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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漩渦在線閱讀 - 第56節(jié)

第56節(jié)

    屋里拉著窗簾,空氣里有殘余煙味,地上橫著幾只啤酒瓶。沙發(fā)上躺著一個光頭男人,里屋還睡著幾個。

    這伙人不是別人,正是幾個月前打/黑行動中漏網(wǎng)的幾名嫌犯,當初警方在全城交通要道設(shè)卡盤查,嚴密得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本以為躲躲風頭再跑路,可是照片都被掛到網(wǎng)上全國通緝,懸賞廣告也在當?shù)匦侣劯魞商觳ヒ淮?,搞得這幾張臉人盡皆知,只怕稍一冒頭就會被認出。

    黃毛把早餐往茶幾上一放,拎了只小凳子坐下,拿起油條就開吃。

    隔了會兒,屋里屋外的幾個男人相繼起床,罵罵咧咧地去洗臉上廁所,光頭起床氣了得,沖著黃毛背后就是一腳,“就他媽知道吃,吃完去死?!?/br>
    這時,院門響起叩擊聲。

    幾人頓生警覺。

    一個頭頭兒樣的男人從浴室走出,沖黃毛吩咐,“去看看?!?/br>
    黃毛跑出去,趴著門縫,見外面站著個年輕男人,戴著眼鏡一派斯文。

    男人顯然知道被偷窺,壓低聲音說:“放心,我不是警察,我找你們老大談筆生意。”

    男人進來后,對屋里幾人的戒備和敵意視而不見,從包里拿出一只鼓鼓的信封放在茶幾上,隨即引起一陣吸氣聲,顯然這是雪中送炭。

    “我來請你們幫我對付一個人?!?/br>
    他低聲報出一個名字。

    對面沙發(fā)上的頭頭兒皺眉,“這個時候去招惹他,我們是找死么?”

    男人搖頭,“今時今日的他不過是秋后螞蚱,蹦不了幾天了,何況他在明,你們在暗,事成之后,還有另一半酬勞,而且……”他打量一下房間,“你們在這兒也住了不少時日吧,不想早點離開嗎?我能幫你們出城?!?/br>
    在對方沉默的間隙里,他鏡片后露出勢在必得的笑意,然后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張照片推過去。

    傍晚時分,剛下班回到家的陳副局長就把自己關(guān)進書房,撥了一個電話,接通后,他語氣凝重道:“今天省里來人了。”

    來人是省委林書記的秘書,這位吳秘書先了解了一下世貿(mào)大廈的進度,提及啟程集團的貢獻時說:“這是咱們省的一面旗幟啊?!彪S即話鋒一轉(zhuǎn),“聽說,最近他們公司出了些問題?

    這個問題自然要由公安局的人來回答,宋局長兩手一攤,將問題拋給他,他只好做了大致介紹,并表示還有些問題需要進一步取證。

    對方略一沉吟,“有問題一定要查,但你們看,眼下這情況,能不能先以大局為重?”

    所謂“大局”就是,林書記來年有望進中/央/政/治/局,如果這時候出了紕漏無疑會影響到他的政績,再往嚴重了想,程彧既然能把青城市近半數(shù)官員拉下水,染指到省里也不是不可能。這樣一想,便覺得后背一陣發(fā)涼。

    會后他私下找到羅書記,義正言辭道:“現(xiàn)在正是調(diào)查的關(guān)鍵時期,這種事就得趁熱打鐵,拖一拖結(jié)局可就大不同了?!备悴缓萌硕寂芰瞬檎l去?

    羅書記卻略作遲疑,然后一派官腔道:“這個案子牽扯太大,還是要慎重考慮?!甭牭竭@句,他心里就咯噔一下,本來還依仗這位一把手的的鼎力支持完成調(diào)查,沒想到現(xiàn)在連最大的靠山也要倒戈了。

    電話那邊沉默片刻,問:“現(xiàn)在怎么辦?”

