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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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帝被乳母抱走之后,場內(nèi)便一片死寂。 西涼茉冷冷地道:“所有人都不要動,站在原地,魅二,魅六跟我過來!” 說完之后,她取了一塊手帕捂住鼻子,走到云香尸體前蹲下。 百里青看著她的動作,忍耐著握住拳頭沒有去抓住她,而是陰沉沉地看了從隱身處出現(xiàn)的魅六和魅二兩人一眼,兩人立刻一凜,走到西涼茉身邊,但卻有點(diǎn)手足無措,他們可以忠實(shí)地執(zhí)行一切暗殺保衛(wèi)的任務(wù),如今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西涼茉低頭一邊看云香的尸體,一邊對著魅二和魅六道:“去準(zhǔn)備一塊大而厚的布巾?!?/br> 魅二和魅六兩人互看了一眼,魅六便立刻去往殿內(nèi)而去。 西涼茉驗(yàn)看了一會云香的尸體,不由顰眉道:“這她身上藏了一種暗器,有點(diǎn)像獵人用的陷阱機(jī)關(guān),觸發(fā)之后會短距離內(nèi)撕裂獵物,威力非常巨大,但是很難傷害到其他人,看樣子,她的武器實(shí)際上是她自己。” 她頓了頓,冷笑:“沒想到居然還有人用上了自殺式人rou襲擊?!?/br> 而且用的是生化式襲擊,果然古人智慧誠不欺我! 自殺式人rou襲擊? 這樣奇怪而陌生的詞語讓眾人不由一愣,但咀嚼一番,發(fā)現(xiàn)確實(shí)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形容詞了。 “自從發(fā)現(xiàn)瘟疫擴(kuò)散之后,錦衣衛(wèi)一直以來都嚴(yán)密監(jiān)視京城周邊情形,所以宮中一直以來并無瘟疫,云香身上的病看樣子也是剛?cè)旧蠜]多久,立刻將所有與云香有接觸的人都集中看管?!蔽鳑鲕韵肓讼胗值溃骸傲局?,最近云香有什么異樣么,誰與她接觸比較多?” 柳司制白著臉想了想:“她平日里也素來是個沉默寡言的,素來少與人說笑,但她心靈手巧,只最近她唯一的jiejie去世了,家里人給她寄送了些東西,然后便有些奇怪了?!?/br> “她jiejie?”西涼茉挑眉:“她jiejie是做什么的?” “她jiejie……?!绷局篇q豫了一會,看向百里青怯怯地道:“她jiejie在千歲爺府邸上做了個小夫人。” 西涼茉聞言,愣了愣,隨后也看向了百里青,卻見他臉色從怔然到陰沉殺氣騰騰,不由心中好笑。 這想也知道必定是那云香的jiejie不知什么時候在千歲府上死了,便被有心人利用,將死因歸咎到百里青身上,云香死了相依為命的jiejie,激憤之下便寧愿以rou身做了這“生化武器”。 西涼茉輕咳嗽了一聲,看向拿了淡淡地道:“先去取了石灰撒在她尸身上,再用布把那尸體全部裹好,送到院子后頭燒了?!?/br> 魅六和魅二兩人點(diǎn)頭正要行動,忽然聽見百里青陰霾篸人的聲音響起:“對這種賤婢何必如此大費(fèi)周折用化尸散就是了。” 說罷,他一揮衣袖眾人就見一道陰冷勁風(fēng)而過,粉末狀的物體就覆蓋滿了云香的尸體片刻之后,云香的尸體便只發(fā)出“滋滋”的聲音,扭動起來,嚇了眾人一跳,片刻之后便如冰雪遇到太陽一般地徹底融化了,發(fā)出一種極為難聞的皮rou焦臭,不一會就只剩下一片血水。 場面之可怖,讓不少宮人都嚇得面無人色。 魅六立刻上前將所有的石灰都撒了上去。 處理完畢之后,殿門外傳來了連公公的聲音:“千歲爺、王妃,藥草水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西涼茉立刻道:“所有沾染上云香血跡的人立刻到去沖洗,然后全部集中到西側(cè)院子的廂房住下,沒有沾染上的人也都住到北側(cè)廂房去沖洗用藥,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來走動,十日之后方才能離開,否則格殺勿論。” 