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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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販連忙堆起笑,為謝珣取下兩根冰糖葫蘆。 藺成迷迷糊糊的,有種多年好友被鬼怪附身了的錯覺。 謝珣上了馬,將一串子雜書往馬身上一掛,手中舉著兩根冰糖葫蘆,輕夾馬腹,悠哉悠哉地往家中行去。 夕陽灑在謝珣身上,為他勾勒出了一圈朦朧溫暖的光圈,讓他挺拔的背脊也透出了幾分懶散。藺成看著他身下駿馬上掛著的飯盒和雜書,再看他風度翩翩地舉著個糖葫蘆,眼皮直跳,雖然他從小到大都希望謝伯淵身上能沾點人氣,但不是這種沾法啊。 謝珣回到府上,下人們一涌而上為他牽馬提書,他舉著個糖葫蘆,在下人們驚訝的目光中穿堂過院。 * 姜舒窈每日在屋中宅著,閑了便做些吃食,懶了便在院里曬曬太陽。 前一陣兒徐氏把兩個小侄子管得緊,他們便時不時偷偷溜到她院子里,徐氏執(zhí)掌中饋,哪能不知,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姜舒窈每每見著兩個小家伙就極為歡喜,今日他們一來,她就興沖沖地沖到廚房為他們做蛋撻吃。 餅皮制作費了些功夫,等到蛋撻出爐時,已到了黃昏時分。 滿院子都飄著西點的香甜奶味,謝昭饞得在面包窯前直打轉,等到蛋撻烤好,姜舒窈往外拿時,恨不得立刻張嘴等投喂。 剛出爐的蛋撻很燙,餅皮層層疊疊膨脹開來,內層的蛋漿凝固,嫩黃軟香,有幾個鼓起的小泡被烤出了棕黃的色澤。 蛋撻看上去極為誘人,謝昭好話直往外冒:“三叔母,你真厲害,聞著好香,我可以吃一塊兒嗎?” 在古代沒有錫箔紙,鋁的提取也困難,姜舒窈選擇用牛皮紙代替,烤窖的溫度便燒低了一些,多烤一會兒。她先嘗了一口,最終的口感還是差了些,外皮沒那么松脆,內里也不夠嫩。 謝昭眼巴巴地看著她吃,口水都要滴了出來,生怕她不給自己嘗嘗味道,扯著她的裙角撒嬌:“三叔母,三叔母,給我吃一口好不好?就一口。” 姜舒窈見他這樣不由得生笑:“本來就是為你們做的?!?/br> 她把烤盤放在桌上,拿起一塊蛋撻遞給謝昭:“小心燙?!?/br> 謝昭迫不及待地接過,姜舒窈又給了謝曜一塊,謝曜小聲地道謝后,方才接過。 謝昭可是全程觀摩姜舒窈做蛋撻的,所以總覺得廢了這般功夫,又用了新奇的烤法的蛋撻是什么不得了的吃食,吃起來都小心翼翼的。 他先咬了一小口,咬下了外層的酥皮,層層疊疊,松脆到牙齒一碰就碎,帶著絲絲甜味兒,嚼起來又帶著輕淡甜蜜的油香。 光是酥皮就這般美味,謝昭幸福地瞇起眼睛,再咬了一口。 這次咬到了內陷,剛出爐的蛋撻內陷極為燙口,但也因為這溫度讓內里更加軟嫩香甜,濃郁醇厚的奶香味在口中化開,水潤軟彈,甜而不膩。 謝昭小口小口品完了剩下的蛋撻,唇齒留香,舌尖似乎還殘留著內餡醇厚水嫩的味道。 他吃完了,謝曜才吃了一半,似乎也舍不得狼吞虎咽,只想慢品細品。 謝昭對著姜舒窈傻笑,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個不停:“三叔母,嘿嘿嘿,再給我一個吧?!?/br> 姜舒窈點點他的鼻頭:“剛才那么嘴甜,現(xiàn)在好話說完了?” 謝昭搖頭:“當然不是,三叔母最好了,嗯……生得好看,說話也好聽,手藝也極好?!?/br> 姜舒窈噴笑,拿起一塊遞給他。 