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jié)
門簾噗嚕嚕一翻,一道青碧色的光芒閃了出來,直撲她的面門,隨即令人作嘔的腥氣充滿了整座帳篷。子彈的點射肯定沒辦法阻止那道光,與槍械相比,我更信任掌心里這柄小刀。刀光揮出時,我已經(jīng)再次擋在顧傾城前面。 “哧”的一聲,紫黑色的汁液飛濺,那道光被銳利的刀鋒一剖兩半,軟綿綿地跌落在地,不斷地蜿蜒扭動著。 那是一條兩尺長的綠蛇,身體上夾雜著黑色的環(huán)形花紋,最奇怪的是,蛇頸向后大概在七寸的要害位置,竟然長著一對透明的翅膀,猶如深海魚類的側鰭一般。 “長著翅膀……會飛的蛇?”顧傾城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說得沒錯,那的確是一條可以振翅飛翔的蛇,并且它的凌空彈射速度非常驚人,至少會讓僅僅握著短槍的人束手無策。 現(xiàn)在,它被均勻地豎向剖開,從頭至尾,不偏不倚,連同那顆綠色的蛇膽也被從中劃開,各種汁液混雜在一起,濺得滿地都是。幾秒鐘之后,已經(jīng)被分為兩半的身體不再扭動,徹底死掉了。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飛蛇,怎么會出現(xiàn)在營地里,難道——”她大步走向門口,一把撩開門簾,向南面的隧道遠眺著。 我們到達隧道數(shù)天,一直沒發(fā)現(xiàn)飛蛇,今晚看見了第一條,這個預兆,是吉是兇呢?我的頭又在隱隱作痛了,該來的永遠都躲不了,舊的困難還沒解決,新的問題又接踵而至,怎么不令人頭痛呢? 帳篷外有人急促奔跑著,接著響起了衛(wèi)叔的斥喝聲:“不要慌,去給他注射抗蛇毒血清,快去!” 顧傾城大聲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人被蛇咬傷了嗎?” 有一個嗓子沙啞的哨兵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回答:“是是,有條速度極快的蛇,咬了人后闖入營地,大家最好能小心提防。” 顧傾城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沒辦法,再多的抗蛇毒血清都沒法挽救他們的性命。那條蛇的毒性至少會超過本地五步倒、草上飛的十倍,毒素侵入人的血管五秒鐘之內,便必死無疑?!?/br> 我俯身盯著蜷縮的死蛇,被整齊剖開的蛇頭上,綠豆一樣蛇眼被一個橢圓形的黑圈裹住,像是妝扮拙劣的演員。它的頭應該是呈一個尖銳的三角形狀,那是全球所有毒蛇的統(tǒng)一標志,絕無例外,當它們的頭越尖、構成的角度越銳利時,證明其毒性和攻擊性越可怖。 “你的刀可以割裂一條、十條、一百條,但我們有理由相信,前路上的飛蛇大概不會以簡單的‘條’做計算單位,應該是以‘群’或者‘堆’來表達更合適。風先生,這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不得不面對的超級大麻煩?!?/br> 顧傾城苦笑起來,死一兩個人無損大局,最怕是所有人都墜入飛蛇的包圍,那就非得全軍覆沒不可了。 我直起身,只說了一句:“車到山前必有路?!?/br> 自從進入這片大山以來,我的話越來越少,肩頭的壓力卻越來越大,因為在所有一起行動的人馬里面,除了我,沒人真心惦記著蘇倫的生死,大家只是在一個“找人、探險”的幌子下面,各懷心事地繼續(xù)著這項工作。我相信,即便此刻命令全體隊員拔營起寨向后轉,一日一夜內出山,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執(zhí)行,只要別少了他們的酬金就行。 “那么,明天我們帶大部分人進洞,僅僅派遣兩個人、一部車子送幾個植物人出山,怎么樣?