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是很容易混淆的一種感覺。

    比如那些被長久追求的感動，對卑微討好的憐憫，度過漫長時間的習(xí)以為常，和求而不可得的濃烈不甘——以及周舟意無意識地將葉夜劃到自己領(lǐng)地作為所有物的傲慢——都會在蒙著粉色泡泡的某一刻，被大腦擅自稱作喜歡。

    葉夜等的就是這個。

    他要周舟意一腳踩進這個喜歡的錯覺，然后再也脫不了身。

    所以在那天午后周舟意猝然探身蹭過糖漿親吻時，葉夜簡直要忍不住耀武揚威地笑起來。

    周舟意動心了。

    葉夜想。

    他是我的了。

    旁觀全程的系統(tǒng)在兩人分開時問:【然后您打算怎么做？】

    葉夜:“......你真的很會挑時機?！?/br>
    系統(tǒng):【采納您上次的意見，已經(jīng)不是事后了。】

    葉夜:“這也不是什么好時間”

    系統(tǒng):【...】

    葉夜敏銳道:“你是不是偷偷嫌我麻煩呢？”

    系統(tǒng):【...沒有的?！克D了頓，【您還沒回答我問題?！?/br>
    “配合他，什么都不做?！比~夜回答。

    系統(tǒng)說:【不太像您以往的作風(fēng)?！?/br>
    葉夜樂了:“因材施教嘛，周舟意這種人...”他意味深長地拉了個調(diào)調(diào)，“上趕著的哪看得上?！?/br>
    “你想想看，他這人長得好看，嘴巴又甜，長空門里的女修那么多，怎么可能沒個樣樣都好的看上他去追求他?！比~夜看著周舟意舔了舔唇中蹭到的糖漿，笑了起來，“但那些太普通了，他就是要去搶別人的才舒坦?！?/br>
    和第一個世界里的陳鶴一個賤樣。

    他們現(xiàn)在的接觸和所謂的“試一試”，真要說起來，其實完全是葉夜為求自保而和周舟意的合作，算不得數(shù)。

    所以只要周舟意不說，葉夜就不會說，并且非常配合地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表情和態(tài)度一點不變。

    而在被強行降級成為普通人的第二天，葉夜腿上的鎖鏈也完成了他的使命，被周舟意拆了下來。

    鎖鏈沉重，葉夜拖著走了一個多月，乍一脫下簡直覺得自己輕了十斤，走路的感覺都像是飄在云端，晃晃悠悠地。

    不過就算是這樣，葉夜心里也知道，要跑是根本跑不掉的。且不說村子里都是周舟意交代過的人，光是以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想不驚擾周舟意地摸到院門口都不太可能。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放風(fēng)的范圍從房間擴展到了院門口，能做的事仍然少得可憐。

    葉夜本想重拾就業(yè)打牌，結(jié)果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都沒找到那疊辛辛苦苦才刻出來的木片牌，也再沒見到青青出現(xiàn)。

    他想了想就猜到是被糖葫蘆事件給波及了，那些木片牌八成是被周舟意銷毀了，而青青——

    葉夜還是沒忍住，在見到周舟意的時候裝作不經(jīng)意地提起問了問。

    周舟意看他一眼，然后像模像樣地憂愁說:“好像是前兩天貪吃吃錯了果子，咳嗽不停，嗓子壞了，這段時間說不了話，得靜養(yǎng)?！?/br>
    什么誤食，葉夜懷疑是周舟意專門給人吃的，但面上也相當(dāng)配合地露出同樣憂愁的表情來說:“這樣啊，希望她早日康復(fù)。”

    周舟意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這問題就算過去了。

    沒了牌，葉夜只得重新想法子打發(fā)時間，牌是不能打了，五子棋也被周舟意斃了，自己的房間又早就摸了個底朝天沒什么可發(fā)展的，他在空蕩蕩的院子里轉(zhuǎn)了兩圈，目光就落在了周舟意的房間里。

    兩個房間挨的近，其中一面用的還是同一堵墻，格局也很相似，都是一張床一個桌子兩個小凳子，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周舟意的房間多了個書架。

