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一將功成萬骨枯,若是敗了呢? 王狀元的麾下還有不少騎兵,他的騎兵在漢軍接二連三的防御技巧下雖然損失慘重,但仍然還有六成的人馬。他還有一戰(zhàn)之力,他依然勝算很大。他的血燃燒起來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次,卻是冰冷的燃燒?;厣砜慈?,他身后的騎兵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驚慌,每一個人,都顯得有些無助。 漢軍士兵開始清理傷兵,落馬的周軍騎兵被他們機械到冷血的殺死。箭,刀,槍,矛,每一種兵器都能終結生命。但是,可有一種兵器不是殺人的,而是活人的?答案是否定的,毋庸置疑,兵者,兇器。 王狀元不會選擇后退的,因為他從來就不曾后退過?,F在雖然攻擊受挫,但他還有兩外兩路騎兵!劉凌的中軍防御嚴密風雨不透,難道整個漢軍大營都能做出如此的布置?王狀元不信,他不相信有人能做到這一點!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漢軍大營南側,那里,他的左路軍應該已經攻破了大營吧? 六十架連發(fā)火弩車,每一架一次連發(fā)一百二十支火弩箭,六十架,一次連發(fā)是多少支?七八千支火弩箭傾瀉而出,對于沖擊漢軍大營南側的周軍騎兵來說,這無疑是一場噩夢,一場殘存者一輩子再也不愿意回想起來的噩夢!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場面啊,密集到能將天空鋪滿的弩箭,一輪連發(fā)就將周軍騎兵狠狠的撕下來厚厚的一層! 騎兵們的攻擊被迫中止,他們后退以躲避那多如暴雨的弩箭。一輪連發(fā)之后,左路軍騎兵損失超過兩千騎!兩千人啊,手拉著手能綿延六七里長吧。兩千人,同心協(xié)力的話,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建造出一個村莊。下田勞作的話,可以種植上萬畝的良田。但是,他們同心協(xié)力也沖不過漢軍的火弩陣。 南側,漢軍將全部的連發(fā)火弩車都集中在這里,等待的就是敵軍的瘋狂進攻。這是一場表面上看起來雙方都準備充足的戰(zhàn)斗,不管是王狀元還是劉凌,都將自己的思維發(fā)揮到了極致,去預計戰(zhàn)斗中有可能出現的局面。但是很顯然,王狀元的預計,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來預計,而劉凌的預計,則是站在敵人的角度來看待。 王狀元考慮的是,我該如何去做,如何安排人馬,如何指揮進攻,使用什么樣的戰(zhàn)術,用什么樣的攻擊陣型。而劉凌考慮的,也是這些。敵人的兵力大概是多少?敵人會選擇在什么方向進攻?敵人會使用什么樣的戰(zhàn)術?敵人會選擇在什么時間發(fā)動突襲? 可以說,王狀元考慮到的,劉凌都想到了。看起來,他們兩個人都經過精心的準備才發(fā)動了戰(zhàn)爭,實際上,卻只是劉凌在印證自己的預計而已。 沖擊漢營南側的騎兵撤了回去,但是領兵的郎將知道王狀元的脾氣,他不敢撤兵,于是再次指揮人馬殺了上去。連發(fā)火弩車的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火力強大,幾乎能覆蓋整個戰(zhàn)場。而最大的缺點則是,裝填弩箭需要的時間太久。騎兵的速度太快,漢軍根本就沒有時間發(fā)動第二次射擊。 