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節(jié)
那校尉躬身道:“屬下遵命。” 劉凌嗯了一聲道:“留下兩個向?qū)В慊爻侨マk事吧。” 劉凌站起來走到紅獅子身邊回身問已經(jīng)集合起來的緹騎道:“可還有余力殺賊?” 緹騎整齊的橫拳在胸:“一往無前!” 劉凌翻身躍上馬背道:“咱們走!” 說完,率先馳了出去。二十名銀衣,五百緹騎跟在劉凌身后如洪流一般涌上了官道。在兩名監(jiān)察院官員的引領(lǐng)下,騎兵隊伍朝著欒影她們逃離的方向追了出去。經(jīng)過半個時辰的休整,緹騎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些體力。洶涌如潮水的騎兵在官道上縱馬飛馳,如千軍萬馬經(jīng)過一般氣勢滔滔。 又飛馳了三十多里,江州監(jiān)察院的官員下馬查看記號,然后認(rèn)定了一個方向率先馳了出去。劉凌帶著緹騎在他身后緊緊跟著,又三里,忽然在路邊發(fā)現(xiàn)了十幾具尸體,男子老人婦孺皆有,看衣服裝扮竟然都是普通百姓。尤其是其中還有一個未出襁褓的孩子,被人活活摔死在地上。 看著這一地的死尸,劉凌波瀾不驚的臉色終于變得有些微微發(fā)白。這是他的怒火已經(jīng)到了一定地步的表現(xiàn),劉凌留下十名騎兵看守尸體,然后聯(lián)絡(luò)江州漢軍將尸體運回城中。沒有耽擱,劉凌率領(lǐng)緹騎繼續(xù)趕路。 又馳出去不到五里,在一片林子邊上再次看到了十四五具尸體,不過這次死的應(yīng)該都是白蓮教的弟子。這些人還穿著夜行衣,胸口位置上繡著一朵盛開的白色蓮花。其中還有兩名身穿衙役服裝的男子,其中一人更是被劈成了兩段。一名銀衣翻身下馬,檢查了一下尸體后,從穿著衙役服裝的尸體身上翻出一串銀質(zhì)的長命鎖,雙手呈給劉凌。 劉凌將那還帶著血跡的長命鎖拿在手里,因為用力,關(guān)節(jié)微微泛白。 “王爺,都是劍傷,殺人的是高手,都是一劍致命。但出手的人雖然修為很高,應(yīng)該已經(jīng)也到了強弩之末。他的劍法凌厲,但傷口卻有些歪斜,由此可見此人的體力幾乎已經(jīng)耗盡。從血跡上看,這些人死了不超過半個時辰?!?/br> 劉凌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揮了揮手示意繼續(xù)追趕。 這次劉凌沒有留下騎兵看守尸體,知道追擊的人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緹騎的精神也恢復(fù)了過來,久經(jīng)沙場的精銳騎兵似乎都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這種味道刺激著他們的感官,緹騎的士氣變得越發(fā)高漲起來。 才繼續(xù)上路走了不足一里,再次發(fā)現(xiàn)路邊有幾具尸體。傷口依然是劍傷,但從傷口上來看應(yīng)該不是同一個人出手。這次出手殺人的人劍法輕靈,而且出手極準(zhǔn),和之前那些尸體上的傷口有很大區(qū)別。唯一的相同處,就是這人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到了即將耗盡體力的地步。 接下來的路上一直能看到血跡和搏斗的痕跡,零零散散的還有幾具尸體。 又往前追了二里,在官道的一個轉(zhuǎn)彎處,竟然密密麻麻的有不下二十具尸體!這些尸體縱橫交錯的倒在路邊,死相恐怖。 劉凌的目光盯在其中一具尸體上,心里不由得一震。 那人渾身浴血,全身都被血液泡透了,衣衫貼在他的身上。他的腳下,甚至還有一洼帶著血泡的血水。他死而不倒,仗劍站在官道正中。一雙眼睛沒有閉起來,還能看出他眼睛里的滔天怒火。他的表情有些猙獰,嘴角上的血液還在一滴一滴的滴落下去掉在地上。 “是洛河圖!” 江州監(jiān)察院的官員對劉凌說道,隨即想過去檢查洛河圖的尸體。 劉凌攔住那監(jiān)察院的官員,他從紅獅子上躍下,走到洛河圖的尸體前面輕聲說道:“安心,我會救她們回來?!?/br> 他伸出手,將那雙死不瞑目的怒目緩緩的撫合。 第五百二十六章 恍惚入死局 (感謝血潔魔社,wefzah,被禁錮的時間的打賞,感謝大家的收藏支持) 死而不倒,洛河圖 劉凌將自己的披風(fēng)解下來披在洛河圖的身上,蓋住那一身的血rou模糊。劉凌轉(zhuǎn)身,躍上紅獅子,伸手一指前方:“殺盡那些叛逆!” “漢王威武!” 