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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竊國大盜在線閱讀 - 第101節(jié)

第101節(jié)

    第二十七節(jié)

    公元一六**年五月二十一日,這一日,注定要被歷史銘記。

    偽清南京守軍一部密謀反戈,委派偽江寧將軍張延鐘秘密出城赴漢軍大營秘密納降,得到漢軍西線兵團大都督瑞恩的俯允,于是當天晚上,天色剛剛入暮,兵變立即發(fā)生。

    負責南京城北門、西門、南門城防的偽清綠營漢軍三萬六千八十六人,含撫南將軍、討逆將軍、江寧將軍在內一共六總兵、十七副將、四十七參將、一百六十六游記等在內全體官兵全部放下武器,并在漢軍的威迫之下,立即向內城八旗殖民點、駐軍營地發(fā)起總攻。

    在五月二十一日下午酉時,天色剛剛完全暗了下來,南京城內早已亂成了一鍋沸水,城內城外燃起了萬千火把,將整個城市照得一片通明,萬千士兵發(fā)出撕心裂肺地吶喊,城內數(shù)十萬百姓哭喊震天,而城頭原本對外瞄準的大炮此刻居然全部掉轉了方向,一發(fā)一發(fā)地朝內城猛烈轟擊。

    漢軍營地確實整肅一片,一道火龍自從督帥中軍大營蜿蜒而出,連綿數(shù)里,數(shù)千軍人摸黑行進,但隊伍卻整整齊齊,無一絲雜聲。

    南京西門早已洞開,城下卻動火通明,笨重的吊橋早已放下,大批偽清文武投降官員成片成片地跪伏在地,黑壓壓地幾乎擠滿了城門洞,那斜拖在地的各式斗狀紅纓官帽,幾乎快要將護城河映成了火紅色。

    迎面而來的漢軍隊伍綿長,黑夜之中只聽到咯吱咯吱的車輪轉動中,順著火光前往,一列列的拖著火槍的步兵大踏步整齊向前,雪白的刺刀在夜幕下閃爍著陰冷地殺氣,在他們身后,眼尖的人還可以看見,數(shù)十門火炮載在馬車上,在隊伍之后拖了老長一溜。

    年羹堯策著戰(zhàn)馬,隔在十多米外,輕輕一揮手,身后的副官立即大叫一聲:“止!——停步!!……”

    口令一聲聲吆喝傳出,片刻之間,腳步聲轟隆一頓,大隊人馬立即停下,數(shù)千官兵人人肅然直立,遠近肅然無聲,只聽見頭頂?shù)拇笃飓C獵作響。

    年羹堯輕輕咳嗽一聲,抬眼一掃,只見跪在最前的是一排官員身著武官服色,有的人甚至盔甲都沒有卸去,中間一人位置稍稍突出,他仔細看了兩人,這個人正是白天出城投降的江寧將軍張延鐘,此刻,他跪倒在降將之前,雙手拖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大一小兩個盒子。

    年羹堯雖然是年少從軍,但出身卻是書香世家,肚里很是有一點墨水。這個關于中國傳統(tǒng)的投降程序,他倒也不是不知道,一般來說,戰(zhàn)敗者向勝利者呈上的東西大多是象征性的玩意,皇帝投降的話就送呈玉璽,譬如子嬰投降劉邦;大將投降的話,送呈佩刀和兵符,譬如姜維投降鐘會;再朝下走,一般的大臣或者地方官員投降,大多就把官印或者戶口冊遞上就行了。

    看看張延鐘手上的那個托盤,那個小盒子的年羹堯一眼就認出是官印,但那個大盒子四四方方,說是戶冊又大了點,說是全套印綬儀仗又小了點,一時之間竟猜不出是什么東西。

    年羹堯略略瞄了一眼,這邊趴下來的官兒官銜個個不低,回頭也不知道陛下怎么處理,要是給他們放了個“原職留任”,那一下子可就不知道比自己高多少級了,所以這時候若是還拿著架子,那得罪人可就真得罪慘了。

    想到這里,冷冰冰地臉上忽的如同春風解凍,哈哈大笑,急忙大步上前,一把攙起張延鐘,“張將軍請起、請起,”他轉頭四顧,大聲道,“列為將軍、諸位大人,請起來罷!”

