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笑得沒心沒肺，蘇百川兀自憋到內(nèi)傷，上下打量了他三遍，冷聲說道：“看你身上裝束，如同市井閑人一般，不怕丟了國公府的臉面？！”

    蘇有容看看自己身上，笑到：“唉，這樣穿舒服嘛，大概是我出外跑動多了，反倒不適應(yīng)綾羅綢緞的衣裳了，不過好在有兄長這個世家公子的典范來維護(hù)國公府的臉面，小弟倒也樂得自在~”

    蘇百川被他說得無語，只得冷哼了一聲：“狡辯！”便帶頭向國公府方向走去。

    蘇有容笑嘻嘻地跟上，不自覺的回頭看了一眼，心里微微一動：

    林如箏……這丫頭有點(diǎn)意思……

    想著剛剛集市上看到的那一幕和剛剛一路上的歡聲笑語，一向認(rèn)為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他，竟然第一次感覺和這世界有了些許聯(lián)系，也許，這正是他陰差陽錯來到這里的原因吧，他這樣略帶遐思的想著，唇邊露出了一個快意的微笑。

    將如婳送回了靜園，如箏帶著浣紗也回了沁園休息，卸了妝，安撫屏退了一直追著自己道歉的浣紗，如箏笑著躺在了床上，發(fā)間一松，才發(fā)現(xiàn)剛剛簪子還未除，現(xiàn)下落在青色挑金的織錦枕頭旁，顯得愈發(fā)紅艷可人，如箏撿起梅花簪，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撫摸著光潔圓潤的簪頭，似乎還能回憶起剛剛被它捅肩膀的感覺，如箏笑著在床上滾了幾滾，無視崔mama叫她用午膳的聲音，拉起被子蒙頭大睡起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如箏才記起，自己本是被這簪子刺了心，準(zhǔn)備戴一次，便鎖起來再不戴了的，卻因?yàn)槎岁柟?jié)一段奇遇，讓這珊瑚梅花簪飽含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深意，漸漸成了她最愛的首飾……

    32家宴（一）

    端陽過后不久就是如柏的十三歲生日了，雖然公中也有安排，但如箏還是cao持著想要在沁園里給他辦個生日宴，早早地便準(zhǔn)備了起來。

    這天一早，如箏請安回來，便帶了浣紗和崔mama一起著手挑選前日自崔府送來的新料子，如箏看著十幾件各色衣料，心里一陣感動，這些都是舅家溢彩軒最新花樣的錦緞綾羅，除了給如柏慶生的幾件大方綢緞外，還有很多鮮亮顏色的挑花或織花的料子，一看便是為如箏準(zhǔn)備的，在如箏眼里，這些料子件件飽含著舅舅一家的心意。

    崔mama挑出一件艾綠色挑繡竹枝花紋的料子，輕撫著上面美麗的花紋，嘆道：“這料子，多鮮亮啊，不如給柏少爺作了長衫，見客或是日常穿都是極體面的?！?/br>
    如箏點(diǎn)點(diǎn)頭，笑著把這件衣料和其他幾件挑中的拿出來，又看了看剩下的，自己選了一匹湖綠織紫牡丹的綢料和月白色挑繡折枝紅梅的綾料，叫浣紗收到自己的衣柜里，又把剛剛就看好的綰色繡富貴團(tuán)花的料子叫浣紗仔細(xì)包了：

    “這件，找個嘴伶俐的小丫頭送到老太君院子里，那邊黛色的送到前院，讓奶哥哥送到東書房給父親，那匹妃色的和赤色繡牡丹花的，送到靜園，就說是給夫人和如婳的。”她這樣吩咐著，又看了看旁邊堆著的幾匹鮮亮的應(yīng)季薄料子，笑到：“那桃粉色散繡草蟲紋的和銀紅繡小朵芙蓉的先放起來，黛色的和藕色那兩匹給宋姨娘和如棋送過去……”

    眼見她把料子都給分了，崔mama咂舌到：“小姐，您到是大方，其實(shí)舅老爺府上肯定也有給各院的節(jié)禮……”

