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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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太后常年在后宮,江寒英是先帝為她兒子選的先生,她只在正旦宴上遠遠見過一次,離得遠,依稀記得是個相貌偉岸的男人,她置下筷子,道,“先帝的人,妥當(dāng)嗎?” “娘娘多慮了,這滿朝大臣不都是皇上的人,”魏濂斟茶過來遞給她。 孫太后就著茶漱口,“嘴兒甜,你不會收了江寒英的禮吧?!?/br> “臣向著娘娘,旁人的禮算什么數(shù)?”魏濂等她漱好口,呈上白巾讓她擦手。 孫太后打著哈欠,沖他伸手,“就定他吧,哀家也懶得折騰了?!?/br> 魏濂握著她的手幫她揩,力道溫柔,動作輕緩,“娘娘還招人侍奉嗎?” 孫太后歪著身,眼睛掛在他面上,看著他的薄唇出神,“魏濂,明兒讓御醫(yī)給你看看吧?!?/br> 魏濂手微頓,倒還是將她的手擦拭凈,他的神情轉(zhuǎn)成落寞,半晌回了話,“娘娘何必揭人傷疤呢?” 孫太后也尷尬起來,太監(jiān)缺的二兩rou豈有那么容易補回來,凈身房里轉(zhuǎn)一圈,有的根都削完了,再想長出來就是做夢。 “哀家隨口一說,你別放心上,”孫太后道。 她站起來,魏濂便攙著她到梳妝臺前,為她卸釵,“娘娘是為臣著想,臣若這個都瞧不明白,不是白眼兒狼嗎?” 孫太后注視著鏡里人,手摸到眼角的細紋上,惆悵道,“到底比不得從前,這皮子也松了?!?/br> 她才三十二,宮里膳食補品不斷,也還是抵不住皺紋爬上臉,不得老天爺疼,再大的福也養(yǎng)不住。 魏濂按揉著她的鬢角,看她放松了,道,“娘娘自個兒覺得,臣眼里娘娘還如韶華,況且娘娘這通身的氣韻,可沒幾個女人比得上。” 孫太后推開他的手,側(cè)頭看他笑,“得虧你是個太監(jiān),若齊全,男人們還活不活了?” 魏濂翹起小指掩著嘴笑。 孫太后眸中閃過嫌棄,撇過身道,“你去吧,哀家要睡會兒?!?/br> 魏濂俯著身退走。 孫太后將梳子甩臺子上,呸了一句,“好臉皮全生在賤物兒上。” 魏濂回了司禮監(jiān)衙門,早有太監(jiān)備好了熱水讓他沐浴,他洗身不喜歡人近身,太監(jiān)再威風(fēng),也比別人短一段,身子殘缺不愛給人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底下的小太監(jiān)也沒誰敢觸他霉頭,誰愿意伺候個陰晴不定的主子,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魏濂換了件大袖衫,清爽著身出來。 汪袁候在廳堂上,一見他,便愁起眉來,“廠督,皇上要將壽王府的大象運進宮來。” 新帝還是個孩子,愛些新奇的物件兒,尤其鐘情養(yǎng)野物,他府里光一個獸園就占了半邊地。 連德喜遞了茶來,“老祖宗喝茶?!?/br> 老祖宗這個名頭乘著奉承的意思在里面,太監(jiān)無子,魏濂又是太監(jiān)的頭兒,下頭的小太監(jiān)想往上巴結(jié),照著敬話便尊稱他一句祖宗,明里是將他當(dāng)祖宗一樣待著,背地是個什么想頭那就無人知曉了。 魏濂喝一口放桌上,道,“運吧?!?/br> “……壽王府共有三頭大象,若全運進宮,馴獸所估計裝不下,”汪袁觀察他的面色道。 魏濂蹙一下眉,“我記得先帝曾在馴獸所里養(yǎng)了幾只虎,先帝駕鶴西去了,沒準在天兒上還惦念著他的愛寵,送它們一程吧,剛好給皇上的大象騰地方?!?/br> 汪袁答應(yīng)著。 魏濂松動著肩骨,問道,“傅家逃走的那個姑娘找見了嗎?” “……還不曾,”汪袁道。 魏濂笑起來,“這位傅小姐真能跑,抓著帶來讓我見見,好歹活了條命,總不能讓傅家唯一的血脈再被人殺了?!?/br> “是?!?/br>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鞠躬。 第7章 七個串兒 傅晚凝在馴獸所里呆了五天,她被分配給老虎喂食,太監(jiān)最會門縫里看人,她剛?cè)雽m就被分到這里,瞎子也看得出她得罪人了,馴獸所里打理的太監(jiān)本就少,去了那躲懶的,真正做事的兩只手都數(shù)的過來,傅晚凝一進去,臟活累活全指給她,巴不得她全包了。 