我打夢里的壞蛋了，是嗎？”莫焦焦睜圓了眸子，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小孩想了一會兒終于反應(yīng)過來，可憐巴巴地湊過去抱緊男人的脖子，一時間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索性抱怨道:

    “九九太壞了，每次都要看焦焦生完氣再說辦法，要是你早說了，焦焦就不給你吃辣椒了。我要告訴小羊，你又騙椒，又騙辣椒吃！比別鶴還要壞！”

    第95章

    莫焦焦在獨孤九的哄勸下，最終還是勉強(qiáng)接受了必須入夢的事實, 不再生氣。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小孩正趴在男人肩頭，握著兩個泥人細(xì)細(xì)地端詳, 邊看邊嘟囔道:

    “要是以后，焦焦把妖怪都救出來了, 谷主和長老也回來了，要是那時候，焦焦還活著，就要九九買好多好多的玩具?！?/br>
    獨孤九聞言捏了一下小孩rourou的臉頰，沉聲道:“胡說什么。誰告訴你你會犧牲？”

    “焦焦沒有胡說。”莫焦焦睜著圓眼睛認(rèn)真道:“九九知道焦焦為什么發(fā)脾氣, 因為焦焦害怕?！?/br>
    “但椒椒絕無犧牲的可能?！豹毠戮彭劣?，不容辯駁地傳音入密道:“便是最終大陸并未成功合并, 你也不至于犧牲，頂多隱神谷計劃失敗，大陸所有種族于萬年后走向滅亡，那么椒椒尚可與谷主一道生活一萬年時光，足夠了。”

    “……九九說的好像比我說的對?！蹦菇孤勓泽@奇地眨著眼, 捏著泥人開心道:“焦焦都忘了，焦焦是妖怪, 會活很久?！?/br>
    “嗯?！豹毠戮砰L眉微展, 道:“椒椒, 事實上, 凡人壽命僅有一百年, 然而他們大多依舊一生美滿幸福。很多時候，種族能否延續(xù)，不是孩童應(yīng)該擔(dān)憂的問題?！?/br>
    “可是谷主說我是神圖子，就要把這個當(dāng)成最重要的事情，比生命還要重要?！蹦菇拐f得理所當(dāng)然。

    “確實如此?！豹毠戮盘а弁蚯胺?，緩聲道:“我等自當(dāng)破釜沉舟，拼盡全力。只不過，是否竭盡所能去付出，與平和地接受最終結(jié)果，并沒有沖突。難道，椒椒救不了所有種族，便活不下去了嗎？”

    “嗯，焦焦明白了?！毙『⒎路鸹砣婚_朗，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獨孤九看著小孩紋絲不動的嘴角，抬手以指腹輕輕撫了撫，道:“隱神谷一族與沈思遠(yuǎn)早已做好了一切計劃，椒椒只需按部就班學(xué)著去完成，便足夠了。椒椒應(yīng)當(dāng)關(guān)心的，是如何健康成長與修煉。”

    “那為什么九九不會害怕？”小孩不解地看著獨孤九，直勾勾地盯著男人狹長的雙眸，試圖從中看出對方的真實想法來，擔(dān)憂道:“九九的劍道和天道相反，只能活一個，渡劫就會很危險，為什么不會害怕？”

    “本座于大陸誕生時降生，幾乎與天地同壽?！豹毠戮派裆届o道:

    “死亡，同出生是一致的，皆是必經(jīng)之途，有何可懼？況且，殺戮劍道斬盡三千煩惱，生來只為誅盡天道，挽救大陸傾頹之相，除此之外，本座自幼便極少有情緒波動，并不在乎自身結(jié)局如何。”

    “就像谷主一樣嗎？”莫焦焦努力回憶著記憶中的老者，蹙起眉搖了搖頭，道:“谷主也不怕死亡，可是谷主還是會笑，會難過會開心，和九九不一樣。焦焦就很害怕。”

    “是嗎？”獨孤九揉了揉小孩的頭，低聲道，“本座都知道?！?/br>
    “九九，焦焦覺得，人、妖怪、魔、鬼，都會害怕。”莫焦焦將小手手心貼在男人的側(cè)臉上，摸了摸，道:“九九能感覺到我的手是熱的，那九九就會害怕，不是沒有情緒的?！?/br>
    “椒椒?！豹毠戮盼兆⌒『⒌氖?，團(tuán)到掌心，低沉悠揚的聲音緩緩響起，“本座并非無情無欲，同樣有懼怕之事，然而那并不包括隕落一事。”

