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師姐，我也會這樣做?！彼f著，伸手覆住了藺吹弦手背“師姐執(zhí)念太深了，這些年在你不喜歡的達(dá)官顯貴間游走，一定也是非你所愿。”

    “如今過往的前塵我都早可忘卻，還望師姐也早日松手罷?！?/br>
    “你欠大師姐的，我便當(dāng)作是我已替你還了。大師姐不是小孩也不是無能，你不用再拋開自我為她而活?！?/br>
    裴真意說著，卻見藺吹弦始終神色晦暗并不發(fā)聲，便微微偏了偏頭，等她回答。

    “”但藺吹弦仍舊是并不回應(yīng)，只幽幽嘆了口氣后道“你說的我都明白?！?/br>
    她垂著眼睫，語調(diào)模糊地繼續(xù)說著“可我還是想回去看她?！?/br>
    “我想以后她也不再需要我為她做什么了。但至少我還想看著她好好的，不要哪一天也忽然消失了，令我再也找不見?！?/br>
    聞言如此，裴真意有幾分不解地看向她“誰便消失又令你找不見了”

    藺吹弦看她一眼，面色浮上些自嘲，垂眸答道“我這一生，都總是在虧欠他人。從師姐到你，再到師父。我時常便覺得我根本不配留在這個師門中，因?yàn)槲沂裁匆沧霾缓?，還要無端連累了你們?！?/br>
    “”

    裴真意對一切的過往根本算得上是一無所知，于是一時也并不好開口，只是默默垂眸又為藺吹弦添了一盞茶，推向她手邊。

    “那年我和師父是一道下山的。本是她帶著我，半路卻忽然收到急信，我們便輾轉(zhuǎn)經(jīng)行到了川息?！?/br>
    “到了元家之后，頭幾日里我同師父都住在客院，跟著那元霈每日里逛逛圖樓，走走大院，聽師父同她聊些我當(dāng)時聽不懂的東西?！?/br>
    “但沒過多久，元霈的骯臟嘴臉便露了出來?！碧A吹弦說著，指尖緊緊捏住了桌上的茶杯。

    那時候的藺吹弦本就正處年少，相貌明揚(yáng)奪目，為人行事更是帶了幾分鋒芒。同時她心中執(zhí)念又過深，脾性便從來不是同奚抱云一般溫和，而是飛揚(yáng)十足的果決做派。

    這樣的人，元臨雁自然并不喜歡。

    “從那時起我便知道，她一定是要對師父做些什么惡事了。但那時的我從未想過，那會最終要了師父性命。”

    藺吹弦說到這里，靜默了片刻。房中的寂靜像是被拉長，一時房外被窗扇隔絕的轟鳴雷聲越發(fā)明顯。

    “我時常會想，若是我那時候早些料到、早些去拼命爭搶，師父會不會便能夠得救會不會便不客亡在那樣骯臟的地方”

    “師妹，我欠下的東西太多太多了?！?/br>
    藺吹弦說著，咬著唇望向了裴真意。

    “你說你不再計(jì)較了，可我心中卻還負(fù)著。大師姐也說她從未掛心，可我也從未曾釋懷。而對師父的愧疚我甚至沒有過機(jī)會同她訴說。便是這樣，我該怎樣去還、又該還給誰”

    37.良藥對癥

    裴真意回房時已是時將近丑,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伴著雷鳴，偶然閃過的光亮將昏暗無燈的房中微微照出輪廓。

    師姐所說的一切縱使誠然是她曾為之掙扎的心結(jié)，但此刻走出房門后回想，那一切卻都早已是一場交織糾葛的過往,無需過于掛念。

    而想到眼前、想到此刻她房中榻上之人，裴真意很快便心境清明起來,垂眸間彎了眼梢。

    裴真意推開房門,在黯淡之中看見了榻上蜷成一團(tuán)睡著的沉蔻,一時便在雷雨聲中放輕了腳步，走到了榻邊。

    隨著她的靠近,沉蔻吸了吸鼻子,很快睜開了眼。

    “睡嗎”她翻了個身朝裴真意伸出手,拉住后輕輕撓了撓她手心“困不困”

    裴真意搖了搖頭,隨后發(fā)覺或許沉蔻并看不見,便柔聲答道“午時睡了太久，現(xiàn)下并不困。倒是你怎就醒了,我是否顯得吵擾了”

    沉蔻笑了,微微撐起半邊身子“那倒不是,我就是知道你來了而已。”

    說完，她語調(diào)里染上了幾分不滿“但我發(fā)覺你最近便總是這樣。每日里到丑時還不歇,第二天便到了午時都不愿起,起來了又過午便睡,直到大晚上才算清醒。”

    “我看你再這般幾日循環(huán)往復(fù)下去,便要顛倒晝夜了。”沉蔻說著,將她拉到了床上，伸手解她前襟“我可不許你這樣。”

    裴真意被她說得沒法兒，只好靠著她躺了下來。

    兩人肩靠著肩，窸窸窣窣一陣后，沉蔻捏住了身側(cè)裴真意的手。

    “你若是當(dāng)真難入睡，便同我說說話也好?！背赁⑺氖痔Я似饋?，放在頰邊蹭了蹭“其實(shí)我現(xiàn)在也不大困了?！?/br>
    她聲音輕輕幽幽，卻在窗外雷鳴雨打之中顯得十分清晰。裴真意便側(cè)過身去，面著她側(cè)臥起來。

    一時房中昏黑沉暗，但裴真意卻能看見眼前沉蔻起伏的纖細(xì)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