    這些人趴在地上至少也有半個多小時了,只是沒等允可,無人膽敢起身,五月的江南天氣,晚上還是很涼,不少官兒年紀大了,很是受不了,一聽年羹堯溫言溫語叫他們起身,當下個個如蒙大赦,一骨碌爬起身來,人人滿臉堆笑,七嘴八舌地謙遜稱罪:

    “不敢、不敢……”

    “我等對抗天兵、罪孽滔天……”

    “小將軍真乃寬宏之人啊,我等罪人實是萬死不足以謝其咎……”

    一時間,場面鬧嗡嗡地,盡是馬屁阿諛之聲,大堆官員無分級別大小,個個朝年羹堯討好。

    年羹堯腦袋有點發(fā)懵,知道自己把事情辦砸了,大漢與滿清勢不兩立,向來碰到了都是刀山火海人頭遍地,怎么自己這會居然弄成個官場大迷糊?!!

    他心中萬分惶恐,不自覺的朝身后望了望,果然,身后的一眾軍官人人目瞪口呆,一臉錯愕,人人看著自己,目光中隱隱不滿。

    看來還是太年青了啊,鎮(zhèn)不住盤子。他急忙臉色一板,厲聲喝道:“肅靜!!——大軍在前,不得喧嘩??!”

    聲如巨雷,鎮(zhèn)得一眾官員人人**。年羹堯再也顧不上什么今后“同朝為官”的“相處之道”,臉色一變,殺氣騰騰地揮揮手:“再有不服號令、大聲喧嘩者,立斬無赦?。?!”

    人人噤若寒蟬,剛剛堆起來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只聽衣服悉悉索索,幾名反應機敏的官員,立即重新趴倒在地,低著腦袋聽后發(fā)落,見有榜樣在前,大批官員全部重新跪倒在地,擺出投降的姿態(tài)。

    沉默良久,年羹堯目光森然,逐一在投降官員頭上掃過,人人只覺得頭上一喊,一顆心七上八落,暗暗高喊佛祖保佑。

    張延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膝行數(shù)步,將手中托盤上呈:“啟……啟稟……天朝上官……卑職偽朝江寧將軍張、張……張……”

    千萬道目光注視之中,他滿臉流汗,心中緊張到了極點,一個“張”字張了半天就是張不下去了,可憐巴巴地看著年羹堯。

    年羹堯心中輕蔑之至,心道這個滿清王朝活該滅亡,象這樣的窩囊廢王八蛋居然也能當上南京守將,康熙那小子恐怕也是瞎了眼吧?!

    臉上卻是微微一笑,溫和地道,“……張延鐘!”

    “是、是、是!!……”張延鐘勉力抹了抹汗珠,點頭不迭,順著年羹堯的提醒繼續(xù)說了下去:“……偽朝江寧將軍張延鐘,受南寧城內諸同僚之托,向貴軍投降獻城,懇請接納?。?!……”

    “諸位能當機立斷,棄暗投明,也不愧為當世之俊杰也!”年羹堯點點頭,“今日我大軍兵臨城下,兵戈百萬,大炮萬千,軍威所向,當者辟易,爾區(qū)區(qū)一城,若不臨機醒悟,須臾之間必為齏粉也?。 ?/br>
    若不是他剛才才大肆恐嚇了一番,放在一開始說,這會還說不定還有個投降官員跳出來和他對文,不過這時人人都感心跳得利害,無一人膽敢發(fā)生應諾。

    走完投降套路地開場白,年羹堯指著張延鐘手上的托盤,奇怪的問:“這個是什么東西?!”

    “回稟天使!”張延鐘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偽朝兩江總督印綬?。 ?/br>
    “兩江總督?!”年羹堯心中一動,抬起頭來,朝那堆官員掃了掃,大聲說到,“兩江總督是誰?!——站出來?!”

    心中萬分奇怪,照道理來說,若論地位來講,這個南京城沒有誰比兩江總督更大了,要是集體投降,他應該是排頭當代表才對,怎么臨到頭,送了個半大不大的江寧將軍出面。

    張延鐘滿臉是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回……回稟天使……”他使勁地丟了丟眼色,看著托盤上的那個大盒子,“……兩江總督范承勛不服王化,執(zhí)迷不悟……我等……已將他人頭獻呈在此?。 ?/br>
    年羹堯愕然道,“什么?!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還不投降?!”

    張延鐘臉色難看,在他身后,一名文官忽然抬了抬頭,待和年羹堯眼光相碰,又急忙縮了回去,低著臉,小聲道,“……他恐怕是不會投降貴軍的??!”

    “哦?!”年羹堯看了看他的頂戴纓帽,居然是紅寶石,看上去似乎級別不低,當下客客氣氣的問道:“這位大人是?!……”

    “下官……江蘇布政司張鵬翮,”那官兒脖子一縮,低聲回答:“籍四川遂寧府!”

    “哦!——那請問張大人,這個范承勛為什么不投降?!”