緹騎整齊而響亮的爆發(fā)出一聲呼喊,然后催馬向前。 欒影撕下來一條衣襟,想將左肩上還在淌血的傷口包扎一下。她的衣服上都是血跡和灰塵,原本白皙的臉上神色疲倦憔悴。皺著眉,忍著疼,她拿著那條布卻怎么也無法將傷口包裹住。一臉倦色和絕望的葉秀寧走過來接過她手里的布條,咬著牙給欒影將傷口包扎好。血順著布條流出來,染紅了葉秀寧的手。 欒影看著禁閉著嘴唇強忍著眼淚的葉秀寧,她深深的吸了口氣道:“師娘,再往前走幾里就能進(jìn)山了。只要能進(jìn)山,你就帶著平安找個地方躲起來,石當(dāng)?shù)娜嗽诖笊嚼锊蝗菀渍业侥銈儭V灰芏氵^今天這一劫,師娘,你就帶著平安遠(yuǎn)走高飛。找個沒人認(rèn)識你們的地方隱居,不要去晉州了!” 欒影咬著牙說道:“我今生犯下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信那個卑鄙小人!” 葉秀寧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滑落下來,滴在欒影肩膀的傷口上,就好像滴在了欒影的心里一樣。 “小影,師娘知道你要做什么?!?/br> 葉秀寧將自己的淚水拭去,對欒影笑了笑說道:“師娘不會丟下你的,要走,平安,你,我,咱們?nèi)齻€人一起走。若是這沒眼的老天真的讓咱們?nèi)齻€人躲不過此劫,那咱們?nèi)司退涝谝黄稹W咴邳S泉路上,咱們?nèi)齻€人也手拉手不分開?!?/br> 才不到十歲的葉平安也在欒影身邊跪了下來,抱著欒影的手臂說道:“jiejie,咱們一起走?!?/br> 欒影在葉平安的頭上揉了揉,凄然一笑道:“傻孩子,jiejie留下來,你和師娘才能離開。這幾天死的人已經(jīng)夠多了,jiejie不想再看著有人在我的眼前死去。尤其是你和師娘,你們兩個人是我最親的人,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br> 葉秀寧道:“你才是傻孩子,你若死了,我和平安活著還有什么意思?這些年,你一直將我當(dāng)娘親一樣看待,我又何嘗不是將你看做我的女兒?你師父已經(jīng)走了,若是我的女兒再離開我,這世間還有什么可以讓我眷戀的?咱們?nèi)齻€人死在一起,也不能再分開了?!?/br> 欒影急切道:“師娘!不要糊涂!平安才九歲,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平安想想。他才這么大,他才剛剛開始自己的人生,就這么結(jié)束在這荒野之中,師娘,難道這不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嗎?我留下來,一會兒將石當(dāng)引到別處去。師娘你帶著平安一路跑進(jìn)山里去,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回來。只要你們平平安安的,我就算是死了也會安心?!?/br> 葉秀寧拉著葉平安的手問道:“平安,你……怕死嗎?” 葉平安攥緊了小拳頭,看著葉秀寧的眼睛說道:“娘,孩兒到今天,第一次,真的不畏懼死亡。孩兒雖然才九歲,自從父親去世之后,這幾年顛沛流離嘗盡人情冷暖,只有娘親和jiejie待我好,真的關(guān)心我。如果今日,咱們能死在一起,平安心里也會很開心。平安沒有說謊,這次,平安真的不怕了?!?/br> 欒影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傻孩子,活著,一定要活著!” 她轉(zhuǎn)過臉看向葉秀寧說道:“娘親,讓我這樣叫你一聲吧。帶著平安走,離開!好好活著!” 說完,欒影猛的從地上一躍而起,朝著一個方向飛掠而出。葉秀寧和葉平安幾乎同時伸手想要拉住欒影,卻只觸碰到了她帶血的衣衫。一條染血的衣襟從半空中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掉在葉秀寧伸出去的手掌里。那是欒影包扎著傷口的一條衣服,上面還帶著欒影鮮血的溫度。 葉秀寧凄然的看著欒影逐漸消失的方向,無聲的落淚。 葉平安抹去臉上的淚水,站起來,拉著葉秀寧的手說道:“娘親,咱們走吧,不能……讓jiejie白白死去?!?/br> 他昂起下頜,眼神決然的說道:“早晚有一天,我會將那些傷害娘親和jiejie的人一個一個都?xì)⑺?!?/br> 葉秀寧掙扎著站了起來,撫摸著葉平安的臉說道:“孩子,如果……想讓jiejie安心,就不要這樣想。好好的活著,平平安安的活著?!?