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法開始挑戰(zhàn)年級前十。

    我要變強，要變強，要變成最強大的人。秦法坐在椅子上一邊咬著繃帶給自己纏，一邊哼著。

    邊城半跪著給她上藥，血汗?jié)B透了迷彩服，他小心翼翼地清理著：“冷靜，別抖，先把衣服掀開?！?/br>
    秦法忽然喊出一聲，“我要成為年級首席！”她倏然站了起來，碰倒了邊城手里的傷藥，撒了一地。

    邊城也破天荒發(fā)了火，對這個一起當(dāng)meimei照看的伙伴。忍不住喝她：“你不要命了嗎！命都沒有了，你還管那些做什么？！”他眼睜睜看她天天去挑戰(zhàn)三年級的首席，回回一身傷回來，這簡直像在玩命。

    他就沒見過這么……這么執(zhí)拗的人。

    秦法咬著牙，坐了回去，還不肯服氣：“我肯定能做成年級首席！”

    然后她成功了，在一步步踏著血汗，一個個挑戰(zhàn)著年級前十的人開始。贏了之后，甚至顧不得換個衣服，一身臟兮兮地翻過墻來炫耀。邊城以為她就此罷休，沒想到一口氣還沒松下來，秦法撐著膝蓋喘了會氣，緩過來后亢奮道：“我要做學(xué)院主席！”

    邊城忍了又忍，沒忍住敲了她腦袋，“你給我消停一會兒！”

    秦法不會消停，她一生都在追求著極致的強大。從一開始躲在邊城這里上藥，吞下所有的委屈和隱忍，到最后已經(jīng)強大到不會有人再能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她成了學(xué)院這么多年來第一個女哨兵主席。

    邊城一直是被動式地被她趕鴨子一樣往前趕，但他的步調(diào)仍然是不緊不慢的、有計劃的成為了年級首席。

    兩人又意外卷進了商場哨兵自爆案，得到嘉獎。

    提前畢業(yè)后，秦明禮代表公會向他們拋出橄欖枝。秦法卻不屑一顧，父女兩打了一架。鼻青臉腫的秦法拉著他去了b市分公會，秦明禮也沒討得了好，養(yǎng)了多日的傷。

    這從來不是故事的結(jié)尾。

    秦法接任務(wù)是急躁的，是不顧代價的，一次次挑戰(zhàn)更高難度，寄希望于在絕境中再一次進階。

    邊城便是在一次意外中為了護住秦法，被隱藏的向?qū)狄u，失去了視力。

    秦法受了刺激，一下子在任務(wù)中爆發(fā)進階，成了名副其實的s級哨兵。她的名氣遠遠已經(jīng)超過了b市一個分公會的名氣，所有人都知道她從b級天賦一步步成為s級哨兵，是一個傳奇。

    在一次抓捕偽劣進階藥劑時，兩人脫了隊，被有備而來的人圍堵住。

    寡不敵眾，勢單力薄，節(jié)節(jié)敗退。

    可他們似乎沒有殺了他們的意圖。

    兩邊的人往后側(cè)退了一步，讓出一條路來。影影綽綽的嬌小黑影，在月下若隱若現(xiàn)白色裙邊。

    “秦法，無法再進一步，永遠只能停留在這個階層，和這么一個失去眼睛的向?qū)Т粼谝黄?。這，就是你一直追求的強大嗎？”塞壬隱在黑暗里，一聲又一聲，輕佻地引誘著路過的航行者。

    秦法握緊了拳，胸膛急促起伏，她的表情在黑暗里看不分明，手上的傷口蒙在黑色無指手套下，卻滴滴答答滲下暗紅的血。

    月下，巷內(nèi)的角落里，心一點一點地動搖。

    “你應(yīng)該知道，世上最強大的哨兵，從來都不是s級，而是黑暗哨兵。發(fā)過去的視頻，我知道，你看了，對嗎？”來人朝她伸出手。

    “黑暗……哨兵？”秦法愣愣道。

    邊城見她竟然意志動搖，拼著傷連忙把前面的人拉到身后：“醒醒！世上哪有這種藥，她是騙你的！”見識過對面蠱惑人心的力量，他牢牢抓著秦法的手腕，桎梏著對方的行動。

    失血過多，導(dǎo)致臉色蒼白，向?qū)У哪樤诤诎道锾撊醯南褚粡埣垺?/br>
    黑暗哨兵、黑暗哨兵、黑暗哨兵……

    最強的……

    秦法的眼神一瞬間恢復(fù)清明，再清明不過了。她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人，白衣上已然濺上了紅。是我沒有保護好他。秦法想，我太弱了，竟然還需要邊城犧牲眼睛來救，那簡直是我失敗的鐵證。