高危感染者與二類感染者須得分開 殿外立刻傳來錦衣衛(wèi)的齊聲厲喝:“是!” 那冷厲淡漠的聲音讓眾人齊齊心中一冷,背脊發(fā)寒。 魅一渾身血跡地對著百里青雙膝一跪,“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咬牙道:“千歲爺,魅一去了。” 百里青神色陰霾地看了他片刻,沉聲道:“你去吧,身后之事不必掛心?!?/br> 魅一點(diǎn)點(diǎn)頭:“魅一知道,千歲爺從不曾虧待過咱們?!?/br> 他深深看了眼百里青,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西涼茉知道百里青雖然對手下要求極為嚴(yán)苛,但是統(tǒng)御人心極有一套,兩部人馬異常忠心,魅一這是在給百里青叩生死頭。 等著眾人都分批次離開后,西涼茉才看向百里青:“阿九,你跟我先到……?!?/br> 她的話音陡然停下,目光定在了百里青的耳朵上,只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在瞬間凝固。 百里青敏感地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魅眸一瞇:“怎么了?!?/br> “沒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點(diǎn)別的事。”西涼茉立刻微微一笑。 “是么?”百里青望著她,眸光莫測。 “嗯,我覺得云香能如此準(zhǔn)確地掌握咱們的行蹤,只怕是咱們身邊有了別人的眼線?!蔽鳑鲕哉f話間,自然而然地上前就要握住他的手。 但她剛走了兩步,忽然見百里青一拂袖,一股巨大的罡氣一下子就將她擊后數(shù)步,直到她撞到墻邊條案方才停下。 西涼茉按捺下胸中翻騰的氣血方才抬頭朝他怒視:“你這是做甚,瘋了么?” 百里青陰沉沉地看著她,冷聲道:“你才瘋了,明知我是第一類高危感染者還要觸碰我么?” 他雖然并不太明白什么她說的那些名詞的準(zhǔn)確意義,但是卻明白若是沾染了云香那賤人的血便極為危險! 而即使她極力掩飾,他也能看出方才她的那種神情只代表了他身上一定有什么讓她極為恐懼。 西涼茉看著百里青片刻,垂下眸子,低低嘆了一聲:“阿九,你的那種敏感真是讓人覺得討厭?!?/br> 是的,他的耳垂邊上有一片細(xì)小的血跡,除了沾染上云香的,她想不出還會沾染上誰的的血! 百里青一轉(zhuǎn)身,向后門走去,冷冷地道:“我去東廂房住下,從今兒起,所有政務(wù)都送到東廂房處理,若有不能決斷之事,而本座已不能處理,便交給千歲王妃處置。” 西涼茉陡然睜種大了眸子:“你……我根本不會處理什么政務(wù)!” 百里青轉(zhuǎn)過臉,看了她一眼,眸中一片靜水深流,他淡淡地勾起唇角:“我相信你可以的?!?/br> 這是百里青這一日露出來的第一個笑容,也是后來這十日漫長難挨的時光里,她所有的念想。 “阿九!”西涼茉看著他向門外走去,腦子里一片空白,忍不住就要上前拉住他。 “拉住她!”百里青厲聲大喝,陰魅的眸子里一片陰沉與……一閃而逝的痛色。 魅七和魅二立刻上前一把按住了西涼茉。 西涼茉大力地掙扎了幾下,水媚的眸子里閃過猩紅,怒道:“阿九!” 她恨極這種茫然無助的感覺,但所有的掙扎與激動的情緒卻在他深沉的目光中平靜了下來。 “想要幫我,便去尋瘟疫的解藥?!卑倮锴嗫粗鋈怀爸S似地道:“也許,染病的未必是我,而是你呢,何必做出這副生離死別的樣子來,各安天命罷了?!?/br> 西涼茉靜靜地看著他,四目相對,仿佛有無盡言語在其間,最終她只輕笑了起來,眼中有淺淺淚光:“是,也許得了瘟疫的未必是你,而是我……?!彼D了頓,恢復(fù)了平靜:“各安天命,彼此珍重,做好當(dāng)做之事,我定不負(fù)君?!?