/br> …… 欒影絲毫不顧及傷口,在林間飛掠。血不斷的從她的肩膀上飄落,染紅了一片又一片還稚嫩的小草的葉子。葉子感受不到那血液的溫度和純潔,這血對于小草來說或許只是一滴養(yǎng)分。這世間本來就是這樣,真正在乎血的人,他的手上往往也會沾滿別人的鮮血。有時候殺人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僅僅是為了守護(hù)。 如果一個人心中沒有一份只得自己用鮮血甚至生命守護(hù)的東西,那么他就算位高權(quán)重也終究不過是一具行尸走rou。 欒影的血離開她的身體后會漸漸的變冷,但她的心,哪怕停止跳動也是炙熱的。 她故意露出行跡,為的就是能讓白蓮教的叛逆石當(dāng)和那個該死的江州郡守吳有化看到自己?,F(xiàn)在追殺她們的敵人最少還有三百多人,其中包括一百多名白蓮教的叛逆,這些人都是石當(dāng)這幾年收攬的親信,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棍。剩下的就是江州郡守吳有化帶來的壓抑和家奴,這些人雖然論戰(zhàn)力遠(yuǎn)不如白蓮教的那些叛逆,但他們更狠。半路上被屠殺的那些百姓,只不過是因為擋住了他們的道路而已。那慘被摔死的嬰兒,那被一刀砍斷了脖子的老者,這些畫面還在欒影的腦海里不斷的浮現(xiàn)。 欒影咬了咬牙,恨恨的自語道:“劉凌!這就是你手下的官兵?!你這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你是個騙子!” 可恨我自己,竟然還傻乎乎的信你,會給我們?nèi)齻€人一個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未來! 嗖! 一支羽箭擦著欒影的身子激射而過。欒影的腳下一點,閃身在一棵大樹后面。 無數(shù)的人影從四面八方出現(xiàn),持刀將欒影藏身的地方團(tuán)團(tuán)圍住,還有不少人站在樹上,張弓瞄準(zhǔn)著欒影躲藏的那棵大樹。 欒影一皺眉,知道是自己胡思亂想之下大意了,竟然一頭闖進(jìn)了那些叛逆的包圍圈里。 “尊貴的圣女,是你嗎?” 石當(dāng)從樹杈上一躍而下穩(wěn)穩(wěn)的站在地上,將手里的鋼刀隨意的插在地上。他獰笑著往前走了幾步,盯著那棵大樹說道:“怎么只有你自己?圣母和那個小兔崽子呢?哦…..我明白了,你是犧牲自己爭取時間,讓她們兩個逃走?” 石當(dāng)嘿嘿的笑了笑道:“尊貴的圣女,你還真是無私啊?!?/br> “只是……我怎么會舍得殺你呢?欒影,出來吧,我是不會殺你的。幾年前我就對你表達(dá)過我對你的愛慕,你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不過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我依然愛慕你。只要你肯投降,告訴我葉秀寧和那個孩子往哪里逃了,我保證不殺你。日后我做了白蓮教的圣主,你就是圣母。哈哈!想想吧,欒影,你別無選擇?!?/br> “你知道的,你逃不掉,也死不了。而且你這樣做也毫無意義,難道你以為靠你自己能拖住我們這么多人?還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吧,我會疼你愛你,讓你過無憂無慮的日子?!?/br> 江州郡守吳有化氣喘吁吁的走到石當(dāng)身邊說道:“你和他費什么話?難道你還真想娶了這個女人?現(xiàn)在你竟然還有時間想這個!” 石當(dāng)回過頭,冷冷的看著吳有化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吳大人?!” 他盯著吳有化的眼睛冷笑:“真的把自己當(dāng)做郡守大人了?別忘了,你也是我白蓮教的弟子。從信奉彌勒的那天起,你就已經(jīng)不在純粹的是一名大漢的官吏了。不要對我指手畫腳,我可以幫你立一個不世之功,也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白蓮教弟子萬千,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吳有化一驚,隨即不甘的低下頭道:“圣主息怒,弟子不敢?!?/br> “圣主?” 欒影從大樹后面轉(zhuǎn)了出來,冷笑道:“你也配?” 