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⑤
眼前一花,他攔在她面前,依然緊抿著唇不說話,只是怔怔看著她。 她繞過他往前,他身子一晃,又?jǐn)r在她面前。 她左沖右突,他晃來晃去,一直堵在她面前,密密實實的,像是一尊鐵塔。 “你想怎么樣?”她再忍不住,眼淚涌了出來,“你不肯去見我,我厚著臉皮來見你,我逗你笑,你面無表情,我跟你說話,你一言不發(fā),我走,你又不讓我走,你究竟想怎么樣?” “別哭……”他伸出手,欲要撫上她臉,卻僵在空中。 她眼淚流得更急,她質(zhì)問道:“就算是太后賜婚,就算是我父親有遺言,你不該當(dāng)面跟我說清楚嗎?” “我不敢見你,我怕一見到你,就下不了決心離開……”他聲音喑啞說道。 “你怎么下不了決心了?你留下一封書信說走就走,你那么狠心,你決心大得很……”她嗚咽著,“我恨死了你……” “別恨我,你別恨我?!彼行┗艁y得解釋,“我沒有走,我一直在杭城,我不敢離你太遠(yuǎn)……不信你去問張阿大,我就住在他家?!?/br> 她愣住了,她呆呆看著他消瘦的臉頰,猛得沖過去踢打著他,哭著說道:“既然沒走,為何要騙我?害得我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天天都在想你……” 他任由她踢打著,眼角泛出隱隱的水光。 “不,我沒有想你,我忙著報仇,沒空想你?!彼V固叽?,倔強(qiáng)看著他。 看著看著忍不住伸手撫上他臉:“怎么瘦成了這樣?怎么不照顧好自己?” 他扭臉躲避著她的手,她順勢掐住他耳垂,咬牙道:“你躲什么?為何要躲?你如今是陸晴萱的未婚夫,我就碰不得了嗎?我偏要碰……” 他忍著疼咬牙說道:“你是寶來的未婚妻,朋友妻,不可戲?!?/br> “我沒跟他定親,怎么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她跺著腳嚷了起來,“若沒有你,我也許會遵父命跟寶來成親,可是我有了你,我寧愿終身不嫁,也不會勉強(qiáng)自己?!?/br> 他震驚看著她,訥訥說道:“你不能,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了?無論我爹的遺言是什么,他都是想讓我幸福,如果我違背他的遺言才能幸福,他是不會怪罪我的?!彼碇睔鈮颜f道。 “可是……”他試圖反駁,她蠻橫打斷了他,“沒有可是,那次跟你鬧別扭后,我就做了決定……” 話未說完,她又激憤起來,兩手用力拉拽著他的耳垂,咬牙說道:“你為何不問問我的想法,就擅自做主寫信假裝離開?” “容兒……”他嘶了一聲。 “不許叫我容兒?!彼齼窗桶涂粗?,手下更加用力,“你本來就有些喜歡陸晴萱,有了太后賜婚,你就順勢屈服了是不是?你假裝離開,想要試著慢慢忘記我,當(dāng)做沒有認(rèn)識過我是不是?” “疼……”他嘶聲連連,哀求看著她,“脖子也疼,耳朵也疼……” 她手下一松,眼淚簌簌落下,黯然說道:“分開一個多月,你如愿了是不是?對我已經(jīng)淡漠了是不是?你要上戰(zhàn)場,你跟每個人告別,惟獨沒有我,你那么狠心,我卻狠不下心少做一個香包,有一個最大的,上面繡了麒麟,是給你的,你看出來沒有?” 她仰起滿是淚水的臉,哽咽著問他:“你戴上了沒有?” 