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外交

    8月7日

    楚劍功回到鎮(zhèn)江，又和部隊一起休整了幾天，收到消息，英軍北上了。

    八月七日這一天，英國艦隊到達天津白河口。英軍旗艦邁爾威力號上，不列顛全權(quán)代表懿律正在生病，是的，生病。來自英國北海的英吉利人無法適應中國海的氣候，整個七千人的遠征軍中已經(jīng)有一百多人病倒了。

    “閣下，您感覺怎么樣？”義律問他的上司。

    “還可以思考問題。我們昨天把照會送到了嗎？”

    “送到了，威力士里號的艦長昨天當面把照會交給了他們的一位中校?！?/br>
    “照會，是對等的外交文書，他們收下了？看來，他們還是害怕我們的炮艦。是個好兆頭?！?/br>
    “直隸的官員未必清楚外交上的東西，閣下，且慢高興。”

    “那么今天，他們會派誰來談判呢？”

    “聽說這次要來的是個總督?！?/br>
    “又是個總督，你在廣州的時候和兩個總督打過交道，沒有用。我們要遵照外相大人的訓令，炮擊他們的首都，讓他們恐懼?！?/br>
    而在天津直隸總督府里，琦善急得團團轉(zhuǎn)，“新的圣諭到了么？”他問下人。

    “沒有，門子已經(jīng)得了招呼，在街口望著去了?！?/br>
    琦善心中沒底，又把英吉利人的照會翻出來看，該文的開頭是這么翻譯的：

    “茲因官憲擾害中國之民人，及該官憲褻瀆大英國家之威嚴，是以大英國主，調(diào)派水陸軍師，前往中國海境，求討皇帝昭雪伸冤?！?/br>
    這個照會，是英吉利人自行翻譯，以漢文的形式交給白河口游擊的，為什么會翻譯得這么哀婉，現(xiàn)在還是個迷。

    在琦善看來，如此哀婉的照會，分明是受了不白之冤，來京告御狀。這英夷真是老實啊。“林少穆，看來，你行事太過激烈，激反外藩，一番責罰是免不了的。”

    在這個照會中，英軍提了六項要求：“懲辦林則徐，賠償鴉片，平等外交，賠償商欠，賠償軍費。割讓島嶼”

    在琦善給道光的上表中，他詳細向道光帝分析了這些要求，懲辦林則徐是“為外夷伸冤”，而后面幾項則是“施恩”。這道上表，既有他對英吉利照會的理解，又有對上意的揣摩：禁煙是好事，但禁煙引起邊患而且要為此花錢的話，就是壞事了。

    現(xiàn)在，琦善就在等道光的回話。

    一匹健馬在街角卷起塵土，一個頂盔貫甲的武官，飛馳而來。在街口望著的門子迎上去，“哪里的？部堂門前，不得驅(qū)馳?！?/br>
    “有圣旨！”那武官放慢了速度，高舉著一個黃筒喊道。

    門子慌忙跪接，然后站起來，貓著腰一路小跑，前頭引路。

    那武官到了總督府前，跳下馬來，直入中門，琦善早已聽見了喧嘩，迎了出來，大堂早已擺好香案，接旨。

    “朕立意羈縻，想卿亦以為然也。英夷如海中鯨鱷，去來無定，在我者七省戒嚴，加以隔洋郡縣，俱當有備，終不能我武惟揚，犁庭掃xue。試問內(nèi)地之軍民，國家之財富，有此消耗之理乎？彼志在通商，又稱訴冤，是我辦理得手之機。豈因只紙片言，猶勝十萬雄獅。想卿必以朕之見識為是也?！?/br>
    聽到這一段，琦善知道自己猜對了，道光說了，英夷在海上飄來飄去，很難找到蹤跡。沿海七省為此戒備，花錢太多。既然人家只為了通商和申冤，那就不要太計較了。