/br> 最后一句話,幾乎可以說是一字千鈞。 百里青靜靜地看著她,淡淡地道:“好,我等你?!?/br> 說罷,他一轉(zhuǎn)頭,好不猶豫地離開。 淺白的,熾烈的陽光讓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一種模糊的感覺,仿佛下一刻便要消失融在空氣之中。 西涼茉看著他的背影,慢慢地閉上眼,眨去眼中的淚光,許久之后再睜開眸子,便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放開我,莫非你們打算伺候本督衛(wèi)去沐浴么?” 魅二和魅七互看一眼,立刻松了手。 西涼茉轉(zhuǎn)身向南院而去:“你們立刻也跟著我一同去,尋個房間沐浴更衣,不能浸泡,要沖洗,所有人的衣服都燒掉,慈寧宮大殿封殿?!?/br> 魅二等人齊齊稱“是!” ——老子是月票不見來,阿九自掛東南枝的分界線—— “最近發(fā)病的人越來越多,如今已經(jīng)是第五日,住在慈寧宮西院的人全部發(fā)病,北院的人中也有兩人發(fā)病移動到西院去了,如今不但北院中的人極為害怕,合宮上下都是人心惶惶。”周云生戴著面巾,站在南院殿門前說話。 西涼茉坐在南院殿門后之后靜靜地坐著,沉思了片刻,淡淡地道:“朝中有什么動靜?” 周云生如今已經(jīng)以律方城守之封疆大吏的身份調(diào)入京城任職,屈就半階,如今官任三品吏部侍郎并宏圖閣大學(xué)士。 周云生挑眉道:“朝內(nèi)朝臣們不知如何得知了瘟疫已經(jīng)擴(kuò)散進(jìn)京的消息,甚至傳說如今閉朝十日乃是因?yàn)楸菹屡c千歲爺都感染了馬瘟,如今朝臣們皆閉門在家,雖然不敢明面上說這個消息,但是私底下都在如此傳說著,司禮監(jiān)和錦衣衛(wèi)的人如今已經(jīng)命令封鎖宮中的消息,但是京城仍舊是許出不許進(jìn),還沒有徹底地切斷一切信息來往,所以百姓們雖然忐忑,但是仍舊沒有大的sao亂?!?/br> 他頓了頓又唇角彎起,柔和地道:“多虧小小姐有先見之明,如今邊疆戰(zhàn)士們聽說長江與大運(yùn)河以北許多人感染了風(fēng)寒時疫,乃是西狄人故意為之,急缺西狄生長的艾草,所以都心中焦急,精神大振,如今不但已經(jīng)徹底止住了頹敗之勢,將西狄二皇子率領(lǐng)的東南西北四路大軍全部都阻擋在了進(jìn)擊之路上,而且晉北王率領(lǐng)的晉北大軍甚至贏得了好幾個大勝仗,振奮士氣!” 西涼茉在門后聽了,不由輕笑:“是杜雷輔佐司寧玉那個笨蛋,再加上塞繆爾做前鋒大將,所以才能如此順利的吧?” 周云生眼底露出一絲驕傲,沒錯,塞繆爾一開始的時候雖然出現(xiàn)了小的失誤,但是幾個大勝仗都是塞繆爾親自布局,謀劃,甚至親自上陣做的前鋒,但是他臉上仍舊是謙遜的表情,淡淡地道:“也都是托小小姐的福氣。” 西涼茉在門口從容坦蕩地道:“這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這是塞繆爾自己給咱們飛羽鬼衛(wèi)長臉,你們遲早有一日會是比你們的父輩更值得世人傳誦的神話!” 周云生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的亮色,隨后沉聲道:“小小姐放心,我們不會讓你,不會讓父親他們失望的!”他們最敬服的小小姐不是她的殺伐果決,機(jī)智瑞敏,而是她的坦蕩與勝敗之坦蕩從容,她就像鏡湖一般,看似平靜嫵媚,卻又潛藏著令人不可抗拒的迷人的力量,她的從容更似是一片仿佛能包容一切,滌蕩他們靈魂深處焦躁火焰的湖水。 哪怕是九千歲那樣擁有可怕力量的人,也一樣化作她的繞指柔。 “不知道小小姐如今的情形如何了,如今第五天了,我看您身上沒有任何瘟疫發(fā)作的跡象?!敝茉粕t疑了片刻,還是說起了他們所有人最關(guān)心的事情。 