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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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要回去的,他們打扮成這樣來到這里,本來就不欲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便查明了真相,但唐泛現(xiàn)在就算跑去找陳鑾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對方當(dāng)場認(rèn)罪,回頭奏疏上照樣可以反悔翻口供,而且以陳鑾的狡猾,必然不會干脆認(rèn)罪,因為唐泛根本不可能把皇帝親自拉到這里來看,他所看到的一切,不可能讓皇帝同樣看到。 而他與皇帝之間,隔著千山萬水,隔著許許多多的人事和變數(shù)。 所以,唐泛必須找到證據(jù)。 人證或物證。 這當(dāng)然很難,回去的路上,唐泛一言不發(fā),心中翻來覆去,一直就在想這件事。 等兩人回到吳縣的時候,陸靈溪注意到,他的嘴角依舊緊抿著,顯得有些冷硬。 “唐大哥,”陸靈溪幫忙出主意:“要不我現(xiàn)在回京,將此事稟告懷公,讓他幫忙想想辦法,懷公是陛下的紅人,深得陛下信任,說不定陛下會相信他的話?!?/br> 唐泛拉了拉嘴角,露出一抹不算笑容的弧度,乍看上去似乎還有些嘲意,只不過對象不是懷恩。 “沒有用的,即便我現(xiàn)在花費十天半個月將自己親眼所見繪制成畫送到陛下跟前,最后的結(jié)果依舊不在我們的掌控中?!?/br> 陸靈溪驚詫:“為什么?” 唐泛冷冷道:“有人會阻撓?!?/br> 陸靈溪不明白:“連懷公親自向陛下說項陳情也沒用?” 他將懷恩的地位和重要性看得太高太重,卻不知道懷恩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唐泛道:“懷恩只有一個,他充其量只能跟陛下說一次、兩次,而對方呢?陳鑾的叔叔是南京戶部尚書,南京戶部掌握大明近半稅糧,掌握天下鹽引勘合,這樣一個位置,你覺得萬黨會放任與他們不合的人坐上去嗎?” “陳鑾有恃無恐,不單單因為有他的叔叔撐腰,更因為他知道,就算我往上捅,最后也未必會有事。還有,曾培,吳宗二人不惜在我來到蘇州之前就警告我,還監(jiān)視我的行蹤,難道僅僅是因為江南商人給東廠的孝敬嗎?” “尚銘可沒有樂于助人至此,這里頭必然也有東廠的牽扯和干系。他們這么多人在陛下面前一齊發(fā)聲,你覺得陛下會聽他們的,還是聽?wèi)讯饕粋€的?” 一句接著一句,直問到陸靈溪無話可說。 此時正是春末夏初,和風(fēng)徐徐,他卻出了一身冷汗。 陸靈溪怔怔地看著唐泛,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連忙低下頭,眨去眼中的酸澀。 他也曾在險惡的環(huán)境里獨自面對數(shù)十山匪,以一敵眾,流血受傷都不覺得如何,然而這會兒瞧著唐泛的側(cè)臉,卻打從心底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悒郁,只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為唐泛。 為他的步履維艱。 陸靈溪從來不知道,當(dāng)一個好官,想做一件好事,竟是如此艱難。 他沉默半晌,問:“那……我們還查嗎?” 唐泛想也不想:“查,怎么不查!” 陸靈溪皺眉:“可我們斗得過他們嗎?” 唐泛笑了笑:“沒有試過,怎么知道?” 這樣一句平淡無奇的話里,蘊含的卻是令人驚心動魄的斗志。 陸靈溪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忽然嘆道:“唐大哥,我現(xiàn)在總算明白,為何懷公會讓我來找你了?!?/br> 唐泛轉(zhuǎn)過頭,仿佛看出對方心中所想:“益青,你可以選擇當(dāng)個富家翁,也可以選擇優(yōu)游山林,當(dāng)個不問俗務(wù)的隱士,但如果你以后步入仕途,我希望你選擇的,不是陳鑾、楊濟(jì)或者胡文藻這樣的路?!?/br> 陸靈溪拱手鄭重道:“定不負(fù)所望!” 