    “看來我要去趟北京,去找中紀委和最高檢反映情況,如果我有個什么意外,這個案子……”

    “我會繼續(xù)查下去。”那邊果決接道。

    陳副局長欣慰地點頭。

    同一時間,市委書記辦公室里,羅長浩背著手來回地踱步,回想著白天的情形,想起老陳臉上那一瞬即逝的疑慮,多年的經(jīng)驗讓他直覺到不安,心里一番掙扎后,拿起電話,撥通一個號碼。

    程彧接到電話時,正和白露站在一個空房間里,討論墻要刷成什么顏色。墻角擺著一張嬰兒床,里面一堆玩具和嬰兒衣物,都是她平時逛街順手買的,不知不覺中積累了許多。

    他收起電話,回頭看向咬著手指思索的白露,低聲說:“不用考慮了。”

    白露愣了一下,小聲問:“要走了?”

    “嗯?!?/br>
    她愣怔的表情和微白的臉色讓他心中不忍,伸手攬她入懷,想要表示歉意或給與安慰,卻最終什么都說不出來。

    還是白露先問出:“我們?nèi)ツ???/br>
    “你想去哪?以前說過等閑下來帶你出去走走?!?/br>
    “我想去東非,看看大草原,還有南美熱帶雨林,還想去馬達加斯加……”她連珠炮般數(shù)落出一串地名,可他卻感受到她內(nèi)心的糾結(jié)和不安,而他的心也因此而被揪起。

    “好啊,把想去的地方都走一遍?!?/br>
    白露有一絲興奮,“那不就是環(huán)球旅行?”

    他親吻她的頭頂,“對,環(huán)球旅行。”

    白露半夜醒來,身邊空著,起身下床,看到書房門透出一絲光亮,她推門進去。

    只見程彧站在窗前,桌上攤開一張巨幅圖紙。

    她走過去大略掃了一眼,是正在建設(shè)中的世貿(mào)大廈,他一直很上心的項目,可是卻看不到它落成的那一天了,這應(yīng)該包含在他的“所謂的夢想”里吧?

    “這個城市,我十三歲那年第一次來,去看守所看望父親?!?/br>
    “第二次,是幾個月后,來收父親的骨灰和遺物?!?/br>
    “第三次,時隔十年,帶著滿腔的憤恨,覺得每一寸土地上都帶著罪惡,一草一木都面目可憎。”

    程彧背對著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繼續(xù)道:“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個年頭,見證了它的每一步發(fā)展,也在這過程中添磚加瓦,習慣了這里的氣候,生活節(jié)奏,喜歡上這里的海,沙灘,還有那些勤勞淳樸的普通人?!?/br>
    白露聽得心中泛酸,原來他也有著難以割舍。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不知不覺中有些想法就變了,我曾經(jīng)回去過生活了十三年的老家,可是看著那些早已不是記憶中模樣的街道,卻沒太大感覺……我知道有一天會離開這里,所以想在這片土地上留點什么,讓它陪伴著我的家人?!彼娜康?,長眠于這片地下的家人。

    白露走過去,伸手從背后抱住男人的腰,感覺到他身體微微顫栗一下。

    “我是不是太貪心了?”他問。

    她搖頭,“不是,這很正常?!?/br>
    她從沒有這一刻這般深切地意識到,他其實只是個普通的男人,有著所有人都會有的感情,讓人動容,她卻覺得這樣很好,很好。

    臨走前,白露還要去跟一個人道別。

    這一次,她記得在花店買了一束百合。

    照片上那人臉上朝氣依舊,是她曾經(jīng)最貪戀的一抹陽光,恍惚中仿佛回到最初見到他的那一刻……從第一次,到后來的每一次,他都是在她危難之時出現(xiàn),給予無私的幫助。

    可她呢,頃刻間,內(nèi)心就被負罪感填滿。

    終究是選擇了自私。

    她再也不是那個他最初認識的,是非分明的白露了,自己如今這樣,不配做他朋友,哪怕多逗留一會兒都只會玷污了他的陽光和笑容。

    想到此她心中嘆息,蘇轍,我要走了。

    這一回是真的再見,再也不見。

    如果有來世,但愿你不要遇到我。

    白露轉(zhuǎn)過身,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沿著過道走至一半時,迎面走來一個女子,手里也捧了一束花。

