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更多的時候，小孩更喜歡跟著獨孤九出去探查秘境的蹤跡，那時候才稍稍活潑好動一些。

    這日清晨，小孩用完早膳又偷偷開了門, 拖著椅子到了門口，往上一坐。

    獨孤九正替小孩往儲物囊中裝點心小吃, 耳尖地聽到“吱呀”一聲, 回頭一看正好瞥見紅色的團子笨手笨腳關門的模樣。

    “小祖宗, 你怎么大清早的又不睡覺跑出來了？”別鶴劍邊打呵欠邊從隔壁房間飛出來, 停在小孩身側(cè), 問道:“這些修真者天天就講那破秘境，有什么好聽的？”

    “焦焦吃過早膳了?！蹦菇罐D(zhuǎn)頭看向靈劍，手里捏著一支呼呼轉(zhuǎn)的風車，軟聲軟氣道:“焦焦要收集情報。”

    “哦？”別鶴劍詫異地轉(zhuǎn)了一圈，“那你收集到什么情報了？”

    莫焦焦轉(zhuǎn)頭四處看了看，湊近別鶴劍，小聲道:“很想哭和吃棗粽結(jié)盟了，他們說那個罵九九的女人想把甜甜劍宗消滅掉，然后娶九九。吃棗粽的慘了就想他的宗門變成最大的門派，然后讓小羊叫他爹爹。”

    “……”別鶴劍呆滯了一瞬，清了清嗓子道:“你這個口音，我差點沒聽懂你在說啥……為什么你覺得是焚憂要娶崇容劍尊，而不是嫁給崇容劍尊呢？”

    “因為他們說九九長得很好看，大陸第一好看?！毙『⒄J真地點了點腦袋，說得頭頭是道，“蘆葦長老說，男人也有嫁給女人的?！?/br>
    “這隱神谷的妖怪都教了你什么玩意……”別鶴劍頭疼不已，繼續(xù)問:“那為什么長樂真人想要讓沈思遠叫他爹呢？你要知道，沈思遠的年紀當長樂的祖宗都嫌太老了?！?/br>
    “不知道。”莫焦焦懵懂地眨了眨眼，舉著小風車迎向風吹來的方向，猜測道:“可能慘了真人想要兒子?！?/br>
    別鶴劍默默嘆了口氣，但也不忍打擊小孩，便道:“除了這些，還有嗎？比如和秘境相關的?！?/br>
    “有?！蹦菇箍隙ǖ貞艘宦?，卻又不感興趣道:“那些不好玩，焦焦不想說。”

    “好吧?！眲e鶴劍也知道小孩近來始終悶悶不樂，能一次性說這么多話已是不易，便轉(zhuǎn)移話題道:“焦焦這幾天可有見到烏鴉嘴？”

    “沒有。”莫焦焦蹙起眉，疑惑道:“小羊是不是自己回去了？流光昨天給焦焦發(fā)了一只紙鶴，說云山想小羊了?！?/br>
    “這流光怎么能跟你說這些。”別鶴劍心中無奈，又誘哄道:“沈思遠可沒回去，但是他最近鬧別扭，不敢見焦焦，焦焦要不要跟我去找他？”

    “好?！蹦菇构怨缘卮饝?，跳下椅子，又忽得有些高興起來，問:“焦焦去找小羊，會不會碰到流光和鑄劍老爺爺？”

    “這么說也是啊?！眲e鶴劍反應過來，“流光他們應該昨天就到了，沈思遠沒準真去找他們了。”

    莫焦焦聞言連忙推門進屋，抓著小風車急急忙忙往獨孤九那沖，眼看著又要一腦袋撞到男人腰上，就被迅速轉(zhuǎn)過身的男人扶住了肩膀。

    “怎么了？”獨孤九瞥了一眼半開著的門，又低下頭看著臉蛋微紅的小孩，明知故問道:“椒椒適才同別鶴說了什么？”

    “沒有什么?！蹦菇剐奶摰負u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猶豫道:“九九和焦焦去找小羊嗎？”

    “想出去了？”獨孤九牽住小孩的手，往外走，道:“鴻冥一行人昨日已抵達懷安鎮(zhèn)，目前居于官府安排的住所?！?/br>
    “那焦焦想見流光了?！蹦菇垢邕^臺階，嘟囔道:“宗主和云糕沒有來。”

    “椒椒想他們了？”獨孤九敏銳地察覺到小孩低落的情緒，緊了緊握著的手。

    “因為九九昨天說，槐墨可能要帶吞楚劍進入那個秘境，那槐樹長老可能就在秘境里。”莫焦焦悶悶道:“焦焦害怕進去了，就要做夢。想在進去之前見流光和老爺爺。”

