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陸縝躺在休息間的床上，蒼白的脖頸就暴露在空氣中，喉管看起來不堪一擊。

    楚殷作為助理，為他蓋上被子，手里捏著刀片。

    只要在脖子上劃下去，或者捅在心臟，一切就結(jié)束了。

    陸縝閉著眼，神色平靜，并不知道接下來可能發(fā)生的一切。

    楚殷手里的刀片都被捏得發(fā)燙，她屏住了呼吸，抬起手，一點點接近陸縝的咽喉。

    他睡得很安靜，絲毫不設(shè)防。

    楚殷的手幾度想要落下去。

    他已經(jīng)不是你喜歡過的那個少年。

    他那么瘋，那么壞，斷了你所有自由，毀了你一生。殺了他啊——！

    楚殷的手抖個不停，刀片險些滑落掌心——

    她猛地回神，堪堪捏住了即將落在陸縝脖頸間的刀子。

    然后她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休息室。

    竟然下不了手。

    楚殷藏起刀片，推門走出陸縝的辦公室，同層的女職員走過來，聲音略帶諷意：“勸你不要多想，就算能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你在陸總心里也只是別人的替身?！?/br>
    楚殷：“替身？”

    對方得意道：“陸總心里有個多年的白月光，不然你看集團(tuán)這么大，美女那么多，那可能輪得到你？”

    ……白月光。

    “而且，那白月光據(jù)說已經(jīng)不在了，明白嗎？連贏都贏不了，一生無法跨越?！?/br>
    楚殷露出一絲莫名的笑。

    一生無法跨越？

    那樣慘烈的勝利，她不需要。

    楚殷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

    陸縝在交給她事情做的時候，順帶教了她很多東西。楚殷覺得莫名其妙，卻又不能露出端倪。

    “晚上留下來準(zhǔn)備一下會議。”陸縝說。

    楚殷點頭：“是。”

    交代完畢，楚殷抱著文件轉(zhuǎn)身離開。

    陸縝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開口：“那年我其實——”

    話消失在嘴邊。

    在她面前，禁制幽幽浮現(xiàn)，神經(jīng)的創(chuàng)痛如影隨形。

    楚殷背影一頓。那年？

    陸縝卻苦笑著放棄了。

    “……沒什么?！?/br>
    規(guī)則沒有放過他。他的人生也沒有重來的機會。

    死在她手里，已經(jīng)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結(jié)局。

    這一生就不配和她長相廝守。

    那就獨自離開吧。

    他教了她一些東西，甚至簽好了股權(quán)轉(zhuǎn)讓的文件。

    在他死后，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愿她在這里沒有他的世界里，一生順?biāo)臁?/br>
    而他帶著所有痛苦的秘密，終究腐爛進(jìn)泥土。

    ……

    晚上。

    會議結(jié)束。

    董事們一起外出喝酒。

    陸縝在外很少喝酒，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么，喝得很多很多。

    幾乎是故意把自己灌醉。

    他身邊只帶了一個小助理，別人幫忙把他扶進(jìn)車子里，送陸總回家的任務(wù)就落到了楚殷肩上。

    她應(yīng)下，伸進(jìn)衣兜，摸了摸那把水果刀。

    再嘗試一次。

    車子停在陸縝的公寓外，楚殷扶著他，坐上電梯，到了他們家的樓層。

    樓道里的感應(yīng)燈亮了又滅。

    楚殷把燈弄亮，扶著他到了門口，忽然，被陸縝一把抱住。

    她瞪大了眼睛：“陸總——”

    陸縝意識不清，他的頭靠在她肩窩，露出不設(shè)防的脖頸，大動脈就在眼前。

    楚殷下意識摸向了兜里的水果刀，心跳加快。

    現(xiàn)在這個情況動手，大概算性sao擾之后的正當(dāng)防衛(wèi)……

    楚殷捏緊手指，握住了刀子。

    陸縝靠在她身上，很低很低地在說著什么。

    楚殷耳邊只有鼓噪的心跳，沒能聽清他的話。

    刀尖一點點探出了頭。

    穿破陸縝的衣服，抵在他的皮膚上，開出一朵血紅的花。

    陸縝醉得太厲害，毫無知覺。

    楚殷深吸了一口氣，刀尖向前。

    不知道為什么，她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眼底發(fā)熱。

    從青蔥歲月開出的花，最后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呢？

    她的手哆嗦著，一點點推進(jìn)。

    但就在下定決心捅進(jìn)去的那一刻，她忽然聽清了陸縝的低語。

    他沒有意識，可說的還是：“我愛你……永遠(yuǎn)愛你……”

    愛這一個字，重復(fù)了很多年。

    楚殷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失去了全部力氣。

    眼底滾落出溫?zé)岬囊后w。

    她抬手抹掉，把陸縝扶進(jìn)了公寓里，看著他無知無覺地躺在沙發(fā)里。

    楚殷扔了刀子，看了他許久。

    終于明白，她下不了手，她給不了這個終結(jié)。

    她和陸縝糾纏多年，或許也根本不是一死就能兩清的。

    那就走吧。

    走吧……

    這一輩子算是遭了孽緣。

    如果有來生……如果有來生的話。

    祝我和你，毫無瓜葛。

    楚殷最后看了一眼陸縝，像是想記住他，又要忘掉他。

    然后轉(zhuǎn)身，消失在這一晚的夜色中。

    ……

    第二天，陸縝在家中醒來。

    他知道她又一次心軟了。

    陸縝直起身，捂住腹部那個淺淺的刀口。

    沒關(guān)系，再給她創(chuàng)造機會就好。

    她回來就是為了殺他。

    陸縝幾乎是在期待著她的審判。像是等待這一生最后的喜樂安穩(wěn)。

    ……可是，判官不見了。

    那個姓王的小助理，消失得無聲無息。

    檔案成了空，也沒有任何交通信息。她像是憑空出現(xiàn)在世上，又無聲無息地離開。

    只驚動了一個人。

    把他的世界攪得翻天覆地。

    楚殷第二次從他身邊離去。

    這一天，陸縝終于失去了人生的最后一絲希望。

    他處理好所有的工作，然后回到家，掀開被子，躺下。

    開始了自殺式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