飛鷹、李康不知道中了蜀中唐門的什么毒,竟然瞬間人事不醒,只有微弱的呼吸,再留在這里,已經(jīng)毫無意義?!?/br> 顧傾城做了快刀斬亂麻一樣的安排,反正不可能帶植物人一起前進,他們只會成為累贅。 “如果沒有那些擋路的石柱就好了,吉普車可以一路開進隧道,不但能保證物資供給,更能把飛蛇拒之門外?!?/br> 可惜,她的假設無法成立,客觀世界并不會因任何人的主管意愿而變化。明天,在謎局重重的石柱陣里前進,不知道老虎能不能當好這個向導呢? “衛(wèi)叔?”顧傾城忽然扭過頭去,向著西南面,皺眉苦思的表情立刻被恬淡的微笑所代替。表面上看,衛(wèi)叔是這群雇傭兵的總指揮,實際上,顧傾城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心骨。 衛(wèi)叔低聲咳嗽著走進來,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那條死蛇,慢慢開口:“小姐,流動哨死了一個,他的傷口在指尖上,只有一半個毒牙印子。這種飛蛇的毒性實在太猛烈了,只怕咱們沒有合適的藥物遏制它,難免受其荼毒——” 他的軍用棉衣上的扣子都系錯了,顯然是愴惶起床,根本來不及整理。 “抗病毒血清呢?難道一點都不見效?”顧傾城冷靜下來,摸著自己瘦削的下頦沉思。 衛(wèi)叔搖搖頭,緊了緊棉衣,苦笑著望了我一眼:“風先生有什么高見?” 從他深邃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更多復雜的意味,并且懷疑這是他故意導演的一場“逼宮”鬧劇。 假設飛蛇來自隧道內部,不可能僅僅出現(xiàn)一條,況且我們駐扎在此地已經(jīng)好幾天了,如果它會跑出來傷人,不會遷延到現(xiàn)在才下手。蛇不是人,沒有辨認道路、辨識目標的能力,不可能傷了哨兵后直奔顧傾城的帳篷,而且恰恰是挑中了我也在場的時刻。 種種疑點綜合在一起,基本可以斷定,飛蛇不過是衛(wèi)叔的工具,故意夸大事實,逼我回古寨去借碧血夜光蟾。 “高見?我沒有,明日一早,分派人手在本地駐扎,其余人輕裝簡從,全力向隧道深處搜索。有了老虎做向導,這一次不達目的絕不收兵?!?/br> 我坦然迎著衛(wèi)叔的目光,故意裝出大義凜然、慷慨赴難的樣子。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我不想下套來愚弄別人,更不會懵懵懂懂地落在別人的圈套里。 衛(wèi)叔舉手捋了捋斑白的頭發(fā),苦笑更深:“風先生,人死不能復生,這批人是經(jīng)不起幾次折騰的——” 顧傾城冷峻地截斷他的話:“衛(wèi)叔,遵從風先生的話。從現(xiàn)在開始,他說的話與我說的一樣,大家必須毫無條件地執(zhí)行?!?/br> 帳篷里的氣氛尷尬起來,衛(wèi)叔的手愣在半空里,過了十幾秒鐘才遲疑著點頭:“是是,我知道,我會傳達下去?!?/br> 他蹣跚地退了出去,顧傾城略帶不滿地冷笑著:“衛(wèi)叔老了,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有點惜命怕死,不太適合探險。”她纖細的十指互握著,表情完全冷靜下來,仿佛飛蛇出現(xiàn)帶來的猝發(fā)危機,對她沒有絲毫的觸動。 在處理某些突發(fā)事件時,顧傾城的能力似乎更在蘇倫之上,一瞬間表現(xiàn)出來的鎮(zhèn)定頗有大將之風。 “風先生,這些植物人的去留問題,需不需要再商榷一下?我認為及時送他們出山,到距離最近的大城市醫(yī)院去療養(yǎng)才是上策,留在這里,只怕會延誤治療,對他們的身體造成傷害,你看呢?” 顧傾城這番話絕對是好意,但我卻覺得席勒、飛鷹、李康或許能對接下來的探險工作有極大幫助。