    “椒椒夢境中出現(xiàn)之地不一定就是秘境。”獨孤九安撫道:“起碼目前尚且難以確定，不必太過擔憂?！?/br>
    “可是……”小孩沮喪地低下頭，道:“九九說，那些替身要保命，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焦焦的夢，那槐墨要去秘境，夢就很可能是秘境了?！?/br>
    獨孤九停下腳步，俯身將小孩抱起來，面色沉靜地同他對視，道:“即便是，又有何懼？椒椒重回夢境乃成長必經(jīng)之路。換言之，沒有退縮的余地?！?/br>
    小孩聞言登時不高興地抿緊嘴巴，捏著風車胡亂搖了搖，氣呼呼道:“九九是大壞蛋，總是不聽焦焦的，要焦焦做夢?！?/br>
    獨孤九微微斂起眉，沉吟不語，只將小孩按到懷中，護著背緩慢地拍撫。

    莫焦焦越想越氣，將頭埋到男人脖頸處磨蹭，小手扯住對方垂落的發(fā)絲，也不管揪疼了沒，委屈道:“焦焦不喜歡做夢，就不想去秘境，谷主肯定要覺得焦焦是壞孩子了?！?/br>
    “隱神谷谷主并不知夢境的存在。”獨孤九沉默半晌，低聲道:“若他知曉椒椒于夢境中受了諸多苦難，而夢境又與秘境相連，定然不會逼迫椒椒前往秘境解救妖族?！?/br>
    “可是九九知道?！蹦菇共渲X袋，越想越是氣急，索性張開嘴巴咬了一口男人的脖頸，邊咬邊含混不清地道:“九九嘰道，可是九九還要焦焦去！”

    獨孤九由著小孩亂咬，步伐堅定地往外走，神色肅穆。

    他知曉懷中稚童只是怕極了方如此生氣，小孩一方面畏懼夢境，內(nèi)心抗拒著再次入夢，畢竟年幼而膽怯；另一方面，作為神圖子，莫焦焦又身負重任，不得不再次面對最為可怖的過往。

    在小孩心中恐懼難以排遣之時，僅僅是發(fā)發(fā)小脾氣，已是極為克制的表現(xiàn)了。

    莫焦焦咬著咬著，忽然就松了口，抽噎了一聲，又抿著唇憋著不哭，故作兇狠地嚷嚷道:“九九給焦焦咬，焦焦也要生氣的。焦焦就是要當壞孩子，要遷怒?！?/br>
    “嗯。”獨孤九放緩了冰寒的聲音，道:“椒椒乃本座生平所見，發(fā)脾氣最為溫和的妖怪了?！?/br>
    哪知小孩聽了這話不服氣了，小手一合便凝了只赤紅的辣椒出來，捏在手心里道:“九九要讓焦焦做夢，是壞蛋，就要有懲罰?！?/br>
    “嗯？”獨孤九怔了一瞬，順著道:“椒椒要如何懲罰？”

    莫焦焦瞅了一眼男人的神色，見對方雙眸深邃而沉靜，幽深如海，稍稍放下心來，捏著辣椒便貼到男人唇上，道:“九九要吃這個，要嚼，不能吞?！?/br>
    “可以?！蹦腥嗣娌桓纳貑⒋胶四侵患t通通的辣椒，竟真的緩緩咀嚼了起來，嚼完后又悉數(shù)咽下，道:“這樣消氣了？”

    莫焦焦眼巴巴地看著對方吃辣椒，見男人眸色始終平靜，然而很快額角便滲出了薄汗，面上更是因為辣氣而通紅一片，只不過眨眼間又被真元強行鎮(zhèn)壓了下去，面色恢復如初，這下也不好意思發(fā)脾氣了。

    見小孩不說話，獨孤九抬眼看向附近的攤販，幾步走到一位捏泥人的中年男子面前，將一塊中品靈石放下后，道:“勞煩捏一個跟這孩子一樣的泥人?！?/br>
    那匠人連忙接過靈石，抬眼看了看小孩，笑道:“只捏小娃娃用不了這么多，仙師可要加捏一個雙人的？”

    “可以。”獨孤九微微頷首。

    莫焦焦悄悄轉(zhuǎn)頭看向攤位上栩栩如生的泥人，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

    等到匠人將兩個泥人遞過來，獨孤九方出聲道:“椒椒在宗門時不是曾說過想要泥人嗎？”

    莫焦焦看著近在咫尺的泥人，先是伸出手指戳了戳小號的自己，又看向另一個抱著自己的小號九九，終于伸手接了過來，握著木棍湊近了細細地看著。

    獨孤九便抱著人繼續(xù)走，見小孩雙眸清清亮亮，沒了先前糾纏不去的郁色，方沉聲道:“椒椒要記住，你并非獨自一人。”

    “焦焦知道。”莫焦焦安靜了半晌，踢了踢腿，小小的團子窩在男人懷里動了動，道:“是焦焦太膽小了，才對九九發(fā)脾氣。要是九九是神圖子，九九就不會害怕?！?/br>
    “既如此，”獨孤九垂眸看著小孩，眸色沉穩(wěn)而自信，仿佛理所當然道:“本座陪椒椒一道入夢，問題不正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