    接著，道光在圣旨中宣布了對英軍六點要求的答復。除此之外，道光還有另一道圣旨，交由琦善向英夷宣讀。

    “大皇帝統(tǒng)御寰宇，薄海內(nèi)外，無不一視同仁，凡外藩之來中國貿(mào)易者，少有冤抑，立即查明懲辦，上年林則徐等查禁鴉片，未能仰體大公至正之意，以致受人欺蒙，措置失當。茲所求昭雪之冤，大皇帝早有所聞，必當逐系查明，重治其罪。現(xiàn)已派欽差大臣前往廣東，秉公查辦，定能待申冤抑。該統(tǒng)帥懿律等，著即反槳南還，聽候辦理可也?！?/br>
    在英吉利旗艦邁爾威力號上，全權(quán)代表懿律，商務代表義律，海軍司令伯麥，陸軍司令郭富，聽到“反槳南還，聽候辦理”這一句的翻譯，不由得面面相覷。

    “閣下，”郭富不由得大叫起來，“這是清國皇帝向不列顛的軍人下命令嗎？”

    “這是侮辱，赤果裸的侮辱。”

    琦善并不知道這幾個英國人在吵什么，他說道：“稍安勿躁，皇上對你們的要求還有答復?！?/br>
    接著，琦善宣布了道光的答復：派琦善赴廣東查辦林則徐；商欠由兩國商人自行清理；鴉片屬違禁物，不賠；斷無割島之理。

    賠償軍費和對等外交沒有答復。

    “他在侮辱我們?！?/br>
    “沒別的辦法，炮擊京師，炮擊京師?！?/br>
    “先生們，等一等，先把外交程序完成?！鄙虅斩睫k義律來東方六年了，對清廷多少有些了解，在他的堅持下，伯麥和郭富沒有當場宣戰(zhàn)，客氣的送走了琦善。

    “怎么辦，先生們？”懿律拖著病體，主持軍官會議。

    “今天晚上，我們就可以奪取大沽口，然后，沿著白河推進，三天后，我們就在皇宮里喝咖啡了?！边@是陸軍司令郭富的意見

    “該死的天氣，我們有很多士兵生病了，我們沒法忍受著干燥炎熱的氣候?！避猜刹♀筲蟮恼f。

    “我們回定海吧，在海上，英吉利人能戰(zhàn)勝一切疾病。”

    “但海上不能讓京城里的皇族們感到疼?！?/br>
    “先生們，你們不了解這個古老的國家，”義律說，“這個國家的首都，有幾百萬人口，他們都依賴南方的糧食?！?/br>
    “切斷他們的糧食供應？這同樣要深入內(nèi)陸?！?/br>
    “看這里，”義律站到了艙壁上掛的中國地圖前，“看見了嗎，清國的糧食運輸，依賴著這條運河，京杭大運河。這里，是長江，是中國航運的主干道。這條江比直布羅陀海峽還要寬，我們的艦隊，完全可以自由進入，長江和運河的交匯點，也是清國內(nèi)河航運的樞紐，就是這里，離海岸線只有一百多英里，鎮(zhèn)江?！?/br>
    伯麥和郭富湊到地圖前，仔仔細細看了看地圖，每一個有軍事常識的人，都可以從這幅不太準確的地圖上看出來，鎮(zhèn)江的重要性。

    懿律搖搖晃晃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們先回定海，等待廣東談判的消息。然后，去鎮(zhèn)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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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虎門要塞

    8月11日

    “范中流，度，比斯特，度母！”杰肯斯凱破口大罵。為了范中流聽得懂，特地使用了自己不太熟悉的德語，“范中流，你這個笨蛋。”

    自回到廣州以來，杰肯斯凱一直帶著軍隊做反登陸訓練，同時對虎門炮臺前段時間的改造加以切實的了解。而前段時間的炮臺改造正是民主運動家范中流主持的。

    范中流是測繪出身的工程師，不是軍官，工程師的習慣，是按照上級的要求把工程做好。范中流對虎門炮臺的改造，按作戰(zhàn)思路來說，仍舊遵從的是清軍的思路，只是在工程上加強了防火、防彈的設計。