七千多周軍騎兵再次進攻,這次迎接他們的是三輪弓箭手射出的箭雨,又是千余名騎兵被射殺。就在漢軍弓箭手退回去,周軍騎兵以為漢軍已經無計可施的時候。數千名扛著奇怪武器的士兵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迅速的布陣結束。然后,一片耀眼的火光炸起,在那幾千名士兵的武器里,吐出一條一條的火舌! 神機營,火器兵。 劇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別說戰(zhàn)馬,就連人都恐懼于這種武器的巨大的威力。當然,這種威力在視覺上的震撼要遠強烈于真實的威力。爆炸聲中,無數的鐵釘橫飛,將騎兵擊打的渾身是傷。而戰(zhàn)馬則被劇烈的轟鳴聲嚇破了膽子,開始慌不擇路的潰逃。漢軍一百步之外,簡直成了雷公煉獄! 士氣再一次被擊潰,攻擊南側的周軍騎兵損失了將近半數人馬之后不得不再次退了回來。雖然損失的大部分士兵還躺在地上哀嚎著,實際上死亡的人數并不多。但這種心理上的震懾,足以讓人心驚膽戰(zhàn)。眼睛里,脖子上,兩腮上,額頭上被鐵釘刺穿的傷兵比比皆是,他們黑夜中凄厲的哀嚎,就連閻羅王也會趕到心驚rou跳吧。 繞路最遠的,打算迂回道漢軍大營后方攔截漢軍潰兵的周軍騎兵隊伍,他們的損失應該是最小的。因為指揮戰(zhàn)斗的郎將忽然發(fā)現,漢軍大營并沒有被沖垮,沒有一個漢軍往他們這邊逃過來!當發(fā)現異常后,這個郎將腦海里的第一反應就是,大將軍的攻擊失敗了! 正在猶豫著是從后方進攻漢軍大營還是去支援大將軍的時候,一聲號角聲傳來,伏兵四起! 隨后,這么郎將的瞳孔就開始變大,然后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從他的側翼,一直騎兵如同一只沉默的猛獸,一口咬了上來。有人說,士兵分為四種,第一種,叫做烏合之眾,這樣的士兵打起順風仗來也十分的勇敢,但是只要稍微一點挫折就立刻回逃之夭夭。綠林兵,基本上都屬于這一類。第二種,就是普通士兵了,他們裝備一般,也不缺乏訓練。戰(zhàn)爭的時候他們沖在最前面也死在最前面,他們服從命令,但是在遇到危機的時候還是無法拼死一戰(zhàn)。第三種,就是精銳之師了。這一類士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他們殺人如麻,沖鋒陷陣的時候嗷嗷的叫著,如同一群餓狼。周軍的騎兵,就屬于這一類。而第四種,裝備同樣精良,訓練同樣有素,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是沉默的。 三千修羅重騎,如一頭鋼鐵猛獸,一口咬在周軍騎兵龐大的身軀上。如果周軍騎兵是一條巨大的毒蛇,那修羅營這一口,正咬在七寸上。沉默的鐵甲騎士,沉默的殺人。那些巨大的戰(zhàn)馬,噴著血腥氣,哪里是馬,分明是一群嗜血的猛獸! 最激烈的戰(zhàn)爭發(fā)生在漢軍大營的中軍,當王狀元意識到自己的其他兩路人馬同樣遇挫的時候,他知道這一戰(zhàn)若是想取勝,那就只能不顧一切的殺進去直撲劉凌的大帳!他知道劉凌此時正在看著他,看著他的狼狽不堪。王狀元咽下一口血水,大吼一聲,身先士卒沖了過去! 在他率領騎兵悍不畏死的進攻下,漢軍步兵開始節(jié)節(jié)敗退。當一萬周軍騎兵只剩下不足三千騎的時候,王狀元已經率軍攻擊到劉凌大帳不足三百米遠的地方。很近了,真的很近了。 但是,攔在他面前的,是輕騎兵的噩夢。 鄭超的左祤衛(wèi),戰(zhàn)力最強的只有四千人。 四千重甲步兵,同樣沉默到令人心寒的殺戮機器。趙霸,已經成為了這四千重甲的將軍。這四千重甲,就是劉凌這次出兵的步兵親衛(wèi)!