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年長道姑冷哼一聲,有心發(fā)作,但心知在這少年手中未必能討得便宜,畢竟此行的目標(biāo)另有他人,放緩語氣說道:“你既也知我魔云教的威名,還不速速棄劍告饒,本道姑念你年少無知,倒可饒你一命。” 玄衣少年朗聲一笑:“本公子活到今日,還不知求饒二字如何寫得,我與這位小兄弟萍水相逢,甚為投契,被你們擾了本公子的酒興,心中已是大為不爽,既然話說到此處,三位仙姑有心放了他,大家有事好商量,如若不然尚需問過我手中的三尺青鋒!”說話間眼神淡淡掃過懷中的長劍,神情倨傲。 那道姑怒道:“好,今日就先讓你祭了本仙姑手中的三尺青鋒!”說罷挺劍便刺,另兩個道姑聞言,亦不多話,從兩側(cè)齊齊攻上。 玄衣少年長笑聲中,右手長劍一挑將桌上的一個酒壇挑在劍尖之上,左手輕揮將那少年送出劍圈,劍身一抖,便將劍尖之上的酒壇亦隨之送了過去,那少年身形倒飛間正抱了滿懷,跌坐在墻角處,那力道卻是拿捏得妙到毫巔,少年屁股倒也沒再分出八瓣,不然倒還真成了地涌金蓮。 玄衣少年左手袍袖掃處卷了一壇酒在手,向那少年一揚手,朗聲笑道:“來來,你我再干一壇!”說罷左手執(zhí)壇,飲如長鯨吸百川,右手劍隨意揮灑間便打發(fā)了那三個道姑的凌厲劍招。那少年坐于墻角,懷中抱著酒壇,根本無心飲酒,只一心思量脫身之策。 魔云教的劍術(shù)本以輕靈詭異見長,兼之招術(shù)陰損毒辣,手底下也的確折損了不少成名劍客,可是此時用在這少年身上卻是根本無處使力。玄衣少年明明是腳下虛浮,卻總是不著痕跡地將攻向己身的必殺劍招一一堪堪避過,倒讓旁邊死看熱鬧不要命的酒客驚出了一身冷汗,待又看了一會,眾酒客雖然對武功一知半解,即使是練過的也是稀松平常,卻也看出,那三個道姑根本奈何不了那個玄衣少年。 但見玄衣少年宛如狂肆汪洋中的一葉扁舟,隨著劍勢身形變幻,從容游走于劍網(wǎng)之中,三個道姑的長劍卻連人家衣角也未曾掃到,待得玄衣少年仰首將酒壇中的酒飲得涓滴未剩,長笑聲中,劍芒忽然暴漲,左手酒壇撞向那個年長道姑,那道姑舉劍相格,酒壇迎刃而碎,碎片被那玄衣少年掌風(fēng)帶起,向那道姑面門激射過去。那道姑直嚇得花容失色,只顧在面前挽起劍花,擊打撲面而來的碎片,卻被少年橫肘一擊,撞向胸口,身形登時跌了出去,長劍脫手落于身側(cè)。另兩個道姑見此情形,心意相合,長劍急刺少年身上要害,意欲攻敵之必救以解同伴之危。 少年喝一聲“來得好”,右手劍捏了一個粘字訣將小道姑的長劍就勢引向另一名道姑,那道姑驀然見同伴長劍直向自己身上刺來,饒是她見機地快,身形急向側(cè)面一閃,也險些被小道姑的劍串了葫蘆,袍袖被刺穿,二人愣怔間,耳中聞得那玄衣少年喝了一聲“撤手”,但覺虎口一陣酸麻,長劍把捏不住,脫手而出,射入屋中梁柱之上。 轉(zhuǎn)守為攻,出手破敵,只在須臾之間。先前跌倒在地的道姑慌忙去拿地上的長劍,未及拿起,玄衣少年抬腳間已踏在劍身之上,道姑運力急抽,卻未動分毫,唯有頹然松手。 眼前一花,咽喉已被玄衣少年長劍點住。少年嘴角帶著嘲諷笑意:“魔云教原來也不過如此?!?/br> 這三人本也是魔云教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武功也算得上出類拔萃,未料想在這小小漠北邊城竟然敗在這無名少年劍下,三人臉上愧赧,平時嬌縱狂肆之氣登時被煞得無影無蹤。那年長道姑脾氣卻是剛硬,雖被少年長劍所制,仍然厲聲道:“臭小子,要殺便殺,休要用言語折煞我們!” 玄衣少年長眉微軒,笑道,“本公子向來憐香惜玉,三位仙姑如花似玉,我又如何下得去手?只是這位小兄弟……”手指向坐于一隅的那個少年,接著說道,“年紀方幼,縱然有什么過錯,卻也罪不至死,但三位仙姑出手狠辣,招招意欲奪人性命,今日撞在本公子手上,卻是你們不走運了?!?/br> “廢話少說,本仙姑沒功夫聽你廢話,你到底要怎么樣?” “怎么樣,哎呀,這倒問住我了?!毙律倌贽D(zhuǎn)頭看向仍坐在墻角的少年,問道,“喂,你想怎么樣?” 