傅晚凝一聲不吭的接下照料老虎的活計,老虎生猛,她連鐵欄前都不敢去,隔老遠扔食物進去,一聽到老虎叫就嚇得往地上撲,這五日她過得驚心動魄。 她以為她要這么過一輩子,又或者她會被老虎一口吞掉,可又有了變故,她看顧的老虎突然全死了,她只睡了一覺,再醒來那原本關(guān)老虎的籠子里換成了大象,象她在書本上見過,是極溫馴的畜生,她又覺得老天爺眷顧她,她的性子本分安靜,再艱難的生活只要給她一點甜頭,她便又好像有了生氣,她可以再堅持一些時候。 伺候大象要比伺候老虎舒適多,傅晚凝很少怕了,可是這些大象異常嬌氣,她要用最嫩的樹葉給它們喂食,它們的活動場所也得保持干凈,最讓傅晚凝吃不消的是,大象喜水,她每天都得換水,她力氣小,換水慢,旁得太監(jiān)也不會幫她,常常要忙到深夜才得空睡下,竟比照料老虎還辛苦。 傅晚凝接連累了兩日,那雙手血rou模糊,徐富貴過來給她送了些吃的,安慰她慢慢熬,這大象是新帝的寵物,她伺候好了,總有出頭之日。 傅晚凝沒想過能出頭,她是女人,出頭了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她就是一個死,她想出宮,等攢下一點錢,她想在宮外隨便什么地方落腳,有自己的小屋子,養(yǎng)一只小黃狗,遠離都城紛擾,安閑過日子。 梅雨天一過,太陽烈起來,曬的人浮躁,只想進屋子乘涼。 傅晚凝將籮筐里的樹葉撒到地上,大象們慢著步子走來進食,她做了個深呼吸,拎著小木桶去灌水。 她的手上纏滿了繃帶,一用力就有血冒出,才往水槽里倒了一桶水,繃帶就印紅了,她只得停手,打算忍過疼再繼續(xù),她坐到樹蔭下,背靠著樹緩緩睡過去。 “哞!” 大象沉長的叫聲震醒了傅晚凝,她眼一睜,巨大的象鼻正對著她,她登時嚇傻,連跑都忘了,那象鼻噴著臭氣,倏忽一動,一大股水澆來,將她從頭到腳淋濕。 大象欺負夠人就搖著尾巴走開了,留傅晚凝一人站在樹下發(fā)愣。 她抖著手去拭臉上的水,卻發(fā)現(xiàn)那水抹不掉,她忽然醒悟過來,那不是水,那是她的眼淚,這一刻她心底所有的酸苦都被拉出來,像貨品陳列在貨架上供人觀看,她崩潰了。 傅晚凝呆立著,隨淚水往下淌。 在侯府,她的父親沒管過她,兄姊奚落她,說她的娘親是歌姬,說她以后也是小歌姬,她要吵,她的娘親告訴她,她是庶女,在嫡系面前必須得低著頭,所以她悶不做聲。在流放途中,她娘親為了救她將她塞進沙地里,她讓她別說話,所以她沉默的看著自己的娘親被人殺了。如今她被人欺壓,在這馴獸所里服侍著牲禽,還要受它們的氣,她還是說不了話,她這個人仿佛生來就招人欺凌。 她活了十七年,做小伏低了十七年,她明明可以一直忍耐,可她現(xiàn)在卻在難過,她渴望自己能反抗,渴望有人能帶她走出困境,她沒用,她想要有個人能支著她走下去。 “樹下那個!你哭什么!” 傅晚凝遲緩的尋聲望過去,那門欄邊站著個人,赤衣白面,日頭下,他的視線陰冷的掃過來,如蛇信般帶著毒,她陡時愕住,驚恐自她的后背燃起,她手足無促,竟忘了行禮。 連德喜看出她傻了,他小心的望了望魏濂,他果然不悅,連德喜便朝傅晚凝又喊了一聲,“你是瞎了還是聾了?見到老祖宗要干什么!” 傅晚凝撲地一跪,雙手伏地,顫聲道,“奴才給老祖宗請安……” 魏濂垂著眼,略過她的手,在那血紅上頓住,他說,“這象居就你一人看顧?” “……是,”傅晚凝猶疑地答話。 魏濂眼眸微瞇,“咱家瞧你哭的慘,可是嫌這里做活苦?” 傅晚凝心頭咯噔一跳,連忙否認,“回,回老祖宗話,能打理象居是奴才修來地福分,奴才只是才進宮,有些想家……” 魏濂繞過她,往里走。 隨后地連德喜瞧她還跪地上,抬腳踢她,“起來?!?/br> 傅晚凝聽話的起身,站到他一步遠的地方。 連德喜看著她目不轉(zhuǎn)睛,打先兒遠,他看了個囫圇,現(xiàn)人到跟前,他瞧得眼饞,是個會長的,秋水眸春山眉,鼻尖兒俏,唇潤含珠,紅淚痣添艷氣,再這柳條兒身子,就是宮里的娘娘也挑不出幾個有她出挑的,只可惜是個小太監(jiān),這相貌…… 連德喜悄悄瞥過魏濂,心里藏得半句話蹦在腦袋里,生的太過女氣,壓不住陽剛,招人喜也招人厭。 “喂過食了?”魏濂踩在吃掉葉子的光樹枝上,明知故問道。 傅晚凝小聲道,“才喂過……” 魏濂擰著樹枝,“地上的雜物得空了撿出去,白占地兒?!?