他揚起手里沉重的陌刀,指著不遠處周軍騎兵那個將軍,沒有說一句話,但是,這四千士兵卻立刻動了,如同一個整體,一塊百煉精鋼!他們跟隨劉凌后,有了一個新的名字,狂屠營重甲,四千狂屠!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以彼之道 趙霸昂首闊步走在最前面,數十斤沉重的陌刀在他手里閃爍著幽幽的寒光。重甲陌刀手,每三百人一個方陣,密集而強悍,迎著周軍的騎兵大步走了過去。 王狀元善于率領騎兵作戰(zhàn),從出道至今,他的身份從一名普通騎兵到現在的騎兵營大將軍,何止百戰(zhàn)?他面對過各式各樣的對手,并且一一擊敗。唐兵也好,匪亂也罷,在他的騎兵面前都會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被清剿的干干凈凈。在他的思想概念里,絕對不可能會有一支步兵能與自己的騎兵正面對敵。任何一支步兵隊伍,在他的騎兵面前只有挨打的份! 可是,當他看見趙霸的重甲步兵踏步而來的那一刻,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來。 這是一群士兵們? 他們身披重甲,手持陌刀,步伐從容不迫,面甲下,只露出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眸。整整齊齊的壓過來的方陣,出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竟然沒有一點其他的聲音!太沉默了,妖異的沉默。沒有呼叫,沒有吶喊,沒有口號。什么都沒有,只有在夜晚火光閃爍出一片汪洋如海的刀光。 這是一群人嗎? 王狀元的手劇烈的顫抖著,第一次,他發(fā)現自己竟然握不住他的寬背砍刀。忽然,他發(fā)現,那些重甲步兵手里沉重的陌刀,和他手里的寬背砍刀竟然那么的相似。沉重而不失鋒利,威武霸氣。他對自己的臂力一直很自傲,能將七十二斤的寬背砍刀耍的如風車一般,軍中能做到這一點的并不多。但是,當自信的他,面前忽然出現四千名手持幾十斤沉重的陌刀重甲,對他的心理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打擊? 并不是說,劉凌這四千狂屠每一個都有王狀元的身手修為,以王狀元的本事,一個人打到幾個,十幾個,甚至幾十個狂屠重甲也不是太難的事。一個一個的上,他來一個砍一個??扇羰鞘陨系目裢乐丶捉Y陣而攻,他能自保就已經殊為不易了。 一名忍受不住狂屠重甲這種沉默壓力的周軍騎兵嗷的叫喊了一聲,催動戰(zhàn)馬迎著狂屠的腳步殺了過去。借助戰(zhàn)馬的慣性,他一刀朝著一名重甲步兵的頭顱砍了下去。他本以為那步兵會恐懼會躲閃會哀鳴會轉身而逃,但是他錯了,他面對的狂屠,面對他的刀光,甚至沒有做出躲閃的動作,不動如山! 噗! 血光暴現! 配合默契的重甲狂屠,一人揮刀而起,直接將那戰(zhàn)馬的馬頭連著一條馬腿直接斬斷了下來!此時,那騎兵的橫刀距離那名重甲狂屠的腦袋已經只有兩尺的距離,這兩尺,卻成天涯。戰(zhàn)馬撲到,那騎兵從馬背上掉了下來。他面對的那么狂屠向前踏出一步,揮刀而落。沉重的陌刀從上而下,一刀將那騎兵直接劈為兩半! 半邊腦殼,半邊身子,還有被劈成兩半的胃,斷了的腸子一股腦掉在地上。 將軍有重甲,一步殺一人。 趙霸目光冷冷的用陌刀往前一指,他身后的重甲狂屠踏著整齊的步伐朝王狀元的方向壓了過去。一名騎兵迎面而來,趙霸揚刀斬落,將那騎兵連人帶馬都劈成了兩片。這是一場步兵正面硬撼騎兵的戰(zhàn)斗,過程殘忍無比。 