    葉夜隨手翻了兩本，發(fā)現(xiàn)都是一些有年頭的老書，內(nèi)頁泛黃，還被蛀了不少蟲洞，一拿起來嘩啦啦地往下掉碎屑。他艱難地讀了幾行，確認了這些書籍內(nèi)容都是些游記，興許是上一任向往外面世界的房主臨走前留下的。

    只可惜院子臨溪，草木旺盛，空氣潮濕，這些書無一例外地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損，葉夜一面惋惜，一面毫不留情地撕紙下來折千紙鶴。

    周舟意見他抱著一堆書出來，好奇地跟上來坐在邊上看，越看越驚奇:“葉公子會的還真多?！?/br>
    葉夜手腳飛快地折好了一只翅膀上破洞了的千紙鶴，遞給了周舟意，挺懷念地說:“以前常玩?！?/br>
    這話是真的，他高中和班里的那個體育委員在一起的時候，的的確確是折過幾百來只的千紙鶴送給他。

    從現(xiàn)在的角度回頭去看那時候，葉夜當(dāng)然是覺得這舉動挺傻的，費時費力還沒什么意義，但彼時少年心思干凈純粹，送的人和收的人都是一派喜氣洋洋，沒人覺得哪不對勁。

    周舟意聽到他說的話卻會錯了意，眼神陰陰沉沉，聲音里倒還含著笑說道:“看來葉公子是沒少和我那師兄一塊折這個?！?/br>
    他手指捏著那個千紙鶴轉(zhuǎn)了轉(zhuǎn)，整個人陰陽怪氣的:“只是恐怕不會像送我的這個一樣破破爛爛吧。”

    蒼天可鑒，葉夜沒給程朔疊過千紙鶴。畢竟那時候他們能做的事挺多的，也不太需要用疊紙這種活動來打發(fā)時間。

    他有一百種解釋這個“以前常玩”的說法，但葉夜抬眼一看周舟意掩著酸的表情，到嘴的否認就變成了個理直氣壯的:“對啊?！?/br>
    周舟意的嘴角往下一壓，就聽見他又往下接道:“所以你這個才獨一無二呀?！?/br>
    這當(dāng)然是一句哄人的話，周舟意心知肚明，可面前的少年人滿臉狡黠，眼瞳帶笑，唇角上彎，恰如輕薄桃花逐流水，連這么句輕飄飄的話都像是在糖霜里滾了一圈，聽得周舟意開開心心。

    見周舟意一副小朋友耍賴皮得到了父母關(guān)注之后的滿足表情，葉夜就非常敬業(yè)地又用破洞的紙疊了一大堆限定版的小玩意兒，從缺胳膊的跳跳蛙到破口的紙氣球，最后全部送給了周舟意，把哄小孩做到了底。

    小變態(tài)倒是照單全收，被哄得還挺高興，一個下午都乖乖坐在桌子邊上，撐著下巴看葉夜變著花樣給他折東西。

    等能用的紙全給疊完了，葉夜又打起了院門口正對著的那條小溪的主意。

    夏日烈日炎炎，葉夜望而卻步，但村子里的小孩卻不怕這些，時常嘻嘻哈哈地一塊跑下水去抓魚，抓不著的時候就改成互相潑水玩，而如果抓到了，隔著百八十里都能聽到小孩們興奮的尖叫，聽得葉夜也蠢蠢欲動。

    于是在一個下午，葉夜也抓著周舟意下河摸魚去了。

    他們住的院子偏僻，平日里除了送飯的村民基本不太可能有人路過，于是院前的那跳小溪，也完全成了兩人的私人漁場，沒人會來搶魚——更沒人會嘰嘰歪歪叫妖怪。

    可惜即便如此，如今修為盡散的葉夜可謂是五感遲鈍，動作笨重，稀里嘩啦淌過水，撲十次能摸一個魚尾巴都算是老天爺保佑，更不用說抓了。

    周舟意起先沒下水，就坐在河邊看熱鬧，直到看到葉夜?jié)M身狼狽又是水又是草了，才大笑著伸手去拉葉夜上來，把剛剛閑著沒事干編的花環(huán)往葉夜的頭上一戴:“葉公子歇著吧，我來?！?/br>
    然后就氣定神閑地拿出了長空門玉劍，眼風(fēng)一掃，迅如閃電地戳中了兩條魚。