當我無法探明真實情況時,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們在這片大山里失去了靈魂,命不該絕的話,應該能在機緣巧合之下,重新得到靈魂,幡然猛醒過來。 “留他們在營地里駐扎,既可以做為防守拒敵的后隊,又能看作前軍的接應,從兵法上來說,這屬于狡兔三窟的計策,總不能讓其它勢力抄了咱們的后路,把所有人都堵在隧道里。顧小姐,我該回去睡了,明天一早見?!?/br> 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糾纏下去,禮貌地告辭,回自己的帳篷。 老虎已經(jīng)醉倒了,手里握著酒瓶,橫躺在床墊上,一陣一陣鼾聲如雷。 紅小鬼耳朵上塞著耳機,正十指翻飛地在電腦前忙碌著,屏幕上一串串密密麻麻的字符飛速閃過,令人眼花繚亂。 “兩個沒心沒肺的人,一個能喝能睡,一個能吃能玩。”我搖搖頭苦笑,大家散沙一樣各行其是,我希望自己是能夠聚沙成塔的人,把所有力量集合在一起,最終產(chǎn)生開山裂石的巨大動能。 清晨,我是最后一個醒來的,耳朵里首先灌入的是紅小鬼手底下“噼里啪啦”的敲打鍵盤聲,忙了一整夜,他的打字速度仍舊絲毫不減。 老虎盤膝坐在門口,東面初升的朝陽斜照在他頭頂上,黑發(fā)變成金發(fā),散發(fā)著近乎神圣的光芒。他很平靜,但也很消沉,失去了酒精的庇護之后,他暴露出了自己的內心真相。 “喂,醒了?這一次,美國人的‘得克薩斯空想壁壘’又被我們干掉了,照這個趨勢發(fā)展下去,圣誕節(jié)的兩國黑客大戰(zhàn),美國人肯定輸?shù)玫粞澴?,哈哈……”紅小鬼大笑,一枚閃閃發(fā)光的硬幣在他的左手指縫里翻來翻去地轉動著。 “今天,想不想跟我們一起進山洞去看會飛的蛇?”我不想分心,直奔主題。 “去!為什么不去呢?來就是為了看看熱鬧的。”他答應得很爽快,隨手關掉電腦,雙手抱著后腦勺向后一躺,身子蠕動了幾下,隨即睡了過去。 手動編程攻擊是一項既費腦力又費腦力的工作,他忙了足足有五個小時以上,自然疲乏之極,說睡就能睡過去。 今天的探險行動,老虎成了當之無愧的重要人物,但他蒼白無比的臉色卻始終讓我擔心不已。 我走出帳篷,坐在他身邊。 早起的隊員們正在吃早餐,他們身上穿的作戰(zhàn)服都已經(jīng)綁扎得整整齊齊,只要一聲令下,背起沖鋒槍就能出發(fā)。 我沒看見衛(wèi)叔與顧傾城,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風,這一次的事恐怕沒那么簡單,你得想好,或許以咱們的力量,根本沒法與對方抗衡——”老虎瞄了一眼埋頭吃飯的隊員們,滿臉上寫著憂心忡忡。過了一夜,他兩腮上的胡茬又拔高了半厘米,但那道傷口仍舊血淋淋的,并沒有結疤的跡象。 “只要是戰(zhàn)斗,永遠都無法預測勝負。老虎,你以前好像從來沒有這么膽怯過?”我揉了揉發(fā)脹的兩眼,腦子迅速清醒,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問題。 過去五座帳篷那邊,還躺著飛鷹、李康、梁威三個植物人,假如他們是在唐小鼓的暗算下失去思想的,那么是否可以理解為席勒也是被唐小鼓所傷? “要不要過去看看梁威?你的老朋友,或許你也該像我一樣習慣他的化名?!?/br> 毫無疑問,失去了這三個人的幫助,隊伍的戰(zhàn)斗力立刻會有明顯下降。神槍手卡庫射殺了唐小鼓,沒讓兇手逃走,在某種程度上鼓舞了隊員們的士氣,卻斬斷了所有的追查線索,損失大于收獲。 老虎皺著眉用力搖頭:“不用了,他已經(jīng)是植物人,再看有什么用?咱們還是多想想辦法深入‘天梯’內部,揭開那個神秘人的秘密。你能想像得出來嗎?被封閉在那種透明空間里之后,時間也跟著停止,沒有饑餓困倦,沒有體力減退,如果有科學儀器的話,也許能測量出我的生理機能完全停止了,約等于一個活動的死人……”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用更加困惑的聲調接下去:“換句話說,在我的生命中失去了一個月的時間。