那少年未及開口,眾酒客中卻早有人起哄道:“還能怎么樣,既然這位小兄弟喜歡那小道姑,今日便讓他們在這里圓了房了吧?!?nbsp;眾人聞言哄堂大笑。那小道姑氣得面色慘白,但懾于師姐被那少年長劍所制,今日方知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的苦處,直恨得咬碎銀牙。 玄衣少年聞言亦是一笑,“喂,小兄弟,你意下如何啊?” 那少年撇撇嘴,連連擺手道:“算了吧,當(dāng)初是小爺色迷心竅,才調(diào)侃了她幾句,不是小爺跑得快,險些便被這道姑割了舌頭,夜里也不過是湊巧在湖邊看到……咳咳,雖則說烈酒最香毒花最美,但似這般毒辣的女人,小爺可是再不敢招惹了,但凡遇到敬而遠之是了?!边@話雖有不實之處,倒也大部分屬實。只是世上哪來那么多湊巧之事? 玄衣少年聽他這么說,蹙了蹙眉頭想了想,說道:“還真是麻煩,好吧,既然我這位小兄弟小人有小量,不計前嫌,你們走吧,只是這劍卻要留下,算作小懲大誡。” 說罷收劍還鞘,負手笑道:“三位仙姑,還請恕小子我不送了。 三個道姑見到他那樣的笑容,恨得牙根癢癢,只是恨歸恨,技不如人,終也無法可施。那年長道姑胸口被他橫肘撞過,負了一點輕傷,便由其他兩個道姑攙扶著離開了酒店。臨了,未忘拋下話來,“好小子,你等著,師尊定會為我們討回公道!有種的,別跑!” 玄衣少年渾不在意,隨口答道:“本公子候著便是?!眽巧倌曷勓阅樕蛔?,我的乖乖,這事竟然驚動了那個女魔頭,小爺還是趁早腳底抹油,三十六計走為上吧。 起身打了個哈哈,向玄衣少年抱拳道:“今日之事,還要謝過兄臺出手相助,只是小弟我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闭f罷,轉(zhuǎn)身便要離去。未料肩頭一沉,已被玄衣少年一手攬住,“就這么走了?” 少年心頭一驚,方想起袖中仍拿著人家的錢囊,額頭上虛汗直冒,尋思如何解脫,但聽得玄衣少年接著說道:“今兒這酒還沒喝完呢!” “???!” 二人再次坐下飲酒,天色漸晚,眾酒客本想著有熱鬧瞧,一直等到二更時分,那三個道姑倒沒有帶著所謂的師尊前來,酒保催促眾酒客離去,立起門板,準備打烊,卻又萬分無奈看向樓上,兩個少年此時酒是不怎么喝了,只是攀肩摟臂,坐在一處,不知說的是哪里的風(fēng)物,哪里的人情。說到高興處,手舞足蹈,顯然這回是真的醉了。 那酒保撫著臉,兩個眼圈一式的烏紫色,想起不久前催促二人離店時,二人幾乎心意相通地一人一拳把自己打成了烏眼青,奶奶的,痛啊。酒保咬了咬牙,緊了緊腰帶,下了下決心,給自己打了打氣,決定再去請二人離開。這回長了經(jīng)驗,離得數(shù)步,便不再向前,只是軟聲道:“兩位小爺,天色不早了,還是趕緊找家客棧安歇了吧。” 那少年早便急著離去,只是一直被玄衣少年把著一只手臂掙脫不開,被親密著,被無間著,心中其實是萬分無奈。此時見酒保二次來請,伸手推了推身側(cè)的玄衣少年。那酒后勁甚猛,玄衣少年此時似是半醉半醒,聲音含糊問道:“做什么 ?魔云教的人來了嗎?” 少年心中打了個冷戰(zhàn),心道,哥哥哎,你可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小心說話打了嘴,“這酒樓打烊了,你我兄弟來日方長,小弟……” 玄衣少年搖搖頭,拉過那少年的臂膀,說道:“我還想與小兄弟秉燭夜談呢。走,我們出去尋了宿頭,我還想聽聽你與邯璋城中的小粉頭的風(fēng)流韻事呢,哈哈!” “小弟這點微末道行如何比得老穆王的宮闈秘聞,你若想聽,我講一些與你也不無不可……” 玄衣少年聞言深眸一細,唇邊勾起一抹屬于他的獨特笑容,帶出一絲冷冷的嘲諷,卻很快掩于他的一身醉態(tài)之中。搖晃著站起身形,把住那少年瘦弱的臂膀,說道:“想來那應(yīng)該有趣得多?!?/br> 酒保看著二人攀肩搭背終于離去,長長舒出一口氣,心中暗道可算是送走了這兩個小瘟神,下意識摸著還在酸痛的眼眶,那表情當(dāng)真是極盡辛酸。 