    “回稟將軍,范承勛是范文程的第三子……昔日大漢天兵破京師、橫掃長城內外,定鼎中原,他們范氏一門已被貴朝宣布為……‘漢jian’,已經全部斬首了!”張鵬翮說得自己頭上冒汗,忍不住磕了一個頭,“范家就逃生兩人,一個是范承謨,督陜西,***兵變時被殺,剩下的一個就是他了,此次合城同僚商議,我們不敢邀他同來商議:一則此人乃八旗死忠奴才,二則天朝已宣告天下,但凡‘范文程、洪承疇、李成棟、孔有德等漢jian后代,乃大漢之國敵,位在十惡不赦之列,凡大漢之子民,人人得而誅之……’恐怕他就算想投降,也是注定要死的,咱們就干脆……干脆……”

    “干脆什么?!”

    張鵬翮一咬牙,腦門上青筋直蹦,悶聲喝道:“干脆殺了他們全家!”他猛地抬起頭,朝年羹堯拱拱手,“從今日開始,漢……漢jian范文程一族無分老少遠近,已全部誅滅,可為后世效尤??!”

    年羹堯撫掌大笑,“殺得好?。⒌煤茫?!——請起、諸位請起來!”他抬抬手,嘿嘿冷笑道,“咱們皇上就是最恨象范文程、洪承疇這樣的王八蛋、狗雜種的,列位今日誅范承勛滿門,他日本官必定奏明圣上,為諸位請功?。?!”

    一堆官員心中一齊松了一口氣,剛剛站起來,忽然又聽到他提起林風,急忙第三次趴倒在地,齊聲頌圣:“皇上圣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請起、請起?。 痹捳f到這個份上,對方已經非常服軟了,年羹堯心中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氣,擺擺手,“不過這樁差事好像還沒辦完,列位大人哪!——”

    他長長地拖著聲調,弄得剛剛心下放松的投降官員人人心中發(fā)毛,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一齊垂首待訓。

    “區(qū)區(qū)一個什么‘兩江總督’,咱們皇上恐怕是不會放在眼里的,”年羹堯撫摸著裝載范承勛頭顱的匣子,輕描淡寫的道,“萬歲他老人家只知道南寧有個偽親王——”他翻了翻眼白,“簡親王喇布的腦袋在哪里???!”

    張延鐘急忙躬身應到,“回稟天使,下官已經督策部下盡力攻打了,”他“撲通”一聲,單膝跪倒,“奈何內城城防堅固,敵軍早有防備,糧食、輜重囤積充足,我等雖然克盡全力,但一時半會,是難得拿下來的!”

    “是么?!”說起軍事,年羹堯也認真起來,朝那邊身著武官服色的將領招招手,“諸位將軍都請過來,咱們一同合計合計!”

    等總兵以上軍官湊了過來,年羹堯才發(fā)聲,“我聽說除了內城之外,東門也在八旗兵手里,現(xiàn)在可否拿下?!”

    一名佩總兵銜的黑臉膛將領沉聲回答:“好叫天使放心,舉事一個時辰之前,咱們已經奪下了東門,負責守城的兩個貝子、一個步軍統(tǒng)領、兩個驍騎營副統(tǒng)領連官帶兵兩千七百六十二人全軍覆滅,”他拱拱手,冷靜地道,“他們內城還派過一隊援兵,不過也被兄弟們殺退了,東門校場三千一百一十五個韃子腦袋已經計算妥當,天使若有疑慮,可派人逐一清點,此事絕無虛假,亦吾虛報戰(zhàn)功,顆顆人頭貨真價實,末將愿行軍令狀!”

    年羹堯凜然一驚,看來清軍里還是頗有些像樣的貨色的,當下立即對這位黑臉膛將官另眼相看,客客氣氣地道,“將軍多慮了,本官絕無此意——不知將軍官諱?!”

    “勞大人貴齒,末將江西總兵趙洪恩!”黑臉膛將領露出一個苦澀地笑容,“山東臨清籍!”

    “幸會!”年羹堯抱拳致意,態(tài)度頗為客氣,“東門之戰(zhàn),將軍動用了多少部隊?!”

    “只用了本部標營六千六百人!”見年羹堯滿臉驚訝,他解釋道:“其實本部原來就負責南京東門城防,去年二月才換防別處,地理工事可都熟悉得很,這回咱們又是突然舉事,先用大炮轟倒了城墻坡,然后搶占了往來通道,敵軍就散亂各處首尾不能呼應,至少任我宰割了!”

    年羹堯豎起大拇指,贊嘆道,“將軍豪勇,本官欽佩之至!”