你看我臉上的傷——”他試著用小指的指甲觸動那條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看,我陪小心進入隧道前,傷口一直都處于恢復狀態(tài),其實我隨身帶著好多治療刀劍創(chuàng)傷的靈藥。日本人的暗器實在厲害,傷口恢復的速度相當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傷口沒有繼續(xù)惡化,暗器上的毒也被有效地控制住,不會危及我的腦神經(jīng)。按照正常情況,傷口會在一周內結痂,三周內硬痂脫落,臉上只留下一道疤痕而已。現(xiàn)在,你看,它根本沒有明顯變化,但也沒有惡化,仿佛時間的流逝已經(jīng)對它不起作用?!?/br> 第五部 逾距之刀 第二章 詭異伸縮石陣,五角星芒迷宮 老虎不斷地戳著自己的傷口,直到它又開始涔涔流血,染紅了半邊臉上的胡茬。 “說了半天,風,你聽明白了嗎?”他悻悻地閉嘴,用無聲的苦笑代替了一起爭辯和申訴。在種種詭異事件里,除了當事人,別人根本沒法體會面臨恐慌時的心情。 “我明白,在埃及沙漠里,我和很多人也同時失去了一天的時間。接著,在日本北海道,我也曾被困在一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空間里,直到最后莫名其妙地脫困,與你的經(jīng)歷差不多。老虎,咱們站在隧道外面說什么都沒用,只有真刀真槍地殺進去,把所有的謎團弄個一清二楚,才是唯一應該做的。這一次,你來做向導,整隊人馬的命運可就都押在你身上了,希望不會令大家失望——失望就是死,大家都沒法活著回來,懂嗎?”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下一次遇到那戴著黃金面具的人,我也絕不會手軟。 隧道方向揚起一陣煙塵,一輛吉普車高速奔馳回來,引擎聲在山谷里轟鳴激蕩著。 “是你的人,風,是那個妞兒和老頭子,看他們的興奮樣子,似乎是有什么好消息了?”老虎神情冷漠,除了唐心,大概再沒有什么事能讓他開心起來了。 開車的是衛(wèi)叔,顧傾城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不等車子停穩(wěn),便飛身跳下來,幾步趕到我面前:“風,隧道里的石柱又消失了,千真萬確。我已經(jīng)跟衛(wèi)叔做了溝通,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大家分乘四輛吉普車出發(fā),直接進入隧道?!?/br> 她的臉上掛著一層汗水,特別是長睫毛上,汗水凝結成大顆的珠子,晃晃悠悠地懸著。 “怎么樣?給我一點建議。”她揮袖抹去汗水,略顯狼狽,但目光中仍然閃現(xiàn)著無盡的慧黠。 吉普車代替步行,依靠車廂抵御毒蛇,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好事。唯一擔心的,就是那些可以任意伸縮的石柱,不知什么時候會重新升起來,再次毀掉車子。 我思索了幾秒鐘,馬上回頭向帳篷里大叫:“老虎,快出來,有事——”關鍵時刻,一切客套話全都免了。 老虎出現(xiàn)在門邊,不等我重復顧傾城的話,已經(jīng)舉起了右手:“我贊同顧小姐的觀點,快速通過石柱。要知道,那種尖與尖相連的五角星大陣,一共有五個,延展距離超過十五公里,單憑步行的話,貽誤戰(zhàn)機,大家就太被動了?!?/br> 顧傾城長吸了一口氣:“過了五角星通道后,接下來會遇到什么?” 老虎神情悒郁地回答:“是一條寬度僅容兩個人并排行走的石隙,曲折前進約十公里,便能到達傳說中的天梯。