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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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張教練的前一份工作是在酒吧打工。當時他還是一個毛頭小子,大學沒念完就跑出來闖社會了。他染著紫色頭發(fā),身穿紐釘皮夾克,牛仔褲上的鏈條隨著他舞動蕩出奪目的光。 他嗓音好,又會跳舞,在圈子里小有名氣。他拿著一把吉他,坐在一張高椅上,對著一支麥克風自彈自唱。曲子是自創(chuàng)的,風格變幻莫測,連帶著觀眾們的反應也是變幻莫測——有時候滿場噓聲,有時候又滿堂喝彩。 “張峰!再來一曲!” “峰峰唱昨天那鄉(xiāng)間小調!” “不好不好,搖滾才對味兒!” 所謂眾口味難調,張峰才不管他們喜歡蘿卜還是白菜,自己愛怎么唱就怎么唱。 全場為他鼓掌,吹口哨,時而又倒喝彩。酒吧要的就是氣氛。大伙兒玩得嗨,唯獨一個男人安安靜靜地喝悶酒。 那男人穿著西裝,戴著一副眼鏡,消瘦的臉顯得病怏怏的。 “喂,你怎么不去跳?。俊痹谡鸲@的鼓聲中,張峰摟著他的肩,“哇,兄弟,你好瘦??!” 那人沒有搭理他,結賬,站起來時,張峰發(fā)現(xiàn)那人比他高出半個頭。 細高細高,豆芽菜似的。 張峰喊道:“哎,別走??!剛開場,再玩玩唄!喂,叫你呢,芽菜哥!” 那人回過身,冷冷道:“我叫趙昀!” 可隨后的日子,張峰開口左一個“芽菜哥”右一個“芽菜哥”,說是喊著親切。張峰混酒吧,習慣喊男客戶稱哥,喊女客戶稱姐,滿酒吧都是他的“哥哥jiejie”。趙昀懶得糾正,也就隨他去了。 酒吧每天來跳舞的人很多,男男女女盡情揮灑,而張峰從未見過趙昀去跳舞。趙昀不跳舞,也不唱歌,只靜靜地喝酒。他與四周格格不入,仿佛是丟在火焰中的一塊冰。 張峰曾經(jīng)問他,為什么要特地來酒吧喝酒。酒吧的酒又貴又少,還不如自己買著喝。趙昀當時沒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酒吧里似乎有一種他丟失的東西,他被吸引過來,卻不知道自己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哦,我懂了,你是來找個伴兒對不對?”張峰調侃他。 趙昀輕笑:“哼,無聊!” “啊,到我上場了。芽菜哥,記得給我鼓掌?。 睆埛迮呐乃ξ厣吓_了。一曲畢,鼓掌的沒有,倒喝彩的一堆。張峰臉皮奇厚,抱著吉他繼續(xù)唱第二首,第三首。他的吉他彈得好,但小提琴拉出鬼哭狼嚎的效果,所幸電子鼓玩得溜兒,他自彈自唱時觀眾們的反應如同過山車,一會兒噓聲不斷,一會兒又掌聲不斷。 舞臺上的張峰是那么光彩奪目,趙昀回過神時演奏已經(jīng)結束了。口哨聲,鼓掌聲,還夾雜了酒吧老板哈哈大笑的聲音。等張峰下臺時,趙昀已經(jīng)結賬離開了。 一杯調制的雞尾酒喝不醉,但很貴。張峰發(fā)現(xiàn)趙昀每天晚上花錢只喝一杯酒,聽聽唱歌看看跳舞。但偶爾,張峰還是能看到他喝醉的樣子。趙昀在一次酩酊大醉時,滔滔不絕地說起工作上的事情。他說自己換了好幾份工作,半年前還生過一場大病。 趙昀的家在小鄉(xiāng)村里,父母沒讀過書沒什么文化,他們省吃儉用,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趙昀身上。而趙昀非常爭氣,學習刻苦,成績名列前茅。他跳過好幾次級,從初中到高中,高中到大學,一步一步,走出鄉(xiāng)村邁入大城市。 他考上名牌大學,順利地完成了學業(yè)。他本以為自己能大展宏圖,但是出到社會,才發(fā)現(xiàn)并不如自己所想那般簡單。 來來去去換了三四份工作,每份工作如同設定好的輪回,上班下班,重重復復過著相同的日子。 趙昀如同機器一般工作賺錢,而畢業(yè)時的干勁已經(jīng)消耗得一干二凈。沒幾年,家里又開始催他快點結婚成家。可趙昀始終光棍兒一根,孤零零地一個人住,一個人上班下班。趙昀記不起自己是怎么來酒吧的,好像是某天突發(fā)奇想地走進小巷子,走著走著,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家酒吧。 