他兩手緊攥成拳,咬牙看著她淚眼婆娑的臉,身子猛然向前一沖,大力抱住她將她鎖進(jìn)懷中,唇狠狠撞上她的唇,含住了死命吸吮,似乎要吞下她所有的倔強(qiáng)與委屈。 她掙扎著抗拒,可他清香的氣息纏繞而來,將她緊緊裹住,她漸漸松弛下來,緊緊回抱住他,再也不想放開。 沉醉中身子騰空而起,他抱著她進(jìn)了屋中繞過紗屏,將她擱在床上,坐在床邊不置信看著她,掌心摩挲著她的臉,兩滴眼淚不受控制滑出眼角,他赧然扭過臉去,掩飾自己的窘迫。 溫?zé)岬难蹨I滴在她臉上,她從迷離中睜開眼,仰起上身伸出雙臂勾住他肩,拉著他一起滾倒下去,趴在他懷中親吻著他的眼,他眼中的水汽氳著她的唇瓣,她心疼得落下淚來。 “別哭……”他嘶啞的嘆息聲中,唇被她的唇堵住。 唇齒相依,她細(xì)致而溫柔得親吻他,撫慰他一個多月來的絕望與思念。 她在喘息的間歇輕聲哄他:“都怪那三個臭皮匠自作主張,害苦了我的諸葛亮……” 他的心里熨貼著,連日來的焦躁憤恨無奈煙消云散,他輕嗯了一聲,唇貼住她唇含混說道:“你得罰他們給我出氣。” “自然要罰的?!彼吐晳?yīng)著,唇舌在他的唇齒間輾轉(zhuǎn)。 意亂情迷間,劇烈的疼痛將他喚醒,他睜開茫然的眼看著她。 她憤憤瞪著她,一下一下緊咬著他的唇瓣。 “怎么了?”他低喘著輕聲問道。 “郡主打了人,就不用罰嗎?”她牙齒松開,從他身上爬起來,整了整衣衫,捋一捋頭發(fā),跪坐在床上,吸一口氣平靜看著他。 他頹然得嘆息。 “怎么?不罰嗎?”她冷聲問道。 “自然要罰。”他無奈看著她,“非得這時候說嗎?多煞風(fēng)景,剛剛那樣,多好......” “非得這會兒說?!彼吡艘宦?,“那夜里回去,繡珠鼻青臉腫的,問她怎么了,她說早起下臺階的時候摔著了,我深信不疑,今日才知,她是被打的?!?/br> “寶來對葉全說,打得頭發(fā)散亂,口鼻冒血,臉腫起很高……”他說著話咬一下舌頭,此時應(yīng)該哄她才對,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火上澆油? 果然,她聽得雙目圓睜,猛然撲過來掐住了他的脖子,咬牙切齒說道:“竟然將繡珠打成那樣,我跟你拼了?!?/br> “不是我打的……”他忙握住她手腕自保。 “是你娘打的,你得替她還債?!彼窒赂佑昧Α?/br> “用不著抵命吧……”他嗆咳著說道。 “那你說,怎么罰。”她力道放輕,兩手依然環(huán)在他頸間。 “今日去請寶來喝酒的時候,我跟繡珠作揖道歉了,我跟她說回到西安后,定將婆子的手剁下來送給她??衫C珠說不用剁手,她說少將軍娶我們姑娘過門的時候,我定會跟著陪嫁,等我到了將軍府,會好好得將那幾記耳光還回去。”他學(xué)著繡珠的樣子,認(rèn)真說道。 “繡珠真這樣說的?”她冷哼著松開他,心里有些沮喪,父親的遺言可以不遵守,那太后的賜婚呢? “我知道沒有那樣一天,還是決定把婆子的手剁下來送給繡珠?!彼焓汁h(huán)住她腰,將她往懷中一扣,軟著聲音說道,“可是你來了,一切都不同了?!?/br> “怎么不同了?”她掙扎著,“不同的是我,不是你?!?/br> “太后沒有賜婚,放心吧?!彼吐曊f道。 她停止掙扎,不置信得撲閃著眼:“你用不著哄我?!?/br> “沒有哄你?!彼氖种篙p輕撫上她的長睫,“陸晴萱離開杭城后,我給父親寫了一封書信,信中說我與喬四姑娘兩情相悅,求他老人家成全。我父親便一口咬定喬財神在世時,與他為你我定下了口頭婚約,并上奏了太后?!?