    而杰肯斯凱是步兵出身，他總習慣從步兵的角度來看問題，尤其喜歡從進攻方英軍的角度來看。加上帶兵實地cao練，他就知道，范中流和李穎修都不知道真正的步兵突擊式是怎樣的。

    “杰肯斯凱閣下，我正告你，你在辱罵一個高貴的，民主的家族?！?/br>
    “不要罵人嘛?！崩罘f修也勸說道。

    “我罵你，是因為，講句中國話，是熟人不是熟人。”

    “什么？”李穎修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糾正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都行。反正，我很驚奇，你們?nèi)齻€月的炮臺改造居然是這個樣子。”

    “到底怎么了，說吧，杰肯，抓緊時間，改建還來得及。”

    “首先，是炮的分布，大角和沙角炮臺孤立在零丁洋外，這兩座炮臺早已經(jīng)決定用來做信炮臺，就應該將上面的四十門大炮撤下來，搬到主要的橫檔炮臺群上?！?/br>
    “有道理，還有嗎？”

    “橫檔水道炮臺群也有問題，這要畫圖才能明白，你們看?！?/br>
    杰肯斯凱指著橫檔水道炮臺群的設防圖，開始講解虎門炮臺的漏洞。

    橫檔炮臺群，共有六座炮臺，從東到西一次是鎮(zhèn)遠炮臺、靖遠炮臺、威遠炮臺、同安炮臺、永安炮臺和鞏固炮臺，

    前四座炮臺在橫檔水道以東，鞏固炮臺在橫檔水道的西岸。

    同安炮臺設置在上橫檔島東側(cè)上，東聯(lián)鎮(zhèn)、靖、威三座大炮臺，控制著橫檔東水道，永安炮臺在上橫檔島西側(cè)，和鞏固炮臺構(gòu)成對橫檔西水道的夾擊火力。上橫檔島雖然只有大炮六十門，卻是整個炮臺群的樞紐。

    在上橫檔島側(cè)翼，有下橫檔島。這個島很小，對控制水道沒什么意義，所以，清軍在這個島上沒有設防。

    “如果是我進攻，我第一步就是奪取下橫檔島?！苯芸纤箘P在地圖上狠狠捶了一下，“下橫檔島離上橫檔島太近，上橫檔島的炮位置太高，打不到它?！?/br>
    “我在下橫檔島上，架起陸軍的野戰(zhàn)炮，直接轟擊上橫檔島的同安、永安兩炮臺，即使不能摧毀，也可以壓制上橫檔島的火力?！?/br>
    “鎮(zhèn)遠、靖遠、威遠三炮臺，呈半縱列的方式，沿著東水道的東岸排列，相對于進攻方來說，威遠炮臺的南面，是孤立的，如果英軍從南面進攻，那鎮(zhèn)遠、靖遠兩炮臺就會被威遠炮臺擋住，由于火炮射界的限制，威遠炮臺的四十門大炮中，只有十五門可以向南射擊。而對岸的上橫檔島同安炮臺被下橫檔島的野戰(zhàn)炮兵壓制。英軍十六艘戰(zhàn)艦，載炮超過500門，比整個虎門炮臺群群還多，可以一致行動，這還沒算火炮性能的差距。”

    “那怎么改建呢？”聽杰肯斯凱說了這么多，李穎修也意識到問題嚴重了。

    “首先，在威遠炮臺的東南面，加設一個新的炮臺，從大角和沙角撤下來的大炮，全部加到威遠炮臺南側(cè)的新炮臺群，這樣，加上威遠炮臺上可以轉(zhuǎn)向的十五門炮，珠江東岸炮臺群就有五十五門大炮可以向南射擊了?！?/br>
    “然后，在武山，也就是威、靖、鎮(zhèn)三個炮臺所倚靠的山上，加設一個雙層圈炮臺，這個炮臺東面向著橫檔水道的方向留出一百炮位，向著南面也留出一百炮位，同時，在武山的后背還是留出一百炮位。炮位下加上墊石，以降低射擊的夾角。”