仿佛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趙昀白天忙工作,晚上到酒吧喝一杯,順便看那些花里胡哨的男男女女唱歌跳舞。 他覺得非常有意思。 “特別是你!”趙昀醉醺醺地勾著張峰的肩,“你好像天天都很開心??!酒吧這活兒工資很高吧?” “芽菜哥,你想的太簡單了。我只是駐唱,分成結算,并沒有固定工資。甚至醫(yī)保社保還得我自己出呢!” “那你怎么不找個固定的活兒啊?” “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br> “呵!合適的工作?”趙昀嗤笑,噴著酒氣道,“小子,你是不是搞錯了?。∈悄闳ズ线m工作,不是等工作來合適你!機會只留給準備好的人,明白不?” 張峰并不氣惱,反而點了一杯果汁,笑嘻嘻道:“芽菜哥,你這話說的,嘖嘖嘖!” “怎么了?難道我還說錯了?”趙昀想拿煙,結果拿了幾次拿不出來。 張峰從趙昀衣兜里摸出萬寶路,點燃了,把剩下的揣自己兜里,笑道:“不怕跟你說哦,我其實不會彈吉他,沒學過,第一首曲子胡亂彈,胡亂唱。后來慢慢學,慢慢練,還不是一樣成嘛!你看我現(xiàn)在彈得多好啊!” “嗝!你這是王婆賣瓜,自嗯自……” “王婆買夸,自賣自瓜!” “嗯,對對,賣夸自瓜……笑什么!給我一支!” 張峰從兜里摸出萬寶路,賞了他一支,把剩下的又收兜里了。趙昀隨口道了一聲謝,煙叼進嘴里才回過神,萬寶路是他自己的煙啊! 某混混倒是氣定神閑,絲毫不見慚愧。 趙昀不跟他計較,喝著酒,道:“為什么要玩吉他?” “開心唄!多有意思呀!”張峰叼著煙笑道,“芽菜哥,我問你哦,你有沒有試過為了討好自己去唱唱歌,跳跳舞,或者爬爬山?” “討好自己?” “對呀,討自己開心呀!能干的事情有很多,為什么不換一件喜歡的事情做做呢?”張峰拍拍趙昀骨瘦嶙峋的肩,“愛吃蘿卜就吃蘿卜,愛吃白菜就吃白菜,找回自己的口味,大膽去吃嘛!” 趙昀喝完一杯,又要了一杯。他今天辭職了,心情非常不爽。他回想這些年,庸庸碌碌,倒頭來什么都不是。張峰見他神情不對,連忙喊了一聲:“芽菜哥!” 幸好趙昀酒氣上腦,人也飄忽了,大著舌頭道:“那、那你說……該怎么辦?。磕阌虚_心的活兒給我么?” 吧臺里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咯咯直笑:“我有開心的活兒,帥哥要試試么?” 張峰揮揮手:“去去去!找你家老板去!” 趙昀又喝完一杯,拍桌道:“再、再來一杯!” 張峰道:“老板娘,給他來一杯果汁就好啦!” 趙昀是真醉了,他枕在胳膊肘上,迷迷糊糊地嘮叨:“怎么辦啊……你說我還能怎么辦……” “芽菜哥,你得自己做決定啊!你問問自己,你的工作.愛好是家里人還是社會大流給你定的?你心里追求的是什么,真正喜歡的是什么,你有沒有好好想過?。俊睆埛寤位闻吭诎膳_上的趙昀,“喂喂,芽菜哥,熊樣兒!別睡啊!你有在聽么???” 當時趙昀的體質太差,借酒消愁把自己喝進了醫(yī)院。出院后他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也沒有來酒吧。張峰不知芽菜哥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確定那天晚上的對話他聽進去多少。酒吧里萍水相逢的人來來往往,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漸漸的,張峰也就不惦記他了。 后來,一家健身館開業(yè),張峰應聘成為健身教練。他倒是挺喜歡這份工作,開開心心,一干就干了好幾年。 今年周年慶,列隊迎賓時,他被一個姓趙的副總多看了幾眼。 張峰隱約覺得對方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了。直到有一天,他被趙副總喊去問話,問他江琛去了哪兒。 江琛踢給他的球,是時候傳過去了。 “江教練去了哪兒,你是知道的吧?”趙副總從桌上撈起一包萬寶路,隨手丟給張教練。 平時為了維持客戶心中的良好形象,趙副總在外面是不吸煙的。如今在自己的地盤,他就原形畢露了。張教練接住萬寶路,叼起一支,把剩下的揣兜里。 “他有事兒,回老家了?!?/br> “回老家?”