    如箏笑到：“奶娘說的是，不過這些料子既然已經(jīng)到了我的院子，想必各院也已經(jīng)知道個遍了，不送雖也說的過去，但畢竟還是落人口舌，如今我把這些散了，也省的支別人的眼，再說，老太君和父親那里，還有書兒她們我也算是真心送禮的，權(quán)當(dāng)廣結(jié)善緣吧?！?/br>
    崔mama點(diǎn)點(diǎn)頭，笑到：“還是小姐想的周到，是我小家子氣了?！?/br>
    如箏笑著看看她：“奶娘是儉省，幫我持家呢。”

    浣紗在一旁仔細(xì)把料子包了分開放好，眉頭卻皺了起來，如箏笑著瞟她一眼：“丫頭，想什么呢？”

    浣紗見自家小姐這樣親昵地叫自己，心里一熱，福了福：“小姐，奴婢有一事，不知該不該多嘴?！?/br>
    如箏笑著把自己挑的料子在身上比著：“無妨，說吧?！?/br>
    浣紗點(diǎn)點(diǎn)頭：“小姐你對四小姐那樣好，處處維護(hù)，還有什么好東西都記掛著她，雖說是姐妹情深不圖回報，但徐姨娘這么久都沒有一點(diǎn)表示，也太……”

    如箏笑著拍拍她手：“你能想到這一層，可見是對家里的情形是真上心了?！彼闷鸾o如書和徐氏準(zhǔn)備的衣料：“你說的不錯，我對書兒好，有大半是因?yàn)橄矏鬯?，姐妹情深的緣故，不過也有借著她向徐姨娘示好的意思，但這也是順便的事兒，如今她不動，我若是冷落了書兒，豈不是傷了書兒的心，冷了與荷香小筑的情意？”

    她微笑著把料子遞給恍然大悟的浣紗，笑到：“反正也是自家妹子，最起碼書兒現(xiàn)在心是向著我的，你親自去把這幾匹料子給荷香小筑送去，你家四小姐最愛新衣服，必然會好好兒賞你?！?/br>
    浣紗笑著去安排下了，如箏看看天色不早，便吩咐人擺飯，一回頭，卻見崔mama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不由笑到：“奶娘，你這樣看我作甚？”

    崔mama愣了一下，笑到：“看著小姐如今的樣子，奴婢總能想起夫人，當(dāng)年她也是這樣，事事周全仔細(xì)，又大方，連老太君都要贊她有大家風(fēng)范，小姐現(xiàn)在，可有九成像夫人了?！?/br>
    如箏聽她提到自家母親，也柔柔笑了，笑里卻帶了一絲酸楚：“哦，那不像的一成是什么？”

    崔mama嘆了一聲：“要說，還是小姐更勝一籌呢，夫人少的，便是一點(diǎn)隱忍，太剛直的性子，反倒讓人家鉆了空子去……”

    如箏搖搖頭，凄然到：“母親未必不懂，大概是不屑吧……崔氏嫡女，向來便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午膳過后，如箏略歇了一會兒，便叫浣紗待月找了給如柏挑的幾匹料子出來，細(xì)細(xì)地看，待配好了花色款式，如箏叫待月送去給針線上的婆子們趕制，待月接過料子，看了如箏一眼，想說什么又吞下，如箏看出了，就叫住她問，她才囁嚅著開了口：

    “小姐，奴婢斗膽說一句，您不要生氣，給柏少爺慶生做衣服的事，還是不要交給針線婆子們了，現(xiàn)今……”她看了如箏一眼，見她并無慍色，才說道：“現(xiàn)今家里的下人們都慣會看眉眼高低，咱們送去的料子，她們必然不上心的，若做的慢了點(diǎn)還好，只怕做的不合身，反倒糟踐了好料子?！?/br>
    如箏思忖了一下，覺得她說的有理，便點(diǎn)頭道：“你說的不錯，暫且放下吧，稍后看看你們誰針線好多辛苦些，頂不濟(jì)送到外面好的裁縫鋪?zhàn)尤プ觥?/br>
    她話音未落，秋雁進(jìn)來稟報，說是徐姨娘和四小姐到了。