謝昭連忙繼續(xù)拍馬屁:“對我們也好,對下人也和藹可親,三叔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氣?!?/br> 姜舒窈又給了他一塊,剛剛放在他手中,平素里安靜乖巧的謝曜突然張嘴,小聲地說道:“三叔母蕙質蘭心,花顏月貌。” 謝昭驚了,姜舒窈也愣了。 謝曜伸出雙手做出捧狀,抿著嘴看姜舒窈,好似在說:我的呢? 姜舒窈要被這對寶貝小侄子可愛化了,揉揉謝曜的腦袋,遞給他蛋撻。 謝昭感覺到了競爭力,十分不服氣:“三叔母天生麗質,傾國傾城?!?/br> 謝曜一邊啃著蛋撻,一邊接上:“遠山芙蓉,燕妒鶯慚?!?/br> …… 謝珣踏入院中便聽到了孩童稚氣的嗓音,仔細一聽,發(fā)覺這話里內容有些奇怪。 他朝姜舒窈屋那邊走去,就見到樹下?lián)u椅上,姜舒窈笑靨如花,面前兩個侄子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還全都是夸贊她容顏的詞句。 尤其是謝昭,扯著她的袖子,恨不得下一刻抱住她的小臂一般,極為親昵。 真么看著如此扎眼呢? 謝珣走過去,打斷他們:“謝昭,你在干什么?” 謝昭嚇了一跳,但看到謝珣手里拿著的冰糖葫蘆,又乖乖地甜甜地叫了聲“三叔”。 “咳,平日里學得君子之風都去哪了?規(guī)矩禮儀呢,全忘了?”謝珣一板一眼地教訓道。 謝昭還是有點怕他的,微微縮頭,不敢看他了。 這院子里不怕謝珣的唯有姜舒窈一人,偏偏她還看不慣謝珣這幅對小孩嚴格冷淡模樣的樣子,依舊毫無坐姿的半倚在搖椅上,出聲道:“至于嗎?” 謝珣看向她:“你也是……” “我是什么?”有著曾經的前科,姜舒窈以為謝珣是借訓斥小侄子來訓斥她,陰陽怪氣挑她規(guī)矩呢,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我沒規(guī)矩?” 謝珣愣住了,只可惜面上不顯,依舊是棺材臉。 姜舒窈一看這兒,以為自己說對了,內心里哼了一聲,轉而對謝昭道:“瞧你三叔,吃醋了。” 轟—— 謝珣腦子里一陣巨響,心下波濤洶涌,她她她她說什么,我吃醋了?我怎么可能吃醋?我吃誰的醋?她為什么知道我在吃醋?不對不對,我沒有吃醋! 他這邊心潮起伏地差點拿不住糖葫蘆,姜舒窈卻慢條斯理地接著道:“你們只夸我,不夸你三叔,他不樂意了。來來來,說說你們三叔是什么?” 謝昭反應靈敏,姜舒窈說什么他都信,聞言立刻接道:“我知道我知道!三叔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的絕世大美人!” 謝珣呆了。 他還未轉過腦筋來,又聽到那個自小寡言安靜有禮規(guī)矩的小侄子謝曜難得沒有似往常一般聲若蚊蠅,小心翼翼但頗為流暢地接道:“三叔是花容月貌,國色天香,麗質天成的大美人?!边@句話說的有點長,后半截差點沒喘過來氣。 姜舒窈也傻眼了,她可真沒想到這兩個小家伙要這樣接話,待她反應過來后,差點沒從搖椅上笑得滾到地上。 她笑得花枝亂顫,謝珣面色逐漸轉紅,被她笑得泛出羞惱之意,咬牙道:“姜舒窈?!?/br> 姜舒窈勉強收住笑,上下打量了謝珣一番:“雖然你們這樣說也沒有錯吧……” 謝珣:??? “……但是還是不要這樣夸男人,得說三叔豐神俊朗,風姿無雙?!?/br> 謝珣已經不知作何反應了,羞也不是惱也不是,耳根越來越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姜舒窈氣的。 偏偏謝昭還沒有眼力見兒,盯著謝珣手上的糖葫蘆,開口問:“三叔,你這是給我們買的嗎?” 