趙副總在他對面坐下,從兜里拿出另一包萬寶路,叼起一支,說,“那他為什么不請假,行政的電話又不接呢?” 張教練沒法跟他解釋。他沉默著,透過繚繞的煙氣望著趙副總。 趙副總也一聲不吭地等著,見他發(fā)呆,喚了一聲:“張峰?” 張峰回過神,抹了把臉。趙副總彈了彈煙灰,追問道:“江教練并不是回老家了,而是去了什么地方。張峰,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張峰又看了看他,轉頭又望向桌上的銘牌。 趙昀。職位:副總。 “他回老家了?!睆埥叹毨碇睔鈮训赝χ毖濉km然是蹩腳的謊言,只要不承認的話,趙副總是問不出什么的。 趙副總沒發(fā)脾氣也沒有繼續(xù)追問,只是默默地吸煙。一支煙吸完,趙副總起身打開門。 張教練識趣地站起來。趙副總比他高出半個頭,穿衣顯瘦脫衣有rou。張峰路過他的時候又多看了一眼。趙副總居高臨下道:“還有事?” “嗯,有事兒。我總覺得你很像一個人。”張峰望著他,真是越看越像,“你是不是……芽菜哥?。俊?/br> 周年慶那天,趙昀一眼就認出張峰了。 多年未見,張峰褪去了少年稚氣,劍眉星目,越發(fā)成熟英俊。時光磨礪了他的輪廓,但沒有磨去他的陽光和朝氣。 用朝氣來形容一個男人,實在非常奇怪??哨w昀找不出更合適的詞匯來形容他。張峰給他的感覺,就像沒有憂愁沒有煩惱,天天都是開開心心的樣子。 而張峰的這種朝氣,正是他缺少的東西。 許多年前,他辭職后去借酒消愁,結果喝傷進了醫(yī)院。出院之后,他買票搭上火車,去了云南,又去了西藏,天南地北,不考慮賺錢不考慮業(yè)績,就這么放縱自己好好地玩兒一下。 他好久沒有那么痛快過了。 張峰說的對,他一直忙于工作,從來沒有討自己開心過。 趙昀花了大半年時間,一個人跑遍天涯海角。這大半年的空白時間讓他終于能夠冷靜下來好好地反思自己,心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記得張峰曾經(jīng)對他說過,人活著沒必要模仿誰,只要做回自己就好。問問自己,喜歡什么,追求什么。最重要的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趙昀在北京安頓下來,經(jīng)過多年打拼,三年前上任公司副總,今年則是陪同老總參加分店的周年慶。視察工作由陳部長負責,趙昀并不打算留在這個城市。 發(fā)現(xiàn)張峰的時候,趙昀改變了主意。 趙昀主動留守,陳部長可是開心極了。陳部長惦記家里的外孫女,來了幾天就跟隊伍回北京了。 趙昀沒有成家,也沒有談女朋友,光棍兒無牽無掛。公司派人來視察工作,但實際上還有老總下達的另一個任務。 在教練名單里,趙昀拿著筆挑挑揀揀。名單里已經(jīng)沒有江琛了,董事會的解聘通知已經(jīng)發(fā)布下來,江琛是留不住了。 雖然江琛是冤大頭,沒犯什么嚴重的錯誤。但錯就錯在,他是矛頭指向的人。 總公司考慮到影響,讓分公司壁虎斷尾。 分公司是沒法再留他了。 趙昀拿起萬寶路,想了想,又放下了。他走出辦公室,沿著走廊去到訓練區(qū)。 “江教練。” “副總。” “先把工作放一放,你過來一下?!?/br> 路過張教練時,趙昀看見對方欲言又止。張教練是見過江琛的解聘通知書,還費盡口舌地勸說,希望公司能撤銷這個決定。 但董事會發(fā)布的文件,哪有說撤銷就撤銷?更何況,這塊燙手的山芋還上過熱門呢! “江教練,非常感謝這些年你為公司所作的貢獻?!壁w昀把文件遞給他,“這是你的解聘通知,你看一下,如果沒問題,就在上面簽個名?!?/br> 江琛早就知道自己要走了,但是真拿到白紙黑字的文件時,他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文件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幾乎用不著看,用不著提意見。他能做的,只有拿筆簽名而已。 “日期就寫月底?!边@是趙昀能給他的最后優(yōu)待。 距離月底還有大半個月,期間江琛還能繼續(xù)上班,繼續(xù)享受福利待遇。 要搬家還是要怎么的,至少還有緩沖的時間。 江琛拿起筆,在解聘通知上簽下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