    如箏喜道：“快請！”

    見秋雁應(yīng)了去請人，如箏不由得回頭和崔mama對了個眼神，起身走到外間。

    不多時，徐氏姨娘帶著如書施施然走進(jìn)了堂屋，在如箏身前站定，深深福下：“賤妾徐氏拜見大小姐，大小姐萬福?！?/br>
    如箏趕忙起身摻起她：“姨娘客氣了，您是長輩，何必對我行如此大禮！”說著忙回了半禮，又讓徐氏和如書坐。

    徐氏笑著謝過，帶如箏和如書都落了座，才欠身做了半邊凳子到：“大小姐不拿我們當(dāng)下人，是大小姐寬和體恤，但于賤妾來說，卻是萬萬不敢造次的?！?/br>
    聽她滿口吳儂軟語，說話謙和有禮，如箏不由得暗自贊許，不落痕跡地打量了幾眼自家這個得寵的姨娘：只見她肌膚勝雪，兩條柳葉眉下是一雙顧盼生姿的杏眼，鼻如懸膽，唇似點(diǎn)朱，端的生的絕色，加上苗條玲瓏的身材，望之如二十許人，根本不像是兩個孩子的娘。

    如箏收回目光，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姨娘不愧是江南大家出身，言談舉止間自有風(fēng)華，箏兒佩服。”

    徐氏趕緊起身道“不敢”。

    說話間，浣紗進(jìn)來上了香茗，又默默退下，如箏才到：

    “四meimei倒是常來頑的，姨娘卻是稀客，不知今日來訪，可是有事？”

    徐姨娘點(diǎn)頭笑到：“一直沒有來拜會過大小姐，是賤妾的不是，此次來，一是今早得了大小姐惠賜，特來道謝，二是……”說著，她從袖中拿出一方很精致的小盒子，打開放在桌子上：“替四小姐歸還此物?！比绻~看時，卻是端陽那日送給如書的鐲子。

    徐氏接著說到：“此物太過貴重，況且是前頭夫人的遺物，想來對大小姐也有特別的意義，大小姐心疼四小姐贈與四小姐，是大小姐慈心愛護(hù)弟妹，但賤妾覺得如此重要的東西，還是歸還大小姐為好?！闭f著她看了一眼如書，笑到：“四小姐也贊同賤妾的看法?！?/br>
    如書也點(diǎn)點(diǎn)頭：“是的大jiejie，我原先不知道這是前頭母親留給jiejie的念想，不然我絕不會奪大jiejie心頭愛物的！如今姨娘告訴我，我是一定要還的！”

    看著她內(nèi)疚的樣子，如箏愛憐地笑著拿起鐲子，拉過她的手，不顧她躲閃硬把鐲子帶在她手上，回頭對著略帶驚訝的徐氏笑到：“這鐲子，我是真心送給書兒的，如果母親在世，也一定會贊同我之所為，既然送了，我便不會收回，四妹和姨娘也不必再推拒了?！?/br>
    徐氏看她堅(jiān)持，忙起身又是一禮：“如此，便多謝大小姐惠賜了?！比鐣糙s緊謝了如箏，笑的甜甜的。

    如箏想到徐氏剛剛提到自己母親，心里一動，當(dāng)下笑到：“書兒不必謝了又謝，只要你喜歡我便歡喜了，如今馬上入夏了，你把這鐲子好好帶一陣子，別摘下來，我就開心了?！?/br>
    她語含深意，如書尚未明白，徐氏倒是心中一動，展顏笑到：“大小姐說的是，這么漂亮的鐲子，又飽含著大小姐的心意，四小姐的確應(yīng)該多帶一陣子的，正巧最近家里大日子也多，二少爺?shù)纳街螅闶橇率尻H家團(tuán)聚的日子了，聽說長房大老爺一家也要趕在那天之前回來呢……”

