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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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金掌柜偏偏說出了丁容的名字。 汪直一臉冰冷地望著他,那眼神就像望著一個死人,金掌柜都快嚇尿了,哭喪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我真沒騙你!我真沒騙你!每次都是他主動先找上門來,有時候找我,有時候找我們東家,但為了防止身份曝光,我們是不能去找他的!” 趕在汪直發(fā)作之前,唐泛快一步問出了其它問題:“這么說,昨天搶我錢袋的那個小賊,果然與你也有關(guān)系了?” 金掌柜:“是是!是我讓他去的,因為前頭邢嫂子剛離開,您后腳就追上去,我怕邢嫂子暴露,就讓那人去搶你的錢袋,好讓邢嫂子有時間離開!” 唐泛:“后來他會被滅口,也是你干的?” 金掌柜:“是,我怕你們找到他之后供出我,就事先在給他的銀子上面抹了毒,干他們這一行的,事后肯定會勘驗銀子,只要銀子一入口,毒也會跟著發(fā)作……” 唐泛:“好周全的計謀,可惜我之前懷疑的并不是邢嫂子,而是王管家,你做賊心虛,反倒將自己暴露了!” 金掌柜哭喪著臉,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唐泛又問:“那么與邢嫂子接應(yīng)的人又是誰?” 金掌柜搖頭:“不知道,我們都是單線聯(lián)系的,我接到丁容的訊息,只需要在邢嫂子上門的時候再傳給她就可以了……” 見眾人面色不善,他又連忙補充:“但我知道邢嫂子住在哪里,你們可以去找她!” 唐泛:“你是誰的人?韃子?還是白蓮教?” 金掌柜:“當初我老家饑荒,全家都死光了,我在逃荒路上也差點餓死,最后被人所救,后來我才知道他們便是白蓮教徒,我想著能有口飯吃便知足了,所以他們讓我入教,我就入了,不過我到現(xiàn)在還只是普通教徒……” 唐泛:“你身上有白蓮教的印記?” 金掌柜:“有有,就在腰間!” 錦衣衛(wèi)將他衣裳掀起來一看,果然見到左側(cè)腰間繡著一朵綻放的小小蓮花。 以前唐泛為了救阿冬而深入京郊荒村時,遇見了白蓮教派到南城幫的總壇使者九娘子,對方也曾經(jīng)與他說起白蓮教印記的事情,還威逼利誘要在他身上也烙下這樣一個印記。 然而不管李漫也好,九娘子也好,他們身上并沒有所謂的印記,所以唐泛他們后來猜測,這印記應(yīng)該只是給底層教徒準備的,為的牽制他們,讓他們不敢叛教。 要知道官府對白蓮教打擊甚嚴,一旦發(fā)現(xiàn)身上有這種印記的人,必然嚴懲不貸,正因為如此,金掌柜自然忠心耿耿,不敢有絲毫異心,更為了避免以后牽連家人,他連老婆都不敢再娶。 唐泛:“這么說,這間當鋪的東家,也是白蓮教的人了?” 金掌柜:“應(yīng)該是,我入教之后,就按照他們的吩咐來到這間當鋪安頓下來,不過東家經(jīng)常不見人影,這間當鋪基本都是我在打理,他們好像將這里當成中轉(zhuǎn)點,以當鋪為幌子,用來經(jīng)手財物?!?/br> 金掌柜被汪直嚇怕了,簡直知無不言。 對他來說,汪直比白蓮教可怕多了。 唐泛皺眉:“這么說,白蓮教在本城勢力很龐大了?” 金掌柜:“沒有沒有,自王總兵與汪公公來到這里之后,對本教大力打擊,使得本教損失慘重,迫使大部分勢力不得不往外撤走,據(jù)我所知,如今就剩下丁容和我這一條線了,否則也不至于用如此隱秘單一的法子來傳遞消息,就如大人您所見,時日久了,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如果多幾條線,如今也不是這等局面了?!?/br> 他倒是實誠,唐泛點點頭:“那么丁容呢,他在白蓮教中是什么地位?” 金掌柜苦著臉:“我也不曉得,東家只讓我要聽從他的吩咐。至于我們東家,我隱約聽說,他好像是本教一處分壇的副壇主?!?/br> 唐泛道:“你可知道他住在何處?” 金掌柜忙道:“知道知道,小的可以戴罪立功,帶你們過去!” 他雖然被白蓮教救了性命,但白蓮教救他,其實不過是為了能多一個有用的教徒,這幾年金掌柜擔驚受怕,連家室都不敢要,實在是受夠了,如今將真相坦白,對他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一聽他說戴罪立功,汪直怎會聽不出他的小心思,當下就冷笑一聲。 