    趙洪恩急忙謙遜,年羹堯又問:“依將軍之見,這內城之敵,應當如何解決?!”

    “回稟天使!”趙洪恩看上去似乎胸有成竹,“觀內城之敵,知府丁口戶冊記載是四千六百余戶,青壯老少約兩萬五千余人之間,按著滿洲舊俗,每戶可出丁兩人,可得一萬余人丁,再加上本地旗營和喇布帶的京城旗營,敵軍總數(shù)大概在三萬人左右,守衛(wèi)一座小小地內城,兵力還是極為充裕的;而且,更尤為可惱的是,此一戰(zhàn)敵軍多半不肯投降,勢必困獸猶斗,屆時就算破了內城城墻,也恐怕還要打巷戰(zhàn),那一戰(zhàn)就當真十分難打了??!”

    年羹堯聽得非常認真,感覺這個趙洪恩說得很有道理,心中有些同意,不過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點點頭,“將軍所見甚是,不過——”他微微側身,指著自己身后,“這次我?guī)Я巳彘T紅衣大炮過來,還有四個營的精銳火槍兵,破開城墻應絕無問題??!”

    趙洪恩和身邊幾位將領相顧苦笑,搖頭道,“這一仗到眼下這個地步,內城城墻無甚難破可言,難就難在敵軍抵死不降,要和咱們打巷戰(zhàn)……”

    說到這里,幾人蔚然浩嘆,紛紛搖頭,“恐怕士卒折損太多……這個……這個有傷陛下的圣見之明……”

    年羹堯忍不住心中心中好笑,心道你們死人了多少兵,關皇上什么事?這個事情說白了就是要你們狗咬狗,皇上偷著樂還來不及,又怎么感覺到“傷了陛下的圣見之明”?!

    恐怕就是你們自己心中打鼓,怕搞不定這幫殘敵吧?!

    年羹堯默默算了算,心道也是,南寧城有戰(zhàn)斗力的綠營偽軍也就三萬六千多人,若是內城八旗進行總動員,兵力上就沒什么優(yōu)勢了,這回又是攻城又是巷戰(zhàn),里面的韃子沒有退路個個如同瘋狗,真打起來,恐怕勝算不是很大。

    他皺了皺眉頭,“那依諸位將軍的意思……可否有什么別的法子?!”

    “有的!”趙洪恩接過話頭,他慢慢上前兩步,左右四顧,這時旁邊不相干的人為了避嫌疑,早已跑了遠遠地,四周除了議論的軍官之外,再無其他人。

    他小聲道:“末將倒是有個主意,只是不知道天使大人的……這個……”

    “哦?!”他的臉色很奇怪,言辭閃爍不定,年羹堯心中大奇,訝然問道,“將軍請直說無妨!”

    “咳、咳……卑職的意思是……”趙洪恩壓低了嗓子,“……咱們把內城之外半里內的民房全部拆掉,驅散百姓,然后破開極端城墻,四處縱火,”他指著那邊隨風飄動的大旗,“今夜東南風甚大,咱們就在上風處擇一段城墻,用大炮轟開,然后用一路攻一路燒……”

    年羹堯吃驚的看著他,“那內城恐怕就一個人也活不下來了吧?!”

    趙洪恩搖搖頭,好一會,他才苦笑道,“這難道不是陛下的意思么?!”

    “陛下只說殺八旗兵,可沒說要殺八旗百姓???!”

    “誰分得清楚?!”趙洪恩搖搖頭,“他們不是‘出則為兵、入則為民’么?誰知道他們是民還是兵??。 ?/br>
    年羹堯愕然良久,心中猶疑不定,幾名投降將領心中焦躁,但卻都不敢上前打攪。

    過了好一會,張延鐘忍耐不住,試探著問道,“年大人……這個……這個要不要派人去請瑞克督帥示下?!……”

    年羹堯突然一拍大腿,咬牙切齒的道,“干了!!——”

    他臉上肌rou跳動,神色猙獰可怖,身畔人人望之膽寒。他昂然直立,怒聲道,“請示個屁?!不就是幾萬韃子么?!老子有什么不敢殺的?!”

    旋風般轉過身來,瞪眼盯著趙洪恩,“這事就這么定了,咱們馬上就把大炮端上架好,準備好火油柴草,傳令下去:今夜,咱們就火燒南京!?。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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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各位節(jié)日快樂??!