    葉夜坐在一堆草屑里瞧著白衣錦袍的少年挽著褲腿站在河里舉著劍，劍上穿著兩只撲棱棱垂死掙扎的魚，璨璨陽光綴滿了他的發(fā)梢衣衫，笑得意氣風(fēng)發(fā)，連梨渦都漾著蜜。

    葉夜看得心曠神怡。

    魚是抓到了，可在場的兩個人沒一個會做魚，兩人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最后由周仙師周舟意出馬，敲響了離他們院子最近的一戶鄰居李嫂嫂的家門。

    正是準備晚飯的時候，李嫂嫂聽到敲門聲匆匆擦了手過來，就看到前些日子斬妖除魔的周仙師舉著濕漉漉的劍，臉上掛著撲棱棱的魚，沖自己笑得溫柔小意，害羞靦腆。

    李嫂嫂有一點懵。

    周仙師委婉地示意他剛剛一時興起去抓了兩條魚來，可是不知道怎么處理，于是想著如果把一條送給她們家，能不能讓幫他把另一只處理好送來。

    李嫂嫂回過神來，連聲應(yīng)是，然后顫巍巍地從鋒利無比的玉劍上卸下了那兩只魚，又看了眼周舟意，忍不住說了句:“仙師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呢，居然還喜歡捉魚?！?/br>
    “真可愛。”

    被可愛的周舟意:“......”

    躲在視線死角的葉夜無聲爆笑。

    然后小心眼的周舟意一口魚都不讓葉夜吃了。

    餓得葉夜一晚上睡不著覺。

    ——

    兩人就這么今天摸魚明天偷雞地又過了小半個月，葉夜被那個藥給搞得一團糟的身體總算是一點點恢復(fù)到了正常水準。

    臉色好了，走路也不飄了，撲十次也能摸兩回魚尾巴了，搞程朔的計劃也正式提上了議程。

    在兩人達成合作關(guān)系之后，葉夜和周舟意其實就討論過這個問題，這么多天有一搭沒一搭地補充了不少，其實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葉常鈺作為魔教少主，除了魔教中人之外，真正見過的人其實屈指可數(shù)，那天仙門圍剿的時候，能和他碰上面的也被系統(tǒng)cao控的葉常鈺給殺沒了。

    加上他如今渾身半點魔氣也沒有，換身衣裳之后，甚至連遮擋臉都不用，就可以以“周舟意俗世歷練時救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身份堂而皇之地進入長空門。

    長空門雖說對魔教嚴苛，但對平民百姓卻很仁慈，往年如果遇上天災(zāi)，也會無一例外地開倉放糧，在周遭城鎮(zhèn)中的口碑一向很好。

    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他這種身份就算是借住，能住的我只有外門弟子那，還住不了多久。加上程朔和周舟意都在內(nèi)門，而內(nèi)門和外門無論是修習(xí)功法還是生活起居都不盡相同，平日里也基本碰不上面。

    葉夜對外門并不了解，畢竟就算是要以原來的故事作為參考，作為天之驕子的程朔和外門也是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周舟意對此的回答是:“他會自己來外門的?！?/br>
    葉夜也就不管這些了，乖乖換好衣服，照著水缸用手指梳了梳累贅的長頭發(fā)，再用破帶子松松地綁起來垂在腦后便回房間收拾行李。

    他要帶的東西其實不多，兩套換著穿的衣服全都是村民給的，還有些零碎的飾品配件是逃出來后就卸下來的——包括那把小小的白玉簪和染了血和污泥的香囊。

    系統(tǒng):【您果然都留著。】

    葉夜把包袱打上結(jié):“我陽春面也還會做呢?！?/br>
    說到這他感嘆了一聲:

    “程朔該還債了。”

    ※※※※※※※※※※※※※※※※※※※※

    葉夜:來了來了我來了！我?guī)е镀^來了！

    周舟意:我以為我看著他和師兄的對手戲會很快樂的。

    周檸檬:但我沒有。

    ——

    說來大家有沒有點開我的作者專欄看一眼！

    我斥重金（并沒有）整了個作者頭像！賊可愛了！主體是個鴿子，背后還是摸魚（雙重暗示）

    嘿嘿嘿開心心

    什么節(jié)日都不是821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