金掌柜被他笑得不由抖了起來,要不是雙手被抓住,他都想去捂褲襠了。 該問的都問了,唐泛看了隋州與汪直一眼,見他們沒什么好說的,便對汪直道:“我和廣川去找他說的邢嫂子住處,你與他去找丁容,如何?” 汪直嗯了一聲,沒什么廢話,當即就揪起金掌柜往外走。 他的臉色陰沉得快能滴出水來了,金掌柜被他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地抓在手里,竟也不敢發(fā)出聲音。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丁容居然是白蓮教的人,還一直待在汪直身邊,甚至被當作親信,這個事實讓汪直有點難以接受,他心情不好也是很正常的。 事不宜遲,唐泛也沒有心思為汪直多cao心,他與隋州合計了一下,便到官驛要了幾匹好馬,直接往廣靈縣趕。 按照金掌柜給的那個地址,一行人邊找邊問,很快就找到位于千福山腳下的江家。 江家所在的江家村,正是邢嫂子丈夫江大夫的老家。 唐泛他們毫無預兆的出現(xiàn),頓時驚動了這個平靜的小村莊。 彼時邢嫂子正端著飼料走出屋子,正準備去喂院子里的小雞,瞧見龐齊等人氣勢洶洶地踹門而入,登時嚇得碗也打翻了,轉(zhuǎn)身就往屋里跑。 龐齊他們?nèi)绾螘寣Ψ接袝r間逃跑,當即就沖進屋去,將江氏夫婦抓了個正著。 唐泛與隋州慢了一步,走進屋里,這才發(fā)現(xiàn)邢嫂子根本沒有逃跑的意思,她趴在床前,緊緊抓著床上男人的手,后者半躺在床上,看著唐泛他們,臉上也流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 小屋里彌漫著nongnong的藥味,很顯然,這間屋子的主人生病,并非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看來邢嫂子也不是完全在說謊,她的丈夫確實是生病了。 唐泛望向那男人:“你就是江大夫罷?” 江大夫:“你們是什么人?我們都是普通人家,沒有余財,還請各位大人放我們老兩口一馬,若想要什么就請自取罷!” 敢情是將他們當成打劫的了?唐泛有點啼笑皆非。 “兩位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清楚么?里通外敵,向韃子傳遞軍情,光是這條罪名就足以凌遲你們!金掌柜已經(jīng)招了,該說什么你們應(yīng)該知道罷?” 邢嫂子臉色陡變,簌簌發(fā)抖起來。 江大夫卻咬牙道:“我們什么也不知道!” 龐齊怒道:“事到如今還想抵賴!”便要上前去揪他。 卻被唐泛攔住了。 唐泛的目光從屋內(nèi)四周收回,又落在眼前害怕得抱成一團的江家兩口子身上。 “你們住在這樣的地方,既不為錢也不為利,想必不是心甘情愿為白蓮教所用,而是不得已被脅迫的罷?” 對這種人,像對金掌柜那樣用刑是沒用的,得找準他們的心病下手。 唐泛道:“我記得先前杜姑娘曾說,你們有個兒子,進山采藥,卻一去不回,可能是被野獸叼走了,不過現(xiàn)在看來,叼走他的應(yīng)該不是野獸罷?” 江大夫咬著牙沒說話,邢嫂子卻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 唐泛微微緩下口吻:“我們從京城而來,乃皇帝派下來的欽差,你若有什么難言之隱,大可說出來,我們會為你作主的?!?/br> 他拿出自己的腰牌遞過去,江氏夫婦是認識字的,但見上頭刻著“左僉都御史,唐泛”的字樣,心中其實就已經(jīng)信了大半。 像他們這樣的尋常百姓,一輩子都生活在邊城,皇帝老爺就意味著高高在上,無所不能,一聽對方是皇帝老爺派來的欽差,邢嫂子終于松開丈夫的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求求各位官老爺,救救我兒子罷!” 江大夫忍不住呵斥:“不準說!” 邢嫂子偏過頭:“為何不讓我說!大勇到現(xiàn)在都沒消息,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再讓我等下去,不如死了算了!” 江大夫長長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唐泛將她扶起來:“邢嫂子,有話慢慢說?!?/br> 邢嫂子抹去眼淚,抽抽噎噎地說起來龍去脈。 