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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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繩槍吧。我記得明代中葉就有仿制。” “好見識,這種火繩槍,叫做兵丁鳥槍,現在是清軍中最多的裝備了,和刀矛弓箭的裝備比例大約是5:5。槍長七尺(2.01米),鉛彈丸重1錢(約3.8克),裝填火藥三錢,理論射程大約有新制100米吧。實際上,超過60米,彈丸便沒力了?!?/br> “槍身太長,裝藥、填彈、射擊均為不便,呵呵,現在還在用火繩槍啊?!?/br> “你別笑,去年,林大人上書要求禁煙,與其他官員的商討時,提到了可能開邊釁。林大人便下令點算兩湖的武器。荊州駐防八旗的武庫中,有火銃600支,這也是全湖廣的火銃總數了。其中200余支,是1779年,乾隆年間裝備的,其余的將近400支,就更早了,連裝備記錄都找不到。廣東這邊,還沒有查對,不過,我與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論過此事,綠營之中多是老槍,廣州駐防八旗中可能火銃的比例還要高一些,但八旗兵缺乏訓練,未必知道怎樣使用火銃?!?/br> 李穎修將火藥袋打開,用手指沾出火藥,用手指慢慢的感覺著? “怎么了?”楚劍功問? “這火藥配比如何?” “問得好。你覺得如何?看你像個行家一樣?!彼S手又把火銃遞給李穎修。 “呵呵,我裝模作樣呢。我又不是做軍工的?!?/br> “硝石、碳、硫的比例是8成、1成、1成、”楚劍功說。 “硝石75%,硫10%,碳15%是最佳黑火藥配比,這在拿破侖戰(zhàn)爭時早已在歐洲各國普及?!?/br> “火藥配比,難在試驗?,F在知道具體的比例,就可以讓作坊去做。只是,目前清軍的火藥生產,都是手工,火藥雜質太多,而制造火藥的時候,又只能依靠椿磨碾壓,顆粒粗大,不能充分燃燒?!?/br> 說話間,李穎修又裝填好了火銃,舉起來,瞄準。 “好瞄嗎?”楚劍功問。 “劍功兄,你來試試?!?/br> 楚劍功也不推辭,接過火銃,端在眼前,問:“瞄什么呢?” “七十步外,有樹一棵。劍功兄見到了吧。”李穎修用手指著方向。 “見到了,大約50米。”楚劍功瞄了一會,用扳機帶動火繩,砰!一股硝煙彌漫。 楚劍功用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和李穎修一起走到樹前,看見那枚鉛彈穩(wěn)穩(wěn)的嵌在樹干里。 “劍功兄好槍法?!?/br> “見笑了,今天約好了要試槍,我從綠營武庫中取來這支槍后,專門調校過,綠營中一般的火銃,恐怕沒有這么準?!?/br> “準頭?陣列線步兵追求概率和火力密度。”李穎修朗誦著布呂歇爾的名言。 “火力密度當然是決定性的。但決定火力密度的,是槍支數量,隊列紀律和射手訓練,這三樣,清軍哪一樣也沒有優(yōu)勢。清軍甚至沒有近代軍隊的隊列。也沒有專門的火銃訓練?!?/br> “能否請林大人,從綠營中調出數百人,專門教以歐洲戰(zhàn)法,以備英夷。亡羊補牢,未為晚也?!?/br> “兄弟,你不知道清軍的體制啊。” “如何?莫非需要兩廣總督點頭?那也不難吧?!?/br> “不是這么回事。