二人尋了一間臨街處的客棧,那客棧兩進院落,規(guī)模倒甚是不小。老板見是兩個年紀不大相貌俊美的少年,攀肩搭背在一處,打量間眼光已是頗為怪異。玄衣少年斜睨間將客棧老板臉色卻看了個明白。想這雞鳴古驛毗鄰宣國,宣地頗好男風(fēng),那老板心中打的何種念頭卻也是不言自明。正待說話,少年已開口道:“老板,給我們開兩間上房。” “對不起,兩位小客官,只余一間上房了。小店床鋪甚是寬大,莫如兩位將就睡在一處是了?!崩习逡荒樞σ庹f道。 “那怎么行……”少年話未說完,耳中但聽玄衣少年一笑,攬在他肩膀上的手故意扯近了幾分,道,“如此也好,夜已深,還請老板您叮囑手下伙計們不要再進房打擾了。”語氣中已帶出了七分醉意。 那老板心領(lǐng)神會般,討好似的曖昧一笑,說道:“那是自然?!?/br> 少年心下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耳中傳來一聲玄衣少年的干咳之聲,似是強忍下笑意。心中暗罵:奶奶個熊,誰怕誰啊,走著! 那床榻的確夠大,少年扶了玄衣少年上得榻來,一不留神,手腕被玄衣少年一帶,已合身撲倒在床榻之上,未及起身,已被玄衣少年壓住了身子動彈不得,那玄衣少年本就身量高挺,那少年被他壓在身上,別說掙脫出去,想要翻轉(zhuǎn)身子也難。 兩人趴在床榻之上,躺在了一處,玄衣少年俊面酡紅,已是醉得一塌糊涂,氣息帶著nongnong的酒意噴灑在少年的脖頸之處,讓人酥癢難耐。少年被壓在身下,咬牙切齒,卻只有極盡腹誹之能事,做聲不得,掙脫不得。 待得候了一會,玄衣少年伏在那少年身上似已安然睡去,少年放輕動作,慢慢抽出身子,半個臂膀都被壓得有一點酸麻。匆匆活動了一下氣血,不敢多做停留,輕輕打開窗戶,天色陰沉,風(fēng)中帶著些許潮氣,應(yīng)是暴雨將至。 回首間看向那玄衣少年正睡得沉沉,咬牙切齒地做了一個手刀立劈的姿勢,卻見那玄衣少年恰在此時輕輕翻轉(zhuǎn)了下身子,少年一激靈,那手刀定格在空氣里,一動不敢動了。 又候了一時半刻,少年方放下心來,輕手輕腳來至窗前,正欲離去,卻忽然停住身形,從袖中取出錢囊,掂了又掂,終分了一半出來,放在玄衣少年枕下,縱身躍出窗外,翻墻而過,正欲轉(zhuǎn)過墻角上大道,耳中卻聽得兩個女子低低的說話聲,聲音聽來竟然有些耳熟。這少年耳力不俗,更兼之此時夜深人靜,仔細分辨之下,便聽出兩人赫然正是日間那兩個年齡偏小的道姑。只聽其中一個小道姑說:“師姐,我們在這都候了半個時辰了,師尊她們怎么還沒到?可千萬別讓那兩個小賊跑了才是?!?/br> “小師妹,放心吧,師尊已經(jīng)用穿云箭回應(yīng)了我們,看那方位應(yīng)是不遠,師姐親自去迎,萬不會錯過,應(yīng)該馬上就要到了。不過那黑衣小賊長得挺俊俏的,劍法又好,連大師姐都不是他的對手,就這樣被師尊殺了,還真是可惜?!?/br> “師姐,你可小心說話,這話要是讓師尊聽到,定要說小浪蹄子,仔細你的皮?!?/br> “我看,當(dāng)真要仔細皮的,倒是你,你被那小yin賊看了幾眼,就春心蕩啊蕩的,我看你追殺他是假,惱他那日說你身量不足,象是打了褶的小rou包子才是真的?!?/br> “哎呀,師姐……”兩人說到這咯咯笑到一處。 那少年聽到耳中,好一番心驚rou跳,暗自慶幸自己未敢大搖大擺走出去,屏住氣息,慢慢退回客棧后巷,待得遠了,急急展開身形奔出數(shù)條街道方停下,躲在墻角處撫著胸口大口喘著氣。暫時離了險境,又想那玄衣少年尚在客棧之中,有心想回去通報他,又怕遇到那個女魔頭,自己是萬萬逃脫不了,恐怕還要丟了小命,心下躊躇著,在墻角處一圈一圈打著轉(zhuǎn)兒。 忽然停住身形,自袍袖之中取出那錢囊,將金葉子倒在地上,然后兩眼望天喃喃道:“老天爺,您給個話吧,單兒,小爺就只好顧自己了,雙兒,小爺就……”嘆了口氣,趴在地上,抽出隨身短刃,將金葉子兩兩一組扒拉開來。 第98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