王狀元的騎兵潰敗的毫無懸念,本來已經被漢軍的防御打的焦頭爛額,士氣低下,再面對天下致銳的狂屠重甲,他們心膽欲裂?;蛟S,他們不是恐懼于狂屠重甲的陌刀,而是恐懼于他們冰冷沉默的殺氣。 沉默中殺人,沉默中前進。 王狀元砍死了三名重甲狂屠,他胸前的衣甲也被一名狂屠一刀劈開,巨大的傷口觸目驚心,血瀑布一樣涌出來。這一刀若是在深兩分,他就會被開膛破肚!王狀元撕下一條衣襟胡亂的包扎了兩下傷口揮刀再戰(zhàn),他狀若瘋癲,無人可擋,卻難以力挽狂瀾。他不怕死,卻不能接受失敗。 騎兵開始大面積的潰敗,幾十名親兵護著王狀元殺出一條血路撤退。王狀元不甘心,他數次返身殺回去都被親兵們死死的攔住。 “將軍!留得青山在!還是撤吧,有將軍在,早晚有報仇雪恨的一天!將軍!走吧!” 他的親兵隊正拉著王狀元戰(zhàn)馬的韁繩,哭求著喊道。 王狀元往四下看了看,到處都是四散逃離的周軍騎兵,潰敗到了這個地步,即便是神仙也難以挽回了。他長嘆一聲,轉身看向那座代表著至高權力的移動大帳,那座可以隨時撤離卻巍然如山的大帳。在那大帳的平臺上,站著一個人,負手而立,如遠山一般沉穩(wěn)。那個人就是漢王劉凌吧?王狀元在心里嘆息,最近時,他已經殺到了那大帳五十米之外,卻再難前行一步。他恨,恨自己不善騎射,否則那個距離應該能輕而易舉的狙殺了劉凌!只要劉凌一死,今天這敗局就會立刻扭轉。 “誰善騎射,給我射劉凌一箭!” 王狀元嘶吼道。 他的親兵隊正哀求著說道:“將軍,快走吧!這么遠,即便箭射過去也不可能傷到劉凌的!除非有人能拉動三石以上的硬弓,一般弓箭,毫無用處!” 此時重甲狂屠已經封住了戰(zhàn)陣,他再想翻身殺回去已經難如登天。如今他距離那大帳足有兩百三十步,這個距離,羽箭是沒有意義的。王狀元知道這一點,卻不甘心。正懊惱間,忽然見那大帳平臺上站著的男子招了招手,隨即有人將一面牛角巨弓交到那錦袍男子的手里。卻見那人從箭壺中抽出以箭,搭弓,雙臂一開,弓如滿月! 呼! 一箭裂空而來! 兩百三十步,漢王夜引弓。 噗的一聲,那一支破甲錐狠狠的鉆進了王狀元的肩窩,又從后背上透體而出!王狀元啊的一聲慘叫從馬背上跌落了下去,腳還掛在馬鐙里不能抽出,而那戰(zhàn)馬卻受了驚嚇撒開四蹄狂奔了出去。戰(zhàn)馬拖著重傷的王狀元一路狂奔,反應過來的親兵們嚎叫著瘋了一般的追趕著。而遠處,一箭將王狀元射落馬下的劉凌卻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對自己這一箭并不怎么滿意。 戰(zhàn)馬拉著王狀元一路跑,一直跑出去幾百米才被從后面追上來的親兵拉住。等親兵們救下王狀元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了過去奄奄一息。幾個親兵合力將王狀元抬到一匹戰(zhàn)馬上,眾人護著他往亂陣外面殺去。 才跑出沒多遠,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傳來,只見遠處一隊重甲騎兵追殺著周軍的敗兵往這邊殺了過來。那些親兵更是驚懼不敢交戰(zhàn),只奪路而逃。 這一夜,火光燒紅了半邊天。這一夜,血染紅了大地。周軍騎兵來的快敗的也快,誰都沒有想到這次突襲,其實早在敵人的算計之中。當你認為你已經做出了充足的準備的時候,或許敵人做出的準備更加充足。當你認為自己必勝無疑的時候,其實,敵人的營帳里已經準備好了慶功的美酒。 王狀元的親兵一路聚集了七八百名殘兵,保護著重傷昏迷的王狀元一路往東潰逃。幸好,此地距離鄭州只有一百五十里。亡命飛奔的話一日就可趕回鄭州。漢軍多步兵,應該是追不上來的。即便漢軍有數量不多的輕騎,也不敢追到鄭州城外去殺人吧。這些殘兵想的沒錯,漢軍的確沒有多少輕騎兵。修羅營只有三千重騎,而洛陽兵馬皆是步卒,能敗敵卻很難追殺敵軍。 