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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璟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所有人,卻仍是無法辨別出這些人的身份。他們身上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色小袖袍,袍衫樣式簡單,沒有任何能夠表明來歷的紋路。倒是他們□□的駿馬,毛色油亮,皆是上好的大宛馬,尋常人家根本養(yǎng)不起如此多的數量。 一個看起來與那白袍少年年歲相仿的黑衣人翻身下馬,朝著嚴璟看了一眼,忍不住挑眉,開口道:“將軍好身手,這一會的功夫就將這人制服了,都不給兄弟幾個留出手的機會。” “遲則生變?!蹦巧倌贻p輕搖頭,仿佛警告一般淡淡地瞥了嚴璟一眼,確認他不敢有什么動作,才朝著身邊人問道:“確定是他?” 那人聞言也跟著朝著嚴璟看了一眼,拱手回道:“稟將軍,據我們的探子回報,那細作出了云州城之后就朝著這西北方向而去。咱們得了消息便快馬加鞭地追來,這茫茫沙海之中,除了他再未見到旁人,估算著路程也該是他了。況且,這正常云州的百姓都知道,進了這沙海就等于出了魏國,若不是別有目的,誰又會往這里跑。” 那少年聽了他的話,微微思索了幾分,而后點了點頭:“倒是如此。” 嚴璟將這二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聽他二人話中之意,這二人應與自己一樣皆是魏國人,按照地界來算,加上他們的衣飾馬匹,這些人應該屬于西北戍軍,只是……眼下他們似乎是把自己當成了別的什么人,他微微側目,對上這當中這位少年冷冰冰的目光……似乎還不是什么好人。 嚴璟覺得自己實在是倒霉透頂,不過想要出門閑逛一圈,順便打打獵就遭到這種境遇。他能感覺到左臂的傷處還在隱隱作痛,不用扭頭他都可以感覺到鮮血還在從中涌出,他長到今日還從未受過如此苦楚,只覺得叫苦不迭,他張了張嘴,終是硬著頭皮道:“聽二位之意,這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那白袍少年依舊穩(wěn)穩(wěn)持劍,二人僵持這半天的功夫,他的手指都沒有絲毫的抖動,他視線冷淡地看了嚴璟一眼,卻仿佛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倒是另一個開了口:“到了這種時候,你以為裝傻就能逃脫嗎?為了把云州城的情報帶回去,你們的人應該費了不少的心思,只是可惜了,落到我們手里,別說是情報,就算是你這個人,也休想再回去了。識相的話,我勸你最好還是束手就擒,不然,我們將軍的劍……” 他說到這兒,輕哼了一聲,也不再繼續(xù),反倒是上下打量了嚴璟一番,突然向前幾步,徑直走到嚴璟面前,盯著他覆面的布料發(fā)出一聲輕哼:“若不是心中有鬼,又何必是這種打扮?!?/br> 話落,竟是直接伸出手將那布料扯了下來,嚴璟原本被遮蓋的整張臉登時便露了出來,始作俑者卻是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嚴璟的臉看了半晌,才突然回神一般,轉向身旁那白袍將軍,低聲道:“將軍,您說他這個相貌哪怕在云州城隨便找個富戶入贅都能保證后半生吃喝不愁,怎么就想不開非要給胡人當細作。” 三人的距離很近,雖然這人聲音不高,但嚴璟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內心頓時變得十分的復雜。從小長至今日,他見過無數次別人因為自己面貌而怔愣的表情,也聽過各種各樣贊美之詞,卻唯有這次覺得難以容忍,他有意想要反駁,但……他微垂視線,便看見了頸上明晃晃的劍刃,最終還是忍辱負重地將到了唇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那白袍少年聞言亦是微微蹙眉,忍不住將視線轉到嚴璟面上,原本平靜冷漠的一雙眼底漾出幾分訝異,但握劍的手卻沒有絲毫的退縮,嚴璟甚至能感覺到劍刃之上散發(fā)出了更濃重的殺意。這倒是讓嚴璟頗為驚異,這少年明明年歲不大,卻帶著征戰(zhàn)多年的老將軍才有的肅殺之感,他那雙眼原本澄澈明亮,望過來的時候,卻只讓人感覺到無端的寒意。 嚴璟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干澀的唇,從未有過的怯意讓他幾乎顫抖。他直覺自己此刻應該說點什么辯解一下,但腦海之中已是一團亂麻,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開口,又怕話說的不利索,反倒惹惱了眼前這人,被一劍捅死在這茫茫沙海之中。 在嚴璟遲疑的功夫,那黑衣人已經回過神來,再次看向那白袍少年:“將軍,如何處置這人?” 那白袍少年的視線從嚴璟臉上慢慢收回,而后手腕一翻,長劍回轉,落回鞘中,他將雙手背到身后,視線從沙漠之中掃過,淡淡道:“這里離北涼太近了,夜長夢多,先帶回軍中?!?/br> “是?!?/br> 第二章 嚴璟此刻的心情十分復雜。 半個時辰前,他還在為了被困沙漠而愁眉不展,半個時辰之后,他輕而易舉地被帶離了沙漠,然后,陷入了另一個讓他愁眉不展的境遇——被當成北涼潛入云州城的細作捉回了西北戍軍大營。 早在都城之時,嚴璟就聽說過西北戍軍的威名。 云州地處魏國西北,是邊境要塞,因此除本地府軍之外,還另有一支戍軍常年在此駐守,以防西北異族入侵,守護西北百姓安危。此戍軍獨立于云州之外,直接歸都城天子管轄,因為戰(zhàn)功卓絕而聞名遐邇,即使是嚴璟這種素來不務正業(yè)之人都聽過不少關于他們的傳聞。 卻沒成想今日竟然以這樣一種方式親自體驗了一下。 按說大家同屬魏國子民,嚴璟再不濟,畢竟出身擺在那里,即使對西北戍軍來說也是不容小覷的,稍加辯解總有機會證明自己的身份,解除誤會也算不上什么難事。卻沒成想,當他試圖開口的時候,那白袍少年用極其冷淡地目光掃了他一眼,截斷了他的話不說,下一刻,那黑衣少年就格外懂眼色地將方才嚴璟覆面的布料塞到了他口中,徹底斷了其為自己辯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