    如箏見她如此說，便知道她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禁感嘆徐姨娘果真不是平庸之輩，也沒再多說，一笑說到：“哦，原來大伯也要回來，還真是大好事呢！”

    徐氏和如箏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徒留如書看她們打機(jī)鋒猜不出，坐著干著急。

    徐氏笑了笑，又到：“說起來，舅老爺家的溢彩軒不愧是京城第一綢緞莊，料子細(xì)致，花色新穎，說句大話，賤妾出身江南，好料子也見過不少，看溢彩軒的料子，倒是比江南的還好，早間大小姐送去的料子，三少爺和四小姐都愛的不行呢！”

    如箏笑著謙讓了一番，徐氏又到：“不過其他少爺小姐的衣裳倒是不著急，眼見二少爺?shù)纳骄涂斓搅?，新衣還是早些趕制起來才好，可選好裁縫了？”

    33家宴（二）

    聞弦歌而知雅意，如箏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說起做衣服的事，便順著她話說到：“不瞞姨娘說，我正發(fā)愁呢，現(xiàn)下春夏相交，家里針線上的活計(jì)多，我有心拿到外面去做，又怕裁縫不可心，正想著是不是叫丫鬟們趕制呢?！彼α诵Α?/br>
    徐姨娘一拍手，笑到：“看來果真是我來巧了，大小姐若是相信我的手藝，不如就給賤妾這個略盡心意的機(jī)會可好？”

    如箏知道她這是在向自己姐弟示好呢，忙做驚喜狀：“姨娘若肯幫忙，自然是極好的，我早就聽人說過，姨娘于針線上的本領(lǐng)可是當(dāng)年徐老大人特特請了江南第一繡娘庹二娘親自教的，運(yùn)針如風(fēng)，繡出來的鮮花活靈活現(xiàn)地能引蝶兒棲息呢！”

    徐姨娘趕忙擺手笑道：“大小姐快別說了，羞死賤妾了?！闭f著三人好一陣笑。

    如箏趕緊叫來浣紗，當(dāng)著徐姨娘的面把各色布匹想做的樣式和如柏的尺寸細(xì)細(xì)記在一張紙上，與布料一起先行送到荷香小筑，又拉著如書徐姨娘說了會子話兒，徐姨娘便起身告辭。

    如箏笑到：“如此，衣服的事情便勞煩姨娘了，箏兒先替柏兒謝過！”

    徐氏擺手笑到：“大小姐可折殺賤妾了，能為二少爺略盡心意是賤妾的福分，再說……”她神色突然帶了一絲落寞：“賤妾也就這點(diǎn)本事了，能做一些也少為府里浪費(fèi)點(diǎn)糧食。”

    如箏知道她一向言語謹(jǐn)慎，此話看著是自怨自艾，其實(shí)已經(jīng)是在給自己遞話兒了，如箏不是沒有抬舉她的心，只是不想這么著急表態(tài)，故而沒有接她的話頭，只是拉住她的手拍了拍，笑得真誠：“姨娘過謙了?！?/br>
    徐氏面色不改，笑著福了福身：“賤妾先告退了?！比鐣残χ腿绻~道了別，陪著徐姨娘回荷香小筑去了。

    如箏笑著目送她們走出了院子，便轉(zhuǎn)回里間，對這崔mama笑到：“奶娘你看，早間浣紗還替我不值，下午她就到了?！?/br>
    崔mama也笑了：“這是大小姐待人誠摯，徐姨娘這么謹(jǐn)慎的人都要上趕著來討大小姐的好了。”

    如箏點(diǎn)點(diǎn)頭：“不錯，如今她雖還只是試探，但也略見誠意了，奶娘以后也要提醒著我，凡是涉及到荷香小筑的，多上點(diǎn)心，親厚一些?！贝辪ama點(diǎn)頭應(yīng)了，出了如箏的屋子。