清軍綠營,有屬于總督指揮的督標,屬于巡撫指揮的撫標,屬于提督指揮的提標和屬于總兵指揮的鎮(zhèn)標,基本的管理單位是營,從有兵丁200人的守備營到1000余人的參將營不等。但這只是管理單位,而不是作戰(zhàn)單位。營下分為哨、汛,以數十人為單位分駐各個城門、崗哨、關口、塘汛、隘卡、炮臺,用于城內治安和緝拿反叛,根本無從調用?!?/br> “廣東水師,不是成建制的集結在一起嗎?”李穎修問。 “廣東水師4000余人,負責整個廣東的海岸線,除了駐防沿海各處炮臺外,還有幾十艘戰(zhàn)船要伺候,抽調幾百人集中訓練,是休想?!?/br> “還有其他的軍隊嗎?廣東接近20000兵額啊。” “廣州將軍所轄的駐防八旗,現在可能有接近2000人,倒是一支機動力量,可是,八旗兵腐朽已久,在康熙年間三番之亂的時候就已經不堪戰(zhàn)。而且那些旗人,我們也指揮不動?!?/br> “明白了,號稱百萬清軍,不過是一群警察。” “對了。”楚劍功點點頭。 “也就是說,如果真的打起來,清軍實際上無兵可戰(zhàn)?!崩罘f修眼睛一亮。 楚劍功會意一笑:“對于分散的國內民眾,各個哨汛防地的數十名兵丁,已經足夠。十人夜聚,斬立決!”接著又說,“如果有大的邊事,清軍一來依靠的是蒙古各部的供奉和邊疆的八旗馬隊,二來從內地的綠營中各處抽調,比如,某地駐汛30人,抽調其中10人,積少成多,臨時委派將領統(tǒng)率。這次,如果和英國人打起來,可能還是會采用各省抽調的辦法?!?/br> “我現在才明白,西北平張格爾,真正投入作戰(zhàn)的綠營不過三萬余人,卻弄得舉國疲敝,原來是這么回事。”李穎修若有所思,“不知道廣東戰(zhàn)事一起,又能調出多少兵來。” “西北常年用兵,甘陜綠營的機動兵力相對還有些富余,廣東承平日久,真的打仗,別說專門訓練火槍隊了,日常的治安事務都會人手缺乏?!?/br> 楚劍功換了個話題:“兄弟,你上次和我說,從歐洲運進了一批燧發(fā)槍,我沒有和林大人說?!?/br> “為什么?” “剛才說過了,清軍中根本沒有能夠正確使用這批槍支的人,也找不到合格的教官訓練。可是你有槍,一旦戰(zhàn)事吃緊,朝廷一定會征用。你吃虧也就罷了,只是可惜了這批好槍?!?/br> 新書,請大家投票、評論、收藏 11月2日 照會 “老軍門,學生有禮了?!背_著面前的廣東水師提督一拱手。 “客氣了,快請坐,我們這些武秀才出身的,可比不得你們這些文秀才。哈哈哈。來人,上茶。”提督大人倒也和氣。 關天培,江蘇山陰人,以武秀才補清軍把總,積20余年資歷升至吳淞營參將。1826年押解糧船1254艘開出長江,揚帆北上,到達天津時,百萬石漕糧斛收無缺,三萬水手全部安然,自有漕運史以來第一次,滿朝稱頌。不久,關天培即升為總兵。1834年,因廣東水師糜爛,道光帝便派他心目中的“能將”接任廣東水師提督,以圖振作。關天培就此提督虎門。 “林大人得知,軍門要和英軍交涉,特叫學生來,聽軍門的吩咐?!背φf道。 “來得正好,近日中午,有英艦窩拉疑號和海阿新號到達穿鼻,遞交的文書,你且看看是什么意思。”關天培遞過來一封信。 楚劍功接過,先仔細看了看信的封印,是“照會”?!坝衷谠囂?。”楚劍功心里想。 楚劍功仔細讀了一遍,說:“是對林大人8天前的命令的回復?!?/br> 1839年10月25日,林則徐對義律提出兩點要求:1,將因醉酒殺害中國村民林維喜的英軍兇手交出。2,所有外國貨船,都要具結保證沒有攜帶鴉片,否則不得貿易。