謝曜聞言,也抬頭好奇地看著他。 當然不是!謝珣回府前哪知道他們會來自己院里。 他眼神瞥向姜舒窈,見她毫無反應,賭氣似的把糖葫蘆遞給謝昭謝曜,裝作默認。 謝昭還沒有吃過外頭賣的吃食,開心地接過,向謝珣道謝。 姜舒窈看著糖衣剔透,山楂飽滿鮮艷的糖葫蘆感嘆道:“我倒是好久沒吃過糖葫蘆了?!?/br> 謝昭聞言遞給姜舒窈糖葫蘆:“三叔母嘗嘗?” 姜舒窈也不客氣,咬下頂端那顆,嘎嘣嘎嘣地嚼起來。 謝珣看著他們親親熱熱毫不疏離的模樣,心里忽然冒起泛著酸意的泡泡,一戳破,溢出滿腔的委屈。 他轉身走回書房,院里的熱鬧還在繼續(xù)。 到了書房后,謝珣把剛買的那摞話本拿出來,一本本翻閱。 可偏偏里頭開章便是才子佳人一見鐘情,繼而兩心相悅互訴衷腸,怎么鐘的情,為何鐘的情卻是語焉不詳。 他煩悶地翻過所有的話本,最后也沒找見答案,真是恨不得把那些寫書的秀才抓過來按著重寫一本。 他走到銅盆前凈手,看著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隱約有些什么靈感。 才子鐘情佳人,是因為她美貌如花,那姜舒窈呢? 他彎下腰,仔仔細細地打量水中的倒映。 他一直不怎么在意自己的面貌。當年高中探花打馬過長街時,擲向他的香囊錦帕都要將他淹沒了,而狀元榜眼似乎沒什么人扔花,當時他只嫌煩躁,怎么全扔他身上來了,如今細想,會不會是因為他生得好看一些? 對自身美貌沒有明確認知的謝珣陷入了困惑中,連晚飯都忘了,姜舒窈聽下人回稟他書房房門緊閉,以為他生氣了,也沒管他。 等到謝珣發(fā)現(xiàn)過了飯點,姜舒窈那邊都已經用完了晚膳。 他才發(fā)覺腹中饑餓,連忙喚人去大廚房看看可還有剩下的飯菜沒,最后小廝只帶回來一碗rou羹和一碟小菜。 這顯然是不夠吃的,知墨問道:“爺,可要喚大廚房再做點?” 謝珣擺擺手:“罷了。”打算等會吃些糕點墊墊肚子。 但夜晚食些糕點終究是不夠飽腹,謝珣沒過一會兒又餓了。 他出了書房,正想喚人去大廚房讓廚娘做點吃食,忽然聞見一股股nongnong的鹵香味。 謝珣順著香氣摸到小廚房,發(fā)現(xiàn)小廚房沒人,只是灶上架著一口鍋在燜煮,當下十分失望。聞著這濃郁鮮香的鹵味,他肚子叫了兩聲,餓到等不及讓下人來回大廚房取膳,自己快步朝大廚房的方向去了。 * 姜舒窈今晚熬燉鹵味,覺得自己身上頭發(fā)絲上全是那股味道,換了件衣裳后,在府中慢慢溜達散味。 她嫁入謝國公府后,除了去大房大廚房和壽寧堂,基本沒有去過其他地方,偌大的國公府只走過一角,連個地形都沒摸清。 今晚夜風清爽,皎月清亮,她心情不錯,沒讓人領路,自己踏著月華在府里瞎逛。 國公府不愧是傳承百年的公侯之家,府里院落布置講究,甬路寬闊,宅院古樸雅致,府里既有華貴大氣的山石長廊,也有娟秀風雅的水池綠柳。 她隨意地走動,竟尋到了一片小竹林。 她沒敢進去,打算往來的路原路返回,卻走錯了方向,繞到了小竹林旁的曲水亭處。 亭中有兩人對坐而弈,身著寬袍,一派風流。仔細一瞧原來是謝珣的大哥謝理和二哥謝瑯。 姜舒窈沒帶丫鬟,大晚上的在府里瞎溜達,此時見他們目光投過來有點尷尬,遠遠地見禮后就打算溜走。 謝理卻將他叫住了:“三弟妹,你丫鬟呢?” 姜舒窈頓住,解釋道:“我本來只想在院子旁轉轉,沒忍住就走遠了……” 謝理放下手中的棋子,嚴厲地道:“這里不是襄陽伯府,行事不可再像閨中那般任性,在后院轉轉就行了,不要到外院轉?!?/br> 姜舒窈挨了一頓訓,悶不吭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