吳有化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夠冷,夠勁!我現(xiàn)在都忍不住撕了你的衣服,好好疼你??!我不配?難道你配?賤貨!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還在把自己當(dāng)做白蓮教的圣女?” 他往前走了幾步,離著欒影不遠(yuǎn)處站定:“就算你不說,難道我就抓不到那兩個賤人?” 他也不回頭,冷聲說道:“郡守大人,如果你想立功,想爬得更高一些,就帶著你的人去抓那兩個賤人。只要那孩子到手,漢王劉凌是不會虧待你的。” 吳有化在心里罵道:立功?若不是你威脅我,我敢違背漢王的旨意?抓住那孩子,就是手里攥了一塊燙手的山芋! 他估算了一下實力,知道自己今日不可能將這些白蓮教的人全部殺死。自己的把柄被石當(dāng)攥著,現(xiàn)在只能暫時忍辱負(fù)重了。只可恨那個該死的張亮,竟然不派兵給我!若是現(xiàn)在我手里有五百軍卒,這些人一個也走不掉! 他回身看了看自己手下那些已經(jīng)累得喘不過來氣的壓抑和家奴,不由得嘆了口氣。 “圣主,我手下的人已經(jīng)不行了,請圣主調(diào)派人手協(xié)助弟子去抓人?!?/br> 吳有化裝作恭敬無比的說道。 石當(dāng)?shù)闪怂谎鄣溃骸叭~秀寧和那個孩子都不會武!對付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都不行,難道你手下那些東西都是泥捏的?不要耍花樣,如果你不想被漢王知道你也是我白蓮教的弟子,就趕緊去做事!” “弟子……遵命!” 吳有化一揮手道:“你們!還愣著干嘛,往前接著追!” 那些已經(jīng)跑的幾乎沒了全部力氣的壓抑和家奴咬著牙往前跑去,吳有化也咬著牙跟了上去。他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先殺了葉秀寧和那個孩子,回去之后就找機(jī)會毒死石當(dāng)!自己的前程不能在別人手里掌控,絕不能! 欒影見那些人往前跑去,腳下一點掠了過去,一劍刺死一名家奴,攔在那些人面前冷冷的說道:“誰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殺了誰!” 石當(dāng)嘿嘿笑了笑道:“既然你不想做我的女人,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來人,誰我射了她!記住,只許射腿腳,不可傷了她的姓名!” 弓箭是朝廷嚴(yán)格限制的武器,民間不得私藏。白蓮教的弟子手里沒有弓箭,但那些江州的差役有。 十幾張弓舉了起來,搭箭拉弓,瞄準(zhǔn)了欒影。 第五百二十七章 帶你去殺人 欒影看著那些在初升的陽光下泛著幽幽金屬光澤的羽箭箭鏃,深深的吸了口氣。她在心里告訴自己,今天就要死在這里了。腦子里自己在乎的人全都閃電般的過了一遍,其中就有那個可恨的劉凌! 欒影咬了咬牙,就要往前殺過去。 她的腳才抬起來,忽然感覺到地面上傳來一陣異樣。然后,她就聽到了一陣如悶雷般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了過來。她不熟悉這種聲音是什么,但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一刻,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心里沒來由的輕松了起來。 “什么聲音?” 石當(dāng)猛的回身看向遠(yuǎn)處。 聲音從官道那邊傳來,越來越清晰。隨著那悶雷般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的臉色終于變了。 “是騎兵!” 終于有人叫了出來,隨即白蓮教的人和江州衙門的人都被這一聲喊下了一跳。這里距離官道并不遠(yuǎn),林子里的樹木也很稀疏,雖然隔著幾百米,卻能清楚的看到官道那邊的情況。很快,他們就看到一片紅色和黑色組成的厚重云朵,從官道上轉(zhuǎn)了過來朝著這邊厚重沉重的壓了過來。 “大漢騎兵!” “是漢軍!” 有人開始驚慌失措的大叫,他們的身子莫名的顫抖起來,那踏塵而來的洪流,帶著一股霸氣一股冷如鋼鐵的鋒利迅疾而來??吹侥呛谏逆z甲,看到那火紅色的披風(fēng),吳有化猛的驚叫起來:“是緹騎!監(jiān)察院的緹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