但是,監(jiān)察院有緹騎。 雖然劉凌身邊監(jiān)察院的緹騎只有三百騎,但皆是精銳之士!劉凌本來就不想在戰(zhàn)場上殺死王狀元,之所以射那一箭,是因為他聽到了王狀元在兩百步之外的嘶吼。他輕輕搖頭,也不是對自己那一箭沒能射死王狀元遺憾,而是怕自己下手太重了王狀元堅持不到鄭州城外!若是劉凌想要殺了他,有何必在兩百三十步意外射那一箭?王狀元沖殺最猛的時候,距離劉凌只有五十米!這個距離,以劉凌的箭法,殺之如探囊取物。 劉凌要的就是在鄭州城墻下將王狀元追殺,這樣,才能讓鄭州之敵膽寒!他要把周軍震懾住不敢再輕易出城與漢軍交戰(zhàn),因為,他的目標還是北方!他要帶兵往北,在野戰(zhàn)中擊敗裴戰(zhàn),不能讓鄭州和開封的守軍擾了自己的后路! 三百緹騎追在周軍殘兵的后面,在第二日的日落時分,終于在鄭州城外追上了周軍的七百殘兵! 迅速的擊潰了那七百殘兵之后,緹騎奪了王狀元,然后當著守城周軍的面一刀將其頭顱剁下!殺了王狀元之后,那緹騎首領從懷里掏出一面折疊整齊的紅色戰(zhàn)旗,迎風抖開,高舉著劉字大旗,昂然而去。 當周軍士兵們從鄭州城里集結好沖出來的時候,緹騎已經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在王狀元的尸首上,漢軍用血寫了八個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第三日傳來消息,周軍疾字營九千降兵,盡皆被斬! 第三百五十四章 出游 斬殺九千戰(zhàn)俘,這并不是一個仁者該做的事。當然,劉凌也一直不認為自己是個能讓萬人敬仰的仁者。有人勸劉凌說這樣有損王爺的名聲,以后敵軍就不敢投降了。對統(tǒng)一中原的大業(yè)也沒有益處,不如放了。哪怕不放,押送到后方去屯田也是好的。劉凌只是一笑,不置可否。人照殺不誤,血依然成河。 淶和縣的百姓們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戰(zhàn)場上的硝煙還沒有散去,九千顆戰(zhàn)俘的頭顱就已經落了地。 這是九千名暴虐的士兵,跟隨王狀元的時間久了,他們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點王狀元的影子。讓他們感覺到疼,才能讓他們記住教訓吧。當然,是下輩子。以殺止殺肯定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但無疑,是最直接的辦法。讓世界感受痛苦,讓發(fā)動戰(zhàn)爭的人感覺到刻骨銘心的痛,讓他們想起戰(zhàn)爭就會恐懼的渾身顫抖! 劉凌不是一個善人,也不是什么道德君子,忍和仁或許做的不夠好,但卻從不曾放棄心中執(zhí)念。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底!既然亂世有紛爭,那么,就用暴利來結束這紛爭!用劉凌的話說,既然無法用和平的方式促成天下太平。那么,就用拳頭打出一片太平天下! 有人說軍事家都是陰謀家,好吧,那么劉凌不介意以陰謀取勝。陰謀,陽謀,皆有妙計安天下。引來疾字營決戰(zhàn),這是劉凌的陰謀。不可否認的是,這陰謀很成功。記得有一句笑談,是這樣說的。如果一個人的陰謀比他的陰毛還要多,那么這個人無疑會是一個成功人士。 王狀元的死,疾字營的覆滅,對于開封大營的周軍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李天芳失去的絕不僅僅是一員猛將三萬騎兵那么簡單,他失去的,還有斗志。