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guān)。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由來征戰(zhàn)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 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yīng)閑?!?/br> 呤完這首