    得了徐氏的消息，如箏暫時放下了給如柏慶生的事務(wù)，轉(zhuǎn)而謀算起十五全家大聚的事情來，對于大伯林繼恩一家，前世的她了解并不深，只知道大伯雖為庶子，卻很得祖母歡心，自己也爭氣年紀(jì)輕輕便中了進(jìn)士，十幾年磨礪下來，如今已是一方大員了，大伯母出身言官家庭，印象里是個極厲害擅言辭之人，似乎并不把薛氏這個嫡房弟妹看得太高，大堂兄如松學(xué)業(yè)不錯，前世是中了進(jìn)士，想必今生也差不多，大堂姐如詩最后如何了，自己卻并無印象。

    如箏暫且按下好奇的心思，派出得力的丫頭打聽，得回的消息卻也不過是自己知道的這些，也就撂開此事，準(zhǔn)備到時候再相機(jī)行事。

    到了五月底，如柏?zé)釤狒[鬧的過了個生日，午間的家宴倒是乏善可陳，胡亂吃了點(diǎn)東西，還被自家父親教訓(xùn)了一頓“讀書要上進(jìn)”“切記要誠孝”之類的話，搞得如柏一頓飯到站起來行了四五遍禮，直到老太君發(fā)話截住林侯話頭兒，這餐才算打著滾兒咽了下去。

    下午，如箏揉著肚子，暗嘆這一餐吃的辛苦，喝了消食的茶水，便叫丫鬟們到各院去請少爺小姐們來沁園為如柏慶生，最后卻只來了如書和如杉，如箏到不意外，只拉著他們坐了，一起飲酒連詩，姐妹兄弟們說說笑笑地鬧了一陣子，如柏便帶了如杉去自己以前的書房討論學(xué)問，如箏則帶著如書坐在通風(fēng)的堂屋打絡(luò)子。

    如箏拿了把青線打了個攢心梅花，本想拴塊白玉作禁步，下面捆的穗子卻太多太長了，打完自己也楞住了，看著長長的穗子想要截去，又有點(diǎn)舍不得。

    如書放下手里的桃紅纏柳綠的方勝結(jié)兒，探過頭去笑到：“咱家一水兒的文人，大jiejie怎么打了個劍穗？這是要……”說著她眼珠一轉(zhuǎn)，壓低了聲音：“莫非，大jiejie的心上人，是個將軍？”說完，自拍著手格格笑了。

    如箏愣了一下，跳起來追著如書打，如書早有防備，姐妹二人繞著桌子轉(zhuǎn)了幾圈，如箏打不著如書，如書也累的氣喘吁吁，二人相視大笑，又重新坐下，如書拿起桌上杯子給如箏倒了杯茶：“大jiejie，人家說笑呢，別怒，我給你賠罪還不行么~~”

    如箏笑著接了，拿手劃了劃臉：“才幾歲呢，便說開這事了，羞不羞！”說著，拿起剛剛打好的絡(luò)子，想要剪，卻終究沒舍得，胡亂埋在了針線笸籮底層。

    姐妹倆說說笑笑的，天就擦黑了，如柏和如箏道別回了前院，如書也跟著如杉回了荷香小筑。

    如箏理了理一下午打的絡(luò)子，挑了兩條好的讓待月給老太君送了去，便拿著那條青色的“劍穗”暗自出神。

    當(dāng)初琳瑯?biāo)齻兒妥约捍蛉さ臅r候，還說過要把自己許給凌家三少，但在她心里一直明白，凌家并不是自己能夠爭取到的親事，凌家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一向只選將門之女為妻，而林府自從老侯爺當(dāng)初戎馬一生，打下侯府基業(yè)之后就再沒出過武將，如今已經(jīng)由勛貴之門變作權(quán)臣之家了。

    對凌家，包括凌朔風(fēng)，她只能抱著高山仰止的態(tài)度欽羨著，卻不敢妄想。

    今生，果然還是不要嫁人的好……她這樣想著，把絡(luò)子收了起來。

    六月初三是如婳的生日，雖然如柏的生日她并未道賀，如箏卻不愿落人口舌，早早便包好了厚禮送到靜園，午間薛氏大擺筵席，看著豐盛程度不下如柏生日的壽宴，如箏心里并沒有太多怨恨，反而是好笑的心情搶上。