江氏夫婦并非白蓮教中人,只是前段時間他們兒子進山之后忽然失蹤,就在眾人尋找未果,以為他已經(jīng)在山中遭遇不測的時候,有人忽然找上門,說他們兒子還沒死,但需要江氏夫婦照著自己的話去做,不然即使假死,也會變成真死。 隨著對方一并帶來的,還有江大夫兒子的手書,上面的字跡終于讓江大夫和邢嫂子確認自己兒子還活著。 在那之后,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都會收到兒子的信,對方此舉,除了向江氏夫婦表示他們兒子無虞的同時,也在威脅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為了兒子的安危,他們不得不照著對方的要求去做,成為這條線上的其中一環(huán)。 唐泛問:“找你們的人是什么身份,你們可知道?” 邢嫂子:“知道,那人叫沈貴,是廣靈縣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商,我從金掌柜那里得到方子之后,也是將它交給沈貴?!?/br> 唐泛道:“仲景堂的杜姑娘知不知道這件事?” 邢嫂子黯然道:“她不知道,是我利用了杜姑娘父女的善心。因為沈貴說,拿了方子之后要先去仲景堂抓藥,有了那么一遭,就算出事,也方便掩人耳目,別人只會懷疑仲景堂,肯定不會懷疑到我身上,而且,憑著我們與仲景堂的關(guān)系,有時候還可以隨同他們運送藥材的馬車出城,不必經(jīng)過盤查?!?/br> 隋州聽了半晌,開口問道:“這么說,你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內(nèi)情了?” 江大夫苦笑:“我們根本不知道抓了我們兒子的人是誰,更不知道對方是什么身份,他們讓我們怎么做,我們便怎么做,連那方子上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我們也沒興趣打聽。怎會想到惹來這樣大的麻煩?” 隋州:“沈貴現(xiàn)在在何處?” 邢嫂子:“他就住在廣靈縣城,家大業(yè)大,其實我們怎么也想不到,本來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他為何要抓了要挾我們……” 唐泛道:“給你傳消息的金掌柜,是白蓮教徒,那個沈貴,很可能也是。” “什么!”江氏夫婦都懵了,臉上的震驚不似作偽。 “那,那我兒子會不會有事?大老爺,您可要救救他??!”邢嫂子急得流下淚來。 唐泛溫聲道:“該救的人,我們自然會救,不過如今你們的嫌疑尚未洗脫,還得隨我們到大同走一趟?!?/br> 邢嫂子遲疑地望向江大夫。 事已至此,江大夫也沒什么好猶豫的了,他點點頭:“大老爺有令,我們自然無所不從,連沈貴,我們都可以帶著你們?nèi)ブ刚J,只求能保住我們兒子的性命!” 有了江氏夫婦的配合,事情倒是出乎意料的順理。 正如邢嫂子所說,作為廣靈縣首屈一指的富賈,沈貴家大業(yè)大,光是名下的鋪子,就占了整整一條街,家里更是嬌妻美妾,兒女成群,這樣一個人,再怎么跑也跑不到哪里去的,還不如金掌柜來得光棍。 對方壓根就沒想到邢嫂子那邊已經(jīng)暴露了,等唐泛他們找上門去的時候,沈貴剛從分號巡視回來,便看到家里頭已經(jīng)是呼天搶地,一片狼藉,女眷都被趕到偏院里集中,而錦衣衛(wèi)正堂而皇之地坐在他家正堂,請君入甕。 被錦衣衛(wèi)一恐嚇,沈貴就幾乎什么都招出來了,他說自己根本不是白蓮教徒,只是因為與白蓮教有生意往來,還曾資助過白蓮教的大龍頭,于是被白蓮教奉為座上賓。 因著沈貴行商多年,與地方官府關(guān)系極好的緣故,白蓮教那邊便讓他幫忙傳遞消息。 沈貴所要做的,就是將邢嫂子交給自己的方子,借著行商的機會交給關(guān)外的白蓮教徒,再由那些白蓮教徒交到韃靼人手里。 他還交代,邢嫂子的兒子并沒有在自己手里,而是被白蓮教的人帶走了,對方只是讓自己代為與邢嫂子接洽而已。 雖然他表現(xiàn)得極其合作,但隋州他們也不可能因為他有問必答,便無條件地相信,當下便將沈家翻了個底朝天,搜出一些可疑信件,又將沈家查抄,把沈家一家老小全都帶回大同,再慢慢審問。 等唐泛他們帶著人回到大同時,夜幕也不過才剛剛降臨。 只不過汪直那邊,就進行得不怎么順利了。 汪直帶著金掌柜前去抓當鋪東家的時候,并未遇到什么抵抗,對方同樣沒有想到金掌柜出賣了自己,直接就被汪直的人逮個正著。 但另外一頭,他派回去抓丁容的人卻折回來告知,說丁容跑了。 第9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