他原本以為懷恩派自己到唐泛身邊,是想借助自己的身手保護(hù)對方。 后來陸靈溪又覺得,有自己在唐泛身邊出謀劃策,跑前跑后,的確幫了對方很大的忙。 但直到現(xiàn)在,他才明白懷恩的用意。 不只是為了讓自己幫唐泛,更多地,還是讓自己以唐泛為師。 師其為人,師其處事。 唐泛必然也知道這一點,但他卻一直沒有點破,反倒處處讓著自己。 這讓陸靈溪覺得有些羞愧。 然而羞愧之余,又隱隱升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敬佩。 眼前這個人沒有武功,更沒有強(qiáng)大的背景,但他卻有一顆誰也及不上的堅韌的心。 即使唐泛收下那一萬兩,即使唐泛幫忙隱瞞災(zāi)情,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回復(fù)朝廷的奏疏里說明一切太平,并無異常即可,沒有人會找他的麻煩,那些災(zāi)民更不可能跳出來指責(zé)他。 但唐泛仍舊選擇了最難走的那條路。 陸靈溪深吸了口氣,因為唐泛一番話,他重新燃起了斗志:“那我們現(xiàn)在要從哪里查起?” 唐泛道:“再堅固的堡壘也會有突破口,這世上沒有真正的無堅不摧,只在于我們肯不肯去發(fā)現(xiàn)罷了。這件事,解鈴還需系鈴人。” 陸靈溪皺著眉毛想了想,陳鑾是不可能了,他靠山強(qiáng)大,雖然僅僅是七品知縣,卻敢于當(dāng)面欺瞞唐泛,根本不將他放在眼里,楊濟(jì)能幫陳鑾給唐泛送錢,可見與陳鑾也是坑瀣一氣的,那么也就只剩下……“胡文藻?” 唐泛頷首。 陸靈溪:“可他不是還避而不見么?” 唐泛淡淡道:“那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賣了,他裝傻也是因為不想得罪陳鑾罷了,現(xiàn)在陳鑾和楊濟(jì)都要把他推出來替罪了,胡文藻焉還能坐得???” 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大亮,在官驛外頭監(jiān)視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他們按照原來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覺潛回去已經(jīng)不可能實現(xiàn)了,唐泛索性就還是穿著那身粗布衣裳,戴著斗笠,與陸靈溪一道,光明正大地從正門進(jìn)去。 二人在門口被守衛(wèi)攔了下來,唐泛摘下笠帽,對方還是認(rèn)得唐泛的樣子的,見狀結(jié)結(jié)巴巴:“大,大人?!” 不單是他,連此時在官驛外頭監(jiān)視的暗哨們都大吃一驚,誰也不知道唐泛和陸靈溪兩個人是如何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又是從哪里回來的。 唐泛對官驛士兵一笑:“是我,怎么,不讓進(jìn)?” 士兵連忙讓開身子:“不不不,您請,您請!” 看著唐泛二人進(jìn)去,守衛(wèi)撓撓頭,心想這唱的又是哪出,難道大人物都有些怪癖,好好的官兒不當(dāng),竟穿著百姓的衣裳跑出去晃蕩,要是他也能當(dāng)官,一定要把官袍穿上一輩子,睡覺也不脫才算過癮呢! 回到官驛,錢三兒過來稟報:“大人,楊濟(jì)還沒醒,曾培和吳宗二人也都沒出去。” 唐泛問:“胡文藻呢,他來過沒有?” 錢三兒:“沒有?!?/br> 唐泛暗自冷笑一聲,這個胡文藻,死到臨頭猶不自知。 他也沒有廢話:“幫我更衣,我要出去一趟?!?/br> 錢三兒忙道:“您都一夜沒睡呢,這又要去哪兒,要不先歇歇再說?” 唐泛搖頭:“來不及了,分陰當(dāng)惜,我們出去的事情,那些人肯定會去稟報陳鑾,指不定他們會對胡文藻做出什么事來,我要盡快將此人爭取過來。” 他就著錢三兒送來的熱水,將臉上的妝容洗去,恢復(fù)原來的容貌,又換上一身常服,便出了門。 陸靈溪現(xiàn)在已經(jīng)見識到唐泛遇到正事就可以不眠不休的模樣,心中暗嘆,也匆匆跟在后面。 二人找上知府衙門,一大清早的,今天又是休沐,胡文藻還在衙門后堂里睡大覺呢。 唐泛這次也沒等人通報,直接拿出欽差腰牌,在陸靈溪的護(hù)衛(wèi)下闖進(jìn)去,直入后堂。 