    那人瞄了一下她的肚子,往旁邊讓了讓路。

    顧琳琳走到蘇轍墓前,看到那束百合,回頭望了眼來時方向,想起剛才瞥到那人攥著的手帕,還有泛紅的眼角,不由嘆氣,原來她們是為同一個人傷懷。

    再回頭看向墓碑,看著照片上的男人,她淚如雨下。

    顧琳琳在蘇轍墓前緬懷了許久才起身離去。她自己開車過來的,沿途鮮有過往車輛,可是開了一段后,卻見前方一輛車稍顯突兀地停在路中間。她經(jīng)過時,瞥見駕駛座位的司機低著頭,姿勢不太對。

    她猛地踩了剎車。

    車子停下,她小跑過來,透過車窗看到那人臉色蒼白,胸口有血,她不由心驚。本/能地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一想到山上那位,竟莫名多了幾分勇氣。

    看了眼四周確定沒人后,她掏出手機。

    正要報警,視線被輪胎邊的一物吸引了去。那是一塊手帕,淡粉色,有點眼熟。她立即想到剛才遇到的那個孕婦。

    后座車門沒鎖,她伸手拉開,里面一只女包,孤零零地放在座位上。

    白露有生之年第三次被綁架。

    他們的車子正開著,突然從路邊的斜坡上沖下來一個人,好巧不巧地跟車子相撞,立即被撞得飛了起來。

    司機大驚,下車去看,可是那跟本該不死也重傷的人卻猛地跳起,當胸給了他一刀,就在倆人糾纏打斗時,又從半坡上下來兩個人,把車里還沒搞清狀況的白露迷暈,擄走。

    白露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個黑洞洞的房間,應(yīng)該是一間地下室,空氣中充斥著發(fā)霉的味道,她手腳被縛,躺在一張單人床上。

    她忽地緊張起來,比前兩次都要緊張,因為她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

    沒一會兒,角落里的小門就被推開,進來兩個男人。

    為首的那個,白露立即認出,“是你?”

    男人笑笑,“真是緣分啊,沒想到又見面了,你弟弟還好嗎?”

    白露咬唇,“你們想怎么樣?”

    正是當初扣押小天跟她談判的那個男人,此時有些落魄,胡子拉碴,但眼里的陰狠勁兒反而更勝?!爸滥隳腥肆瞬黄?,兄弟們也是為了吃飯,不得已接這么個活兒。”

    可他身后的光頭卻面露猥瑣,視線在白露身上掃了一圈,嘖嘖道:“大哥,這娘們長得真嫩,聽說玩大肚子更爽。”

    “少他媽瞎想,這個人不能碰,”男人頓了頓自言自語補充了一句,“至少現(xiàn)在不能?!?/br>
    光頭眸光一閃,那就是說以后可以?

    ☆、553

    啪!程彧回手揮落桌上的咖啡杯。

    身后的小童眼皮子抖了一下,忽見老大回過頭,指著他的鼻子,厲聲質(zhì)問:“你手下那些人都干什么吃的?白養(yǎng)他們做樣子看的?用到時一點作用都不起,連個大活人都找不到?!?/br>
    小童無從反駁。

    從上午得到消息,到現(xiàn)在七八個小時過去了,一點音訊都沒有。那個保鏢受了重傷,躺在醫(yī)院里昏迷著,連點有用信息都提供不了。

    程彧罵完一通,也極力地壓住脾氣。他向來不*遷怒于人,在他看來,對別人大呼小叫是懦夫所為??墒沁@次實在是控制不住。

    剛接到電話時,他腦子里嗡的一下,好半天才能反應(yīng),然后咬牙道:“找,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是我的疏忽,我該多派幾個人跟著她,壓根就不該讓她出去?!?/br>
    程彧來回地走動,看到什么都不順眼,一揮手把桌上一摞文件掃下去,若不是整天忙著這些,他就可以陪著她……

    即將離開,有些事還是要處理一下,畢竟是他多年心血,終究是不愿看到它在他走后分崩離析,他猛地握拳錘了下桌子,他怎么又犯老毛病了,公司,事業(yè),又如何,這是他的心血,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命啊。

    白露靠墻坐著,身上蓋著一條破舊的毛毯。

    黃毛靠在一把椅子上玩psp,玩得正興起,沒電了,他罵了一句,一把扔了,跟她聊天?!鞍仔√焓悄愕??”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