    過了如婳的生日，闔家便開始忙碌六月十五全家大聚的事情，這還是已故的老侯爺留下的規(guī)矩，要兒女兄弟們無論分家與否，只要是在京的，每到六月十五這天都要大聚一次，這幾年因?yàn)榇罄蠣敽腿蠣攦煞吭谕庾龉?，大聚也不過是招了姑奶奶薛林氏一家過來聚聚，但今年六月十五恰逢大老爺林繼恩回京述職，早早便遣人捎了信來說要帶長房全家回府團(tuán)聚，老太君喜出望外，便吩咐薛氏今年要大辦，斷斷續(xù)續(xù)準(zhǔn)備了一月多，終于到了六月十四，林家長房大老爺，時任江南道江陰巡撫的林繼恩，攜家眷熱熱鬧鬧地回府了。

    接到慈園來的小丫頭通報，說大老爺一家已經(jīng)到了大門口，請各院小姐到花廳迎接的消息時，如箏正在選著闔府大聚時要穿的衣服，她叫崔mama賞了小丫鬟，略思忖了一下，便喚過浣紗和待月到：“陪我到二門上迎接大伯父大伯母?！?/br>
    二人聽了她的話，均是一愣，卻也沒多說，應(yīng)聲跟著如箏向二門上走去。

    一路走得略急，堪堪走到二門上時，正好看到一輛青呢小驢車駛進(jìn)二門內(nèi)，如箏趕忙迎上去，對著車上剛剛下來的婦人甜笑著福□：“侄女兒見過大伯母，大伯母萬福?！?/br>
    那婦人看到如箏，先是愣了愣，隨即便展顏笑到：“我倒是誰呢，原來是箏兒，幾年不見真是長成大姑娘了。”說著將手放在她頭上，輕輕撫著她發(fā)際。

    如箏抬頭看著宋氏，本來是略帶功利的一次討好，卻不知怎么地讓她差點(diǎn)濕了眼眶，也許是大伯母不同于其他貴婦略粗糙卻很溫暖的雙手，又或許是兒時記憶里這位宋氏伯母和自家母親說笑投契的畫面又浮上心頭，如箏的心底瞬間浮上一股暖流，不由得低頭笑到：

    “伯母卻是容顏不改?！?/br>
    宋氏笑到：“果然是長大了，也會說笑話兒哄我開心了，快來見見你大jiejie，我們離家時，你們還都小呢。”

    如箏抬頭向她身后看去，只見車旁站著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罥煙眉，櫻桃口，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閃著柔和的光，滿含笑意地看著如箏，兒時景況依稀閃過心頭，如箏喜道：“大jiejie！”

    如詩這次回府，老太君早就交代了眾家小姐，雖長房已經(jīng)分府出去了，卻不必生分叫什么“大堂姐”便和男孩子們一樣，按大排行改口，如箏便是二姐，其他人依此類推，這個口，如箏倒是改得心甘情愿，在侯府被人叫了這么多年的大jiejie，她卻一直都記得，自己也曾經(jīng)叫過一個人“大jiejie”，此時此刻，她又找回了當(dāng)meimei的感覺。

    宋氏笑到：“箏兒果然還是沒有忘了我家如詩呢，小時候你倆可是形影不離的，如今也別生分了才好！”

    如詩笑著搖搖頭開口，聲如黃鶯出谷：“母親不必?fù)?dān)心，我和箏兒久別重逢，情誼只會更勝從前呢。”說著上前拉過如箏的手：“可是園子里變化可大，剛剛七轉(zhuǎn)八轉(zhuǎn)的我都迷糊了，還要meimei引我去見祖母才好。”

    如箏忙點(diǎn)頭應(yīng)了，又吩咐浣紗待月帶了將宋氏等人的行李妥善安置好，便一手挽著宋氏，一手拉著如詩向慈園走去。

    走了幾步，如箏心里一動：“大伯母，大伯父和大哥哥呢？”

    宋氏笑到：“我們來時，剛巧趕上侯爺散值回府，你大伯父和松兒隨他到書房說話兒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