胡文藻睡得正香,冷不防身旁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迷迷糊糊之間,他聽著有點熟悉,好像是自家妾室的聲音。 他動了動眼皮,勉力睜開一條縫隙,就瞧見自己床邊仿佛站了個人。 胡文藻還以為哪個不長眼的過來打擾自己清眠呢,連眼睛都沒全部睜開,就含含糊糊地怒斥:“誰敢闖進(jìn)來,還不給本府滾出去!” “胡知府這日子過得可真是滋潤啊,連唐某都要自愧不如了!”對方非但沒有被嚇走,反倒出言調(diào)侃。 這聲音…… 胡文藻莫名覺得熟悉。 直到他家小妾跟著惱羞成怒地叱道:“你這登徒子,沒聽見大人說的么,讓你滾出去呢!” 胡文藻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起來,在看清床前那人的樣子之后就徹底清醒了。 “唐,唐御史!”胡文藻臉上一片慌亂,夾雜著怒氣和狼狽,“你怎能沒經(jīng)過主人同意就擅闖!” 唐泛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直到胡文藻心虛地移開視線。 好一會兒,胡文藻才想起自己與對方平級,本不必如此害怕的。 唐泛負(fù)手道:“我是來救你的命,胡知府?!?/br> 胡文藻瞠目結(jié)舌:“還請?zhí)朴肺鹨Q月柭?,我有何性命之危!?/br> 唐泛笑了一聲,意味不明:“將閑雜人等都拖出去?!?/br> 這句話是對陸靈溪說的,而且得到了徹底的貫徹。 連同那個衣裳不整的小妾,陸靈溪一并將她從床上拖拽下來,然后推搡到門外去。 整個過程胡文藻只能徒勞無功地喊著“你們想干什么,你們到底想干什么”之類的話。 陸靈溪恍若未聞,做完這一切,他體貼地關(guān)上房門,直接就守在門外,在唐泛出來之前,沒有任何人可以進(jìn)去。 “好,現(xiàn)在清靜了,我們可以好好坐下來談點正事了?!碧品涸谔珟熞紊献隆?/br> 談什么正事,他連衣服都沒穿好,能談什么正事!胡文藻在心里狠狠吐槽,臉色當(dāng)然也沒好看到哪里去。 任誰睡得好好的,被人闖進(jìn)來一通搗亂,估計都不會有更好看的臉色。 “不知唐御史想談什么?”他冷聲道。 唐泛道:“我奉命南下巡查吳江去年饑荒一事,身為蘇州知府,你避而不見,不僅沒有向我匯報,而且還諸多怠慢,若我向朝廷如實奏報,你覺得你自己會有什么后果?” 胡文藻不為所動:“本府已經(jīng)按時調(diào)糧撥糧,其它事情都是吳江知縣的分內(nèi)之責(zé),唐御史何不去問他?” 他這種推卸責(zé)任的態(tài)度很常見,但在楊濟(jì)和陳鑾鐵了心合力坑他的情況下,就顯得很愚蠢了。 唐泛哈哈一笑:“我昨日已經(jīng)去吳江縣巡視過了,你可知道陳知縣是如何對我說的?” 胡文藻不答話。 唐泛不以為意,自顧說下去:“陳知縣先是帶著我去看了城中善堂,他布置得很好,災(zāi)民也都被安置得很妥當(dāng),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供給災(zāi)民的糧食不足三天,縣倉已經(jīng)空了,但陳知縣并沒有推脫,他準(zhǔn)備通過向縣上富商募糧,以幫助災(zāi)民們度過難關(guān)。不過,陳知縣還對我說,之所以用以賑災(zāi)的糧食不夠,是因為蘇州府只撥給吳江三十石的糧食。” 胡文藻瞬間瞪大了眼睛。 唐泛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從他臉上掠過:“你不信是嗎,我也不信,但陳知縣給我看了糧冊,上面的確明明白白地寫著三十石。他還說,若不是你們蘇州府只撥下這么一點糧食,賑災(zāi)本來是足夠的?!?/br> “放屁!”胡文藻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騰地站起來,他要是再不開口,估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疤朴罚Z食連一個無品官員一年的俸祿都不夠,我怎會干出這種事來!當(dāng)時蘇州府撥下的糧食,明明是三千石!” 唐泛淡淡反問:“他有糧冊證明,你有什么?” 胡文藻怒道:“我也有糧冊!糧食撥下去時,自然是要登記造冊的!” 唐泛:“那糧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