    “不可以。”莫焦焦聞言皺起小眉頭，雙手抽出來使勁捏著男人的臉頰，氣急地紅了眼眶，細(xì)聲細(xì)氣道:“九九要擔(dān)心焦焦，要和焦焦一直在一起，就不能死掉！九九不要覺得死也沒關(guān)系，焦焦會害怕……”

    “椒椒，莫胡鬧。”獨孤九拍了拍小孩的背。

    “你先答應(yīng)焦焦你不會死掉！”莫焦焦扁了扁嘴巴，氣得直掉眼淚，靠過去使勁蹭著男人的臉，“九九不答應(yīng)，焦焦就不要做夢了?！?/br>
    獨孤九默然不語，漆黑幽靜的雙眸深處，沉淀著的是深海般的冷漠與無謂。然而小孩熱燙的臉頰貼著側(cè)臉，又分明熨帖到了心底。

    “若說畏懼之事，”男人盯著莫焦焦小臉上蜿蜒的淚痕，抬手耐心地拭去，道:“唯二，一是擔(dān)憂椒椒能否健康長大，好好活下去。二是大陸能否再次合并。心愿未了之時，無需擔(dān)憂本座安危?！?/br>
    “那焦焦聽話努力長大，九九和焦焦一起去大陸反面。”莫焦焦急急道:“焦焦和九九一起渡劫，天道就打不過你了。”

    “椒椒，”獨孤九頓了頓，道:“本座答應(yīng)你會盡力扛過雷劫，但是，椒椒不可同本座一道渡劫?！?/br>
    “為什么？”莫焦焦總算收住眼淚，揉了揉眼睛，道:“宗主說焦焦可以的。”

    獨孤九抱著小孩進(jìn)了流光所居住的院落，只意味不明道:“椒椒不合適?！?/br>
    莫焦焦疑惑地捏著泥人歪了歪頭，小腦袋一片漿糊。

    正迷茫著，院中忽然傳來熟悉的女聲。

    莫焦焦扭頭看過去，便見流光正拉著沈思遠(yuǎn)的袖子，一手手指戳在青年額上，嬌聲怒斥道:

    “下山之前鴻雁師叔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讓師兄一定要注意著自己的身體，結(jié)果呢？你倒好了，這才下山多久，就病得如此嚴(yán)重！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樣了，待會兒云山師兄回來，非得被你氣死！”

    被戳著額頭的沈思遠(yuǎn)無奈地站著不動，懶洋洋道:“流光，這你說得就不對了，本門主又不是故意如此，這長途跋涉的，臉色難看些也正常，不用太過憂心?！?/br>
    流光聞言險些氣了個倒仰，清麗的小臉憋得通紅，指著青年半晌說不出話來。

    別鶴劍早已杵在一邊看戲，因著拼命憋笑，劍身不停地顫動著。

    獨孤九抱著小孩走過去，沉聲道:“發(fā)生何事？”

    “見過師叔祖?！绷鞴飧Ａ烁Ｉ恚瑲鈵赖氐芍蛩歼h(yuǎn)，道:“適才我替沈師兄把脈，發(fā)現(xiàn)他內(nèi)息紊亂，不止先前所受詛咒愈發(fā)深入肺腑，經(jīng)脈中還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暗傷。這分明就是自……嗚嗚嗚……”

    少女尚未說完便被青年一把捂住了嘴勒在懷里，連忙掙扎著拼命扭動。

    沈思遠(yuǎn)抬手結(jié)了個印，拍在流光后背，又笑瞇瞇地松開手，道:“其實也沒什么大礙，只不過是氣急攻心，焦焦給我的丹藥吃了就好了，流光不用擔(dān)心?！?/br>
    “胡說！”流光被松開后，氣得柳眉倒豎，怒道:“你明明就是自……自……哎師兄你怎么能給我下封印，太過分了！”

    沈思遠(yuǎn)見狀忙過去作揖道歉，連連鞠躬。

    流光卻不領(lǐng)他的情，只往一旁讓了幾步，氣得撫了撫胸口，嬌斥道:“你道歉也沒用，等著吧，我去找云山師兄來治你！”

    說完，少女祭出飛劍便離開了院子。

    沈思遠(yuǎn)不由哀嘆一聲，無奈道:“完了，這連云山要是知道了，本門主怕是要跪一個月搓衣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