那圓形的石屋子是建立在一個斷崖對面的,連接兩岸的是一架鐵索搭成的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戴著面具的怪人,就住在石屋里?!?/br> 顧傾城又一次望向我,眼神中滿含期待。其實她可以單獨向隊員們下令的,不必繞彎征求我的意見。 “帶精銳隊員和重武器上路,留戰(zhàn)斗力稍弱的駐守營地,雙方保持聯(lián)絡。留守人馬,以飛月為領袖,把守住隧道入口,嚴禁其它人馬靠近,隨時可以開槍拒敵?!蔽议_始下令。 即使是在睡夢之中,我的腦子里也始終徘徊著這件事,唯有飛月,才會盡心盡力地保護飛鷹他們的安全,才會嚴格遵守我的命令。 顧傾城向衛(wèi)叔那邊舉手打了個招呼,衛(wèi)叔立即大聲發(fā)號施令,隊員們丟下手中的碗筷,迅速列成三排,聽候調遣。 “我們在第一輛車上,請調派重機槍、火箭彈以及狙擊手卡庫過來。所有車輛之間,至少要保持三種以上通訊聯(lián)絡方式,前進途中,兩車間距不能超過十米,檢查所有車輛的自動絞盤,或許我們會不斷地用到它?!?/br> 已經(jīng)說不清我和顧傾城到底是誰占據(jù)了更高的主導地位,這種時刻,只能是誰對聽誰的,一切聽命于智者。 今天是個大晴天,所有準備工作都在半小時之內完成,所有人都換上了卡袖口、卡褲管的作戰(zhàn)服。太陽升起來,陽光為死寂的山谷平添了生氣,但我們這隊人卻馬上就要進入暗無天日的山底隧道,把所有人的命運交付給詭秘驚險的未來。 第一輛車上,坐著我、顧傾城、老虎、紅小鬼、衛(wèi)叔、卡庫,另有兩個結實健壯的隊員。從營地到達隧道入口處,僅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我的雙手斜插在口袋里,掌心全都是濕滑的冷汗。 只有紅小鬼仍然保持輕松的心態(tài),一路上搖頭晃腦,嘴里哼著西安城里流行的俚曲小調。無知者無畏,這句話用來形容此時的他,是再合適不過了。 車子停在入口十步之外,副駕駛座位上的衛(wèi)叔探手去摸大燈開關,手指顫抖著,三次從開關上滑了過去。 紅小鬼欠起身子,趴在司機肩膀上,“啪”的一聲按亮開關,兩條光柱無聲地射向洞里。 我聽到司機喉頭發(fā)出響亮的咽唾沫的聲音:“沒……沒有了……光柱沒有了?!?/br> 后面的三輛車在我們左側一字排開,車燈大亮,向洞底射去。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根石柱,只有一個平坦的斜面滑向無盡的黑暗之中。 衛(wèi)叔回頭,不安地望著我。 “前進?!蔽也幌胝f更多,只吐出兩個字。喋喋不休的說教和蠱惑人心的演講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不合適,所有的人還是省省力氣應付將來的危險好了。 司機放開手剎,慢速進入洞口,小心翼翼地駛上斜坡,低檔滑下。光柱的落點忽遠忽近,除了壓抑的引擎聲之外,我的耳朵里只有司機控制不住的緊張喘息聲。 “嘿,大家要不要來段藍調爵士放松一下?”無邊的沉寂之中,紅小鬼的笑聲顯得突兀而古怪。 衛(wèi)叔、老虎一起盯住他,像是看著一個來自異時空的怪物,臉色凝重,兩腮的肌rou因過度緊張而扭曲跳動著。 “怎么?我說錯了嗎?大家都很緊張,一會兒失控走火,子彈亂飛,這筆賬該記在誰頭上?笑一笑,大家都笑一笑,ok?” 他伸手去拍衛(wèi)叔的肩膀,衛(wèi)叔肩膀一晃,右手中指一彈,一縷勁風“嗖”的激射出來,令紅小鬼驟然縮手,“啊”的叫了一聲:“哎喲,我的手——老大爺,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你干嘛出手傷人?” 有紅小鬼在場,總算在極度不安中添了一縷活潑氣氛,不至于讓空氣沉悶凝滯成厚重的一團。 顧傾城就坐在我身邊,撳亮了一支電筒,身子探出窗外向地面上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