    第二十八節(jié)

    正當長江中下游的戰(zhàn)爭打得如火如荼之時,兩位來自地球彼端的來客悄悄地踏上了東方的土地。

    如果從縱向的角度來看待歷史,那么此一事件很具戲劇性效果,而就算拋開其他因素不計,單單就事件本身而言,也彷佛象是一場真人上演的黑色幽默劇。

    公元一六**年、大漢元興五年,兩隊來自歐洲的“商人”幾乎是同時在山東行省登州府港口登陸,并且,在登上口岸之后,兩隊人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即奔赴登州府衙,向當?shù)刂偬峁┳约荷矸莸淖C明,并遞交外交文書。

    登州知府對此毫無準備,當看到那一圈彎轉拐扭的西洋文字時,這位十八歲進學、二十一歲過鄉(xiāng)試,二十五歲二甲登科及第的儒家才子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不過有一點他是知道的,在這兩隊自稱“大使”的紅毛番之中,態(tài)度囂張、一臉找抽樣、怒不可遏要為什么“伊比利亞半島”討回公道的家伙絕對應該控制起來,雖然知府大人一向對海外的事情不太上心,但到底也知道朝廷在不久之前就和西洋的西班牙國大打了一場,并且大勝歸來,去年那個慕容鵡將軍統(tǒng)率的那支遠征艦隊幾乎震動朝野,臨港落馬之日,帝國朝野震動,得到現(xiàn)在,整個中國甚至包括大周控制下的云貴兩省都是婦孺皆知,士林之中對此贊譽極高,顧炎武、王船山、黃宗羲三位大家一致高調評價。其中文筆最好的那個吳梅村甚至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文章夸贊,其文字雅達膾炙人口,知府大人甚至都能背出其中的高潮部分:

    “……既征伐萬里,播恩澤于大洋之外,懾不軌于蒼穹之末;承衛(wèi)、霍(注:衛(wèi)青、霍去病)之壯志,揚陳、班(注:陳湯、班超)之余威,蓋三百年來,雖三寶(注:鄭和)而不能也,斯將軍之勇烈,尤勝古人,喚兩千虎賁,橫行異域,雖萬千而弗能當耳,偉哉、壯哉?。?!嗚呼……”

    在目前中國人民廣大輿論之中,毫無疑問,西班牙人已經上升為除滿清朝廷、西蒙古準葛爾汗國之外,大漢帝國的第二大國敵了,全國上下都在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卻沒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家伙還敢找上門來。

    不過根據(jù)中國傳統(tǒng)的外交理論,雖然是敵國使者,那總是得客氣的,總之越是大仇,那就越要客氣,要知道咱們是“天朝上國”,向來都是禮法傳家,蠻夷們都是羨慕得緊,所以得小心款待,以免這些“番邦人士”回去之后說怪話。

    相對于那個西班牙使者,第二個紅毛番就顯得非常上路,態(tài)度非常謙虛,說話也是相當之客氣,言語之中也是非常坦誠,口口聲聲說是非常仰慕中華文明,希望能夠得到皇帝陛下的接見,能夠達成兩國的友好往來甚至相互合作云云。

    這套言詞包括知府大人在內的所有官員倒是相當之熟悉,基本上東亞這塊圈子里的周邊國家來了中國大多都是這么說。

    因此從這兩點來推論的話,頭一個西班牙國雖然可惡,但那邊既然膽敢和咱們天朝為敵,這個國力和疆域肯定是不小的,說不定就是象羅剎國一樣,是那個什么“歐羅巴”的第一強國;而這第二個自稱是奉什么“路易十四國王之命”過來的紅毛番肯定是個小角色,至于那個什么“法蘭西”之類,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某個類似于緬甸之類的彈丸小國,這次看到咱們天朝大軍的聲威之后,立馬眼巴巴的跑來獻殷勤投靠,免得下次再開戰(zhàn)時一不小心就被咱們順手滅了。

    在這種事情上,地方官員是沒有權力做出任何決定的,按照程序上說,這些使者一上岸,就得立馬朝北京送,但這個時候皇帝已經下江南御駕親征,所以禮部接待官員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在官場法則影響下,大家伙為了怕?lián)熑?,這幫紅毛就象皮球一樣推來推去,于是經過重重請示、匯報、再請示、再指示,文書流轉案牘無窮之后,最后捅到負責留守京師的內閣首輔大學士李光地案頭,于是一錘定音:直接送江南。

    兩位使者五月份上岸,為了驗證身份,花費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接受地方官、禮部司官、海軍衙門、陸軍衙門等各路人馬的詳細檢查;然后,又為了等待決定該他們送哪里去的文書傳遞問題,再次等待了近一個半月,足足用了兩個多月,直到流火七月,兩位大使才終于獲得通知:他們現(xiàn)在可以去江南去朝拜皇帝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