    每看一次，我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實力有多么大的不足。

    如果我強大到無人能敵……

    她的手微動，繃住潔白的下頜，從衣服內(nèi)悄無聲息地拔出匕首，鋒利的刀身在月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邊城冷聲道，“不管你們因何而來，我……”剩下的話語戛然而止，再說不出口，漫長的寂靜下，緊繃的面孔一瞬間露出了驚詫，他低頭，匕首的刀尖在傷口上露出鋒芒。

    下一刻，一股抽離的力道仿佛帶著靈魂一同墮入地獄，刺痛從背后順著血管散開，麻痹了身體的痛覺，血色蔓延，溫度在流逝。

    rou體落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我跟你們走，”秦法從他身邊，踏出一步，面容堅毅，“別動他。如果你敢騙我，我死也會拉著你們陪葬?！?/br>
    歐丹妮的笑聲在一瞬變得諷刺而又得意。

    “秦法——”邊城清晰可聞自己的呼吸聲，面前一切都在晃，連同聲音都幾不可聞。秦法停下步伐，側(cè)過臉看他，手上的匕首滴著血。

    邊城想問她很多很多，但最想問的，還是一句：“為什么？”他無法想象相伴這么多年的同伴就在這可笑的引誘中拋棄他。

    簡直像個笑話。

    秦法沉默了幾息，歪著頭，勾著唇角，臉龐失真如娃娃的假面，雙目幽深：“邊城，我以為你懂，我本來就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為了變強，我什么做不出來？”

    “哪怕試驗失敗，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彼恢蓖白?，一直往前，從不停步，從不回頭，就像以前每一次義無反顧踏入險境，只為追求絕境中爆發(fā)的潛能……所有的音容笑貌轟然碎裂成鏡片，月下的池面皺的看不清過往。

    邊城努力抬起的眼皮最后不得不慢慢合上，直到最后一眼，連同眼前的背影融入了死寂的黑暗。

    在醫(yī)院里醒來，熟悉的消毒水味侵入呼吸，氧氣充入鼻腔，白色的世界包裹著他。

    “秦法的事情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狈止珪呢撠?zé)人轉(zhuǎn)過身，責(zé)備道：“她和自由塔私下聯(lián)絡(luò)了那么多次，邊城，你身為她的搭檔，當(dāng)真一點都不知情嗎？”

    邊城痛苦地合上眼，抬起虛弱的手扶住額角，“我不知道。”他太信任她了。

    負責(zé)人懷疑地盯著他的臉，想要從中挖掘出什么。許久后，只是道：“你傷的不輕，好好休息，晚些會有人來問你幾個問題?！?/br>
    時針一點點劃過，門嘎啦一聲拉開，又合上。

    有人坐在床頭，給他掖了掖被子，嘆了口氣：“邊城，你傷的不輕，還是隨我回去吧。”

    “不?！?/br>
    ……

    “醫(yī)生說你狀態(tài)不對，我們已經(jīng)升級了你的資料保密程度。你就此脫身，暫且離開公會，去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好好休息一陣子?！?/br>
    連同曾經(jīng)的隊友，都以為他早已不在人世。

    邊城在學(xué)院里呆了三年，然后提出重新回公會。

    而現(xiàn)在，在這座荒廢的學(xué)校里，秦法停住了腳步，示意他推開面前的門，“就是這里了，你自己進去吧。這是個不錯的機會?！?/br>
    “機會？”

    “對，我相信你的能力，邊城?！鼻胤h首，不覺得哪里不對，“你是我的搭檔，你很優(yōu)秀。也許別人不行，但如果在你身上，黑暗向?qū)У恼Q生，我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br>
    邊城嗤笑著，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可惜，我和你不一樣?！彼p手一用力，推開了大門，明亮耀眼的白光照亮了他身后的黑暗。

    門內(nèi)赫然是學(xué)校原本的會議室，掉色的會議桌放在中間。歐丹妮趴在桌上，擺弄著新采回來放在桌中間的插花，此時聞聲側(cè)過頭來看他。會議桌對面那頭坐著一個雙手交疊隨意翹著腿、約莫三四十的男人，聞聲抬起頭來，薄薄的青皮纏在唇間，唇角微勾。

    除了兩人，會議室內(nèi)空蕩蕩的一片。

    邊城皺起了眉，竟只是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