    “一百門炮，我們哪還有那么多炮?！?/br>
    “把廣州內(nèi)河的烏涌炮臺以及其他的炮臺都拆了拆了，如果英軍能夠突破虎門，就可以突破內(nèi)河炮臺。內(nèi)河炮臺不算小炮，大炮就有兩百余門哪?！?/br>
    “把上橫檔島的山頂，同樣修建圈炮臺，東、西、南、北各留出一百炮位。”

    “噓。”范中流口中發(fā)出不屑一顧的聲音。

    “怎么了？”杰肯斯凱問。

    “工程白癡，山頂上哪有那么大的空間，嗯，你的一百門炮是活的，還可以向著四個方向移動，那炮臺內(nèi)部至少要留出兩炮并行的道路吧，炮重六千磅以上，你好要安排騾子，馬來拖炮的，有那么大位置嗎？還有，山上，你準備怎么把炮運上去？武山還可以想辦法，上橫檔島統(tǒng)共就那么大……”

    “我是軍事家，政治家，革命家，國務活動家，以及其他許許多多的家，偏偏不是工程專家。我只考慮仗怎么打。至于炮臺怎么修，炮臺怎么放上去，最多能放多少門，那是你的問題。工程師先生。”

    “范中流，等杰肯說完?！?/br>
    “我說到哪了？被這個篩子打斷了，啊，上橫檔島。好了，接著說，上橫檔島的西側(cè)，永安炮臺，和西岸的鞏固炮臺一起，控制著西水道，這兩個炮臺，一共才六十門炮，不如英國一艘軍艦的載炮量，太薄弱了。不過，這兩個炮臺面向水道是呈’a’形排列的?！?/br>
    “a形?！?/br>
    “也就是漢字的‘八’字形，所以，不會單獨面對敵軍，敵軍的艦隊只要進入西水道，就要同時面對兩座炮臺。所以呢，我建議，建完完武山山頂和上橫檔島山頂?shù)娜ε谂_之后，多出來的火炮，全部加到鞏固炮臺上，反正這個炮臺在陸地上，改造工程量不大?！?/br>
    “下橫檔島怎么處置，要不要安排一些小炮，防止英軍登陸。”李穎修問。

    “沒用，下橫檔島無論怎么設防，全憑島上的力量是攔不住敵軍登陸的。我有另外的處理方法，英國人要登陸下橫檔島，就由他去?！?/br>
    “范中流，改造武山山頂，上橫檔島山頂，以及擴建鞏固炮臺，你多久能拿出工程規(guī)劃？”

    “我是個天才，我看著這布防圖，就能大致估摸出工程量，并想好了最佳方案。武山山頂，沿著河流的方向，建一座弧形炮臺，炮位呈弧形排列，大約可以排下170個炮位，這樣，可以保證八十門大炮向南，一百門大炮向西射擊。武山山頂上的圈炮臺叫范炮臺怎么樣，畢竟是我設計的?！?/br>
    “不行，水師的關(guān)軍門不會同意的。武山頂上的炮臺就叫定遠炮臺，和下面三座炮臺一致，威遠炮臺南面的新炮臺就叫致遠炮臺。上橫擔島山頂?shù)呐谂_就叫橫安炮臺，和永安、同安炮臺一致?！?/br>
    “好吧，來說你的橫安炮臺，這個炮臺做成圓形，三百六十度，一圈一共兩百個炮位，所有方向上都能保證八十門大炮射擊?！?/br>
    “那就在定遠炮臺添加一百二十門大炮，橫安炮臺添加八十門大炮，再多出來的炮，加到鞏固炮臺上。你們兩個，都用英文寫好自己的計劃，我翻譯了去給林大人和關(guān)軍門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