/br> “是……”傅晚凝老實的躬身,手伸到他腳邊揀樹枝。 她的指甲粉潤但指尖全被戳破,裹在帶血的繃帶里,一眼望了就能生憐惜。 魏濂斜睨一眼,腳挪到一邊,由她抱著樹枝跑出去。 連德喜忖著他的心思,道,“老祖宗,您若合眼奴才叫人將他調(diào)到院里伺候?!?/br> 魏濂拂掉袖上的灰塵,淡聲道,“這象居他一人頂不住,你回頭讓劉路再分些人來,省得圣上進來就看這滿地雜碎?!?/br> 連德喜就摸不著他的想法了,他不好再提前頭的話,就道,“您院里人少,要不要讓劉總管也調(diào)幾個人進院子,橫豎能做事?!?/br> 魏濂觀摩著象棚,余光里傅晚凝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來,身形單薄的一陣風(fēng)就能吹跑,他狀似無意道,“你看著辦吧?!?/br> “哎,”連德喜曉得了他的意思,目光放到傅晚凝頭頂,直嘆好命。 魏濂背著手逛了遍,折回門欄處準備走時,他終于正眼看向傅晚凝,“要哭回你房里哭,站外頭哭礙眼,今個是咱家來了,咱家懶得罰你,若換作皇上,你這條小命約莫會被你哭沒了。” 傅晚凝澀著臉跪倒,給他磕頭。 魏濂轉(zhuǎn)身離開了。 傅晚凝長舒一口氣,她用袖子扇著風(fēng)轉(zhuǎn)頭去看象棚,那三只象吃飽喝足正在打盹,她呼著熱氣,走出象居,回監(jiān)欄院暫時歇了。 魏濂回司禮監(jiān)不到一刻鐘,沈立行過來了。 “廠督,言岑說要見您,”沈立行說,他是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按理那鎮(zhèn)撫司他是一把手,但錦衣衛(wèi)想做件事得經(jīng)東廠上報,東廠現(xiàn)如今在魏濂手上,這換著話說,他們錦衣衛(wèi)的頭兒還真不是他沈立行。 衙門里熱,魏濂握著金面扇閑適的扇風(fēng),他指了一邊的椅子讓沈立行坐,“他讓我去我就去?他面子大了?!?/br> 幾個小太監(jiān)進來換了冰盆,順道將大門帶上了。 沈立行深壓住眉,道,“卑職已經(jīng)給他用了一遍刑,他嘴硬,到現(xiàn)在還喊冤,說……” 他揣測著魏濂的表情,繼而道,“他說讓您過去一趟,他有話只能單獨跟您說?!?/br> 魏濂按下扇柄,勾著下垂的組纓細細捻,須臾他站起身道,“我倒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招?!?/br> 沈立行跟在他身側(cè)朝外走,將好連德喜捧著兩碗香蕈飲過來,喊住他們,“老祖宗,您要不吃了再走?” 魏濂端起一碗香蕈飲舀了一大口放嘴里,又把碗放回去,道,“趕早兒去直殿監(jiān),別轉(zhuǎn)腦給忘了。” “奴才這就去,”連德喜將另一碗香蕈飲放到沈立行手里,快步走了。 魏濂拍拍沈立行。 沈立行兩三口吃完丟了碗,跟他出了衙門。 鎮(zhèn)撫司和東廠毗鄰,靠近刑部衙門,方便三部門一同辦案。 年頭不一樣了,刑部在大楚開國時,那是一等法理,從京官到地方官都屬他們管轄之內(nèi),直到明正帝設(shè)立鎮(zhèn)撫司,大大分去了刑部的職權(quán),進展到今朝,刑部形同虛設(shè),徹底被東廠控權(quán)了,鎮(zhèn)撫司就是理著事兒,也得向廠督稟明情況,廠督不允許,鎮(zhèn)撫司就不能辦,錦衣衛(wèi)和東廠成了嚴密的上下級關(guān)系。 魏濂進了刑訊室,獄卒預(yù)先備了茶點,他坐到藤椅上,雙腿交疊,半低著眼去看刑架上傷痕累累的言岑,燈影下,他的面目成畫,合著眼中的冷厲仿似艷鬼,“言大人,咱家來了,你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的,就一并說了吧,咱家要是心情好了,就給你留個全尸?!?/br> 言岑滿面淋血,他紅著眼瞪魏濂,“你走近點!” 魏濂揀顆葡萄放嘴里,邊嚼邊吐出籽,“小把戲就別玩了,咱家在其他犯人身上見得多,你要不說,咱家就走了,咱家比不得言大人清閑,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咱家料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