西涼茉輕‘嗯’了一聲,隨后道:“至少目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倒是你們需要千萬注意,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進(jìn)入咱們飛羽鬼衛(wèi)的駐地?!?/br> 周云生點(diǎn)頭沉聲道:“小小姐放心,有者字部的人在,咱們該注意小心的都會注意,不會那么容易中招,而且如今整個京城司禮監(jiān)與錦衣衛(wèi)接手防衛(wèi)之事,他們都已經(jīng)完全按照小小姐說的去對待發(fā)病之人,并且安撫民心,同時抓了不少造謠生事的人,經(jīng)過嚴(yán)刑拷打之后,發(fā)現(xiàn)不少人都是天理教的人?!?/br> 西涼茉沉默了一會,眼中閃過一絲冷冽殘忍的光:“這一次瘟疫事件的罪魁禍?zhǔn)资邪司啪褪撬麄?,就算不是他們,他們也必定是推波助瀾者,從今日起,但凡還有人造謠,一律秘密逮捕,若查明是天理教教徒,立刻嚴(yán)刑拷打后秘密處決,除非他們能為咱們所用!” 想要利用謠言,讓整個天朝人心渙散,搖搖欲墜么? 她頓了頓,又慢悠悠地道:“還有,如果有人嫌棄這謠言不夠引起大混亂的話,咱們就派出更多的人說出更多謠言,越荒誕越可越好,最好是那種一聽就特別愚蠢的謠言?!?/br> 周云生一頓,眼中一亮:“小小姐的意思是‘以毒攻毒’,好,屬下立刻去辦?!?/br> 他頓了頓,又放柔了聲音道:“小小姐放心,者字部的大部分精英人如今持令趕回,如今已經(jīng)在與血婆婆他們通力合作,就算暫時沒有特效的藥草方子來控制千歲爺?shù)牟∏?,但是相信別的方式也能讓千歲爺安然無恙的!” 周云生的話讓坐在門后的西涼茉瞬間沉默下去,眼中一片暗沉幽冷,仿佛一片深不見底的懸崖。 白玉和白珍對視一眼,不由眼中都閃過一絲焦色,卻不敢說什么。 而一門之外站在周云生身邊的魅晶則冷冰冰地冒出一句話來:“姓周的,你不說話,沒有人當(dāng)你是啞巴。” 周云生瞥了一眼魅晶,再看著殿門內(nèi)長久的沉默,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尷尬之色,歉疚地對著門內(nèi)的西涼茉道:“小小姐,抱歉,屬下只是……?!?/br> 門內(nèi)忽然傳來西涼茉淡然的聲音打斷了周云生的話:“這與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說的是實(shí)話,生死各安天命,如今你不必替我cao心這些事,你所需要做的是和魅晶一起找出咱們宮內(nèi)的那些釘子,寧可誤抓,不可放過一個!” 周云生點(diǎn)點(diǎn)頭:“是!” 他知道自己需要專心的是什么,才能讓小小姐放心地去做和思考她要做的事。 說罷,他對著殿門單膝跪下,一拱手,沉聲道:“小小姐珍重,云生明日再來!” 說罷,一拜之后,他起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魅晶也深深地、依戀地看了一眼那門,方才跟著周云生轉(zhuǎn)身離開。 西涼茉靜靜地看著房頂?shù)颀埨L鳳的房梁,沒有再說話,安靜得仿佛一尊琉璃做的人。 白珍與白玉都覺得自家的郡主整個人仿佛與她們都不在一個空間一般,不由擔(dān)憂地互看一眼,隨后白玉上前在西涼茉耳邊輕聲道:“郡主……一切都會好的!” 西涼茉定定地看著房梁,忽然輕聲道:“你們?yōu)槭裁匆臀乙黄鹪谶@里留下,那日在德寧宮,你們分明與連公公一起都等在殿門之外?!?/br> 白珍看著西涼茉,目光堅(jiān)定地道:“很簡單,因?yàn)榭ぶ魇俏覀兊闹髯樱瑥母ぶ髂侨臻_始,我們四婢就對蒼天發(fā)過毒誓,定與主子同生共死,白珍雖然是女子,卻也從不做違背誓言的事?!?/br> 白玉也柔聲道:“主子只要記得,您生,咱們就生,您死,咱們也沒有什么好留戀這人世的?!?/br> 西涼茉看著房梁,沉默了許久,白珍與白玉便也不出聲,只靜靜地陪伴在她身邊,直到許久之后,她方才輕聲道:“你們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