8天之內,已經有兩艘英國船和12艘其他國家的貨船前來具結。為英國領事義律所倡導的所有洋商共同進退的默規(guī),已成瓦解之勢。今天,義律攜帶兩艘軍艦,泊駐穿鼻,一面阻擋英國貨船“皇家撒克遜號”入關具結,一面向關天培遞交了照會,要求林則徐收回成命。 “英國政府絕不包庇本國人民進行這些罪惡和貪婪的舉動,但中國沿海發(fā)生的謀殺并不在商務幫辦(指義律本人)的管轄之內,只有在英國政府進行了翔實的司法調查,以及清英雙方訂立了合乎慣例的引渡條約之后,我(義律)才能對林維喜一案有所幫助?!呢洿瑩碛凶杂少Q易的權利……英國商人一向擁有良好的美德……要求提供未攜鴉片的具結是對船主,英國政府和女王陛下的侮辱……我在此呈請欽差大人收回成命?!?/br> 楚劍功將完整的譯文,念給關天培聽。 “那,他們是什么意思?”關天培問,“拒絕交人,而且也拒絕保證不攜帶鴉片啰?!?/br> “第一層意思是這樣的。”楚劍功答道,“第二層意思,是希望和本朝結成國際慣例中那樣的國際關系,締結條約。然后再說交出兇手的事情?!?/br> “國際關系是什么?本朝無此體例,想來他們也不是要進貢吧?!?/br> “當然不是進貢了。國際關系,簡單的說,就是他們的女王和咱們的皇上一樣大,義律這個商務幫辦,應該相當于三品文官,至少和廣東藩臺來往,不用寫‘稟’字,而是遞交平等的照會。他們這一次也是遞交的照會,想來就是這個意思。”楚劍功指了指來信上的照會封印。 “本朝體例,不是我等可以妄議的。”關天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本提督職權所在,他們是拒絕交人,也拒絕尊奉林大人的號令具結了?” 楚劍功想了想,謹慎的說:“是的?!?/br> 關天培瞪圓了雙眼,說道:“那,楚通譯,該如何處置呢?交涉的事情,我是不懂的。” “大人如果認為,不能破壞朝廷體例,就請把這照會,原樣奉還,并明言拒絕。” “我便明言拒絕,又如何?”關天培問,“接下來,該如何?!?/br> “可以邀請對方派一個代表前來商議,私下商議?!?/br> “私下?”關天培問。 “到底如何解決這件事,我們總要和英國人見個面才好,但朝廷體例,您身為提督,見那義律,讓他行禮,他只怕不干。不讓他行禮,又有違朝廷定例?!?/br> “好!派誰把這照會送回去呢?” 關天培如果要派自己的手下,怎么會問楚劍功的意見呢?所以楚劍功很知趣,主動說:“我走一趟吧?!?/br> “好,那就有勞了?!标P天培也不客氣。 在楚劍功的記憶里,關天培可是鼎鼎大名。他抵抗外來侵略的忠勇之心,在任何時代都是值得尊敬和傳誦的。 但關天培的英勇,掩蓋了很多軍事上的問題。鴉片戰(zhàn)爭之后,魏源就說過“堅船利炮,雖勇莫能當也?!奔词瓜耜P天培這樣一個忠勇的,能干的將領,都無法阻擋英軍,那就真的是非戰(zhàn)之罪了。戰(zhàn)爭失敗的一切原因,都被歸結到技術差距甚至社會原因上。 但實際上,就在鴉片戰(zhàn)爭的同期,英國人還在進行另一場戰(zhàn)爭:阿富汗戰(zhàn)爭。英軍在這場持續(xù)三年的戰(zhàn)爭中,損失接近兩萬人,單單1842年從喀布爾撤退就損失了16000人。當然英國人為此找了很多的理由,例如氣候不適、長官昏庸,有很多老弱婦孺等等。但相對亦侵華英軍不過百人的戰(zhàn)場傷亡,擁兵百萬的大清朝在阿富汗人面前不該羞愧嗎?