戰(zhàn)后他能推測到,這一次的突襲完全是在劉凌的預計中,甚至是,完全是在劉凌的計劃里完成的。雖然那個人遠在三百里以外,卻將開封守軍玩弄于鼓掌之間。李天芳總結了這次戰(zhàn)敗的經過,得出的結論是,野戰(zhàn)中,正面對敵,無人是劉凌的對手! 或許李天芳的結論有些悲觀,但作為鎮(zhèn)守開封的主將,他必須做出在他看來最客觀的分析。他下令大軍堅守開封城,不可再輕出與漢軍交戰(zhàn)。在很多人看來這是一種消極迎戰(zhàn)的表現,沒有一個軍人,一員大將應有的血性。只是不可否認的是,若是周軍堅守不出,漢軍絕對無法攻破開封城。 劉凌要的就是他不敢出來。 他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攻取開封,而是黃河以北的裴戰(zhàn)! 擊敗了疾字營之后,劉凌下令大軍休整。五萬多漢軍,這一戰(zhàn)雖然大獲全勝,但是損失也有四千人之多。雖然相對于周軍的損失來說要輕的多,但漢軍遠來,援軍未到,以不足五萬人馬駐扎在距離開封三百里之外的地方,確實有些冒險。損失太大的話,漢軍難以接受。周軍敗一百次,只要是在大周的土地上他們就能很快再次拉起幾十萬人的軍隊。而漢軍則不同,消耗的人馬需要從大漢的百姓中征兵。雖然大周的百姓并不排斥換一個新的國家主人,但還是很少有人愿意咱家漢軍。 這就是制約漢軍發(fā)展的一個最大的不利因素,即便大周的朝廷對百姓再壞,出于對朝廷的敬畏,百姓們不敢反抗朝廷征兵。而劉凌對百姓再好,又有幾個人愿意拿起武器去拼命呢? 在大漢,劉凌是神靈一般的存在。他一句話可以讓無數熱血青年放下鋤頭拿起刀槍,可是在大周,他沒有這樣的號召力。 而劉凌在等,他在等百姓們自己覺悟的那一天。劉凌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遠了。在他占領的區(qū)域內已經實行了分田的政策,百姓們每戶都分得最少十畝良田,當然,是需要他們自己去開墾的。大漢朝廷給百姓們提供種子,并且第一年的收成只取十分之一。這對于大周的百姓們來說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他們都是農民,才不怕種田,他們怕的是沒有田可種。 占領早的地方,如晉州,絳州,慈州這些地方已經有兩年了,百姓們這兩年下來已經嘗到了甜頭。大漢的官府收取的賦稅極低,他們的余糧還能按高價賣給官府,并且沒有人敢從中詐取百姓的利益。大漢監(jiān)察院的監(jiān)察衛(wèi)可是遍布各個州府的,哪一個當官的不開眼詐取百姓的利益,那等著他的就是監(jiān)察院殺人的刀子。百姓們吃得飽,穿得暖,這種日子讓他們看到了希望。如果有一天,再有別人打來的時候他們會怎么辦? 大周之所以近乎覆滅,在于其失了民心。漢軍占領的地方百姓們過的好,他們還會允許有人來破壞這種美好嗎?劉凌堅信,當有人來破壞他們幸福生活的話,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拿起武器。 周延公坐鎮(zhèn)晉州,候申坐鎮(zhèn)洛陽,有他們兩個在,劉凌就沒有后顧之憂。 有時候劉凌想想自己在做的事就覺得很有成就感,自己在做什么?打土豪,分田地!如果這算拉攏民心的一個手段的話,那么無疑,這手段是最有用的。戰(zhàn)爭是人民的戰(zhàn)爭,靠的就是人民。劉凌在做的是靠人民戰(zhàn)爭取得最后的勝利,而不是在與人民戰(zhàn)爭! 其實,老百姓對貪官并不是堅決的抵觸。貪官不干人事,這才老百姓恨之入骨的。而且,做官的不貪,就跟貓兒不吃魚一樣是個笑話。這是阻止不了的,必須有一個疏導的辦法才行。