/br> “如果陸家還沒有請求太后賜婚,唐將軍冒然上奏此事,有些奇怪?!眴倘菀苫蟮?。 他親親她的眼:“我還同時派人去京中面見齊王,給他捎去幾句話,說起陸晴萱到杭城之事,齊王當(dāng)即進(jìn)宮對太后言明心意,太后疼愛孫子,正需要一個拒絕陸府請求的借口?!?/br> “唐將軍的上奏,就是太后的借口?!眴倘輧墒峙噬纤纾量粗Φ?,“就說你狡猾,狡猾得恰到好處。” “夸我呢?”他親親她的頭發(fā),揚(yáng)唇笑了起來。 她嗯了一聲,說一聲可是,想問什么,紗屏那邊叭得一聲輕響,將她的思緒打斷。 是燈花爆開的聲音。 驟然亮起的燭光透過紗屏,在他的臉上流轉(zhuǎn)。 他烏亮的發(fā)俊逸的臉鮮紅的唇潤濕的眼,畫一般狠狠撞入她的心頭。 心跳突突突得越來越快,抬手撫上他鬢邊垂落的一綹長發(fā),咬著唇通紅了臉。 “在想什么?”他笑看著她,雙眸如夜空中粲然的星辰。 她臉埋進(jìn)他胸前,猶豫再三鼓起了勇氣:“在故事里,上戰(zhàn)場前,你要給我留個孩子……” 他撫著她長發(fā)的手僵住,身子緊繃如鐵,半晌沒有說話。 她屏著呼吸等了一會兒,他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不由怒上心頭,氣呼呼說道:“從來都是我,我先拉你的手,我先抱你,我先親你,這會兒,也是我先,我……” 她翻身坐起,惱恨看著他,看他一臉的緊張無措,再舍不得跟他置氣。 卻也不想很快放過他,臉上依然恨恨的,心思急轉(zhuǎn)間,手突然觸到袖筒里的玉佩,咬牙切齒問道:“你還想不想要,玉佩了?” 他愣了愣,含混說道:“要啊……” “想要,你就痛快點兒?!彼⒌靡幌?,她又通紅了臉。 “傻丫頭。”他定定看著她,突笑了起來,坐起身撫上她臉,“你知道嗎?你又哭成了個大花臉。” 她呀得一聲驚呼,拍開他手,兩手緊捂了臉,帶著哭腔說道:“我給忘了,我竟然頂著一張花臉跟你又親又抱,我得多難看,難看死了……你是不是又在心里笑話我了……” “你怎樣,在我眼里都是好看的?!彼p輕扒開她手,傾身而來重重親在她臉上。 “是不是有墨汁的味道?”她推拒著他,一臉的自我嫌惡。 他說聲等等跳下床去,移了臉盆架過來,擰了帕子一下一下為她擦臉,他緊抿著唇,笨拙而認(rèn)真。 “你嫌棄我了,才不給我孩子的?”她低垂著眼眸,懊惱問道。 “我怎么會嫌棄你?”他捋著她額前的碎發(fā),繼續(xù)仔細(xì)為她擦洗著,嘆息說道,“你不知道,這一個來月我有多想你。葉全每次見到你,我都會仔細(xì)問他有關(guān)你的一切,你說什么了,做什么了,高興不高興,瘦了沒有,他答不上來我就罵他辦差不力,他都答上來,我又嫉妒他能夠看著你,我就質(zhì)問他,你怎么看得那樣仔細(xì)?你是不是看她好看,就緊盯著她不放?葉全敢怒不敢言,每次他走后,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他一邊為她擦臉,一邊絮絮說著話哄著她,擦洗干凈了挪走臉盆,蹲在床邊覷著她笑:“白得發(fā)光,放心吧?!?/br> 她不放心,拿過銅鏡來照了照,松一口氣笑了,仰臉看著他問道:“好看了嗎?” “好看,一直都好看?!彼麑⑺龘碓趹阎小?/br> “那,接著要孩子吧?”她靠著他小聲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