無論是技術水平還是社會發(fā)展程度,阿富汗人都遠遠不如大清啊。 楚劍功對這段異時空的歷史,只有大概的一個印象,現在,他也沒有想這么多。只是從小所受的教育,讓他對關天培的死非常的惋惜。既然他來到了這個時代,順便救下一位愛國將領,也不是什么壞事。 但現在同樣無從著手,楚又不是軍事專家??扛淖兩鐣贫葋砀淖儦v史,這個話題太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不管怎樣,先去見見大名鼎鼎的義律吧。 晚飯之后,楚劍功收拾停當,坐上一艘小劃子,沿著珠江,出了河口,直向英軍的軍艦駛來。 駛得近了,楚劍功默默的數著英軍的炮窗,“窩拉疑號有炮28門,海阿新號有炮20門,銅質包木船體,都是英軍的六等戰(zhàn)艦?!背π南搿?/br> 英軍甲板上有哨兵老遠就看見了楚劍功的小劃子,等他靠近了,喝令他停止,并詢問他的身份。 “我是清國通譯,特來回書?!背忉尩?。 不一會,窩拉疑號上放下繩網,楚劍功讓船家靠近,然后自己攀住繩網,手腳并用,爬到窩拉疑號的甲板上。 一名勤務兵向著楚劍功敬了個禮,楚劍功微笑著點頭回禮。 “請隨我來。先生?!?/br> 楚劍功跟著那名士兵進入艙房,一面觀察著艦上的布置。艙房中坐著一名身穿白色禮服的中年白人男子,和一名身穿英軍藍色海軍服的軍官。看到楚劍功進來,都坐著不動。勤務兵向那名白色禮服的男子報告后,就退了出去。 楚劍功見狀,便站在門口不動。 “你怎么不進來?” “如果你們希望,清國能夠接受西方的禮節(jié),那么你們自己應該先做到這一點?!背π南?,自己這樣表現,應該算不亢不卑了吧?!澳銈兪遣皇切睦锖艹泽@呢?” 艙里的兩人對視一眼,都站了起來,那名白衣服的男子說:“我是英國商務幫辦義律,這是這支分艦隊的司令史密斯上校?!彼麛傞_左手,伸到那名藍色軍服的軍官面前。 “我是欽差林大人的通譯。我姓楚。”楚劍功伸出手去,和義律和史密斯握手。 “您讓我很驚訝,居然使用握手的禮節(jié)。楚先生?!绷x律語氣很冷淡,他這么說只是出于禮貌罷了。 “我在歐洲出生,并呆過很長的時間?!?/br> “難怪呢。請進來,請坐。” 大家落座以后,義律問:“您收到我們的照會了嗎?你能夠深切的理解,我們照會中所表達的含義,是吧?!?/br> 怎么辦?按照另一時空一樣的過程,退回照會,那歷史還將繼續(xù)發(fā)展,開戰(zhàn),然后……一切照舊。 但不這么做,自己就在這里承認英國的對等外交地位,英國對殺害林維喜的兇手的裁定,特別是承認英國從鴉片問題入手來破壞清國在貿易上所占的優(yōu)勢……? 且不說楚劍功有沒有這個權力。他始終認為,即使用戰(zhàn)爭的方法解決爭端,也有很多的開戰(zhàn)理由。比如搜查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比如推廣君憲主義的普世價值……光冕堂皇的借口多得是,但英國人偏偏選取了鴉片。其言下之意就是“為什么打你?我不在乎?!被蛟弧罢x與否,與你何干?” 在另一個時空,英國對中國的這種態(tài)度,持續(xù)了一百多年,萬縣慘案也罷,南京慘案也罷,莫不如此。直到1949年紫晶石事件之后,情況才慢慢好轉了一些。1972年火燒英國代辦處之后的處理,才體現出雙方的相互尊重和外交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