劉凌知道,明太祖朱元璋殺貪官是出了名的。明朝的法典明文寫著,凡貪污六十兩銀子以上的官員殺無赦。到了后來,這六十兩的界定都取消了,凡查證了某個官員貪污受賄,哪怕只收了一兩銀子也照殺不誤。洪武一朝,殺官不下十萬人!但是,制止住貪污了嗎? 所以,劉凌在制定了嚴苛的官員制度的同時,對于官員子女經商,或者雇傭大量的閑民種植農場的,他并不制止。但是,但凡有人挪用公款,貪污受賄,欺壓百姓,那他殺起人來絕對不比朱元璋手軟! 漢軍的局面正在逐漸好轉,而大周,已經日落西山了。 裴戰(zhàn)以為,只要占據了開封,手里再控制著一個小皇帝,那大周的天下就算掌握在他手里了。他錯了,錯的一塌糊涂。只有民心所向,才算真正的得到了天下! 淶和縣的百姓們暫時是享受不到漢軍實惠政策的,因為漢軍并不打算在此地駐扎下來。此地靠近開封,是大周最重要的地區(qū)。不只是裴戰(zhàn)的定安軍,左武衛(wèi)的韓奕之,左領軍衛(wèi)大將軍岳樂,右領軍衛(wèi)大將軍糜荒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尤其是后兩個人,并沒有波及亂戰(zhàn),實力保存的很完整。這兩個人向來焦不離孟,乃是結拜兄弟,一向共同進退。左右領軍衛(wèi)兵馬加在一起超過十萬,是一股絕對不可小覷的力量。 本來右領軍衛(wèi)是駐扎在青州的,但自從定安軍北上之后,為了能增強實力以抗裴戰(zhàn)的咄咄逼人。糜荒帶領大軍離開青州,與左領軍衛(wèi)匯合駐扎在袞州。袞州距離開封不過五六百里,大軍十日之內就可殺到。如今裴戰(zhàn)領兵在黃河以北與成德軍的殘兵交戰(zhàn),說不得岳樂與糜荒就會看準機會來進攻開封。 李天芳為了守住開封,在失去了疾字營三萬騎兵之后意識到絕對不能在失去鄭州。有鄭州在,開封西邊就如同有一道鐵門一般牢靠,若是鄭州丟了的話,開封危矣。于是,他分兵一萬五千駐守鄭州,如此一來的話,鄭州就有近三萬人馬了。吳紫來這個人雖然是文官,但性格堅韌,對大周忠心耿耿,在他的帶領下,鄭州倒也布置的鐵桶似的牢不可破。后來的事實證明,文人用兵,并不是一無是處。漢軍圍攻鄭州三個月,竟不能破! 當然,這是以后的事?,F在,劉凌的目光在黃河以北。 劉凌派出斥候偵察鄭州守軍的舉動,就在淶和縣等著花翎的人馬到來。兵馬休整倒也無事,劉凌便帶了陳子魚和敏慧,三個人換了便服,進了淶和縣小城游玩。其實劉凌是看敏慧實在有些不適應軍旅的生活,這才帶著她出去走走。淶和縣地處平原,無山無水,只有一座小縣城可以轉轉。這淶和縣如今被漢軍圍住,倒也無需帶侍衛(wèi)。只是陳子魚身為軍中監(jiān)察院的最高長官,對劉凌的安全她必須負起責任。當然,即便陳子魚不在監(jiān)察院任職,她也決不允許劉凌出什么意外。 監(jiān)察院六處的護衛(wèi),在暗中護著三個人進了淶和縣城。 第三百五十五章 誰人一聲吼 這淶和縣城并不大,南北東西,要不了半個時辰就能走完。只是這里離鄭州很近,所以商業(yè)頗為繁華。大戰(zhàn)過后,經過這些天的適應,淶和縣城里的百姓也習慣了漢軍就在城外駐扎著,商鋪都開了門營業(yè)。不管怎么樣,日子還得過,總不能漢軍一日不走他們就一日不做生意吧。 后來這些商人們逐漸發(fā)現,當初不開門做生意是件多愚蠢的事。城外有五萬漢軍,雖然平日里規(guī)定士兵不得擅自入城,但還是有不少進城購買物品的漢軍士兵進來。這些漢軍買東西從來不恃強凌弱,該給多少錢一個銅板都不會少給。而且,漢軍用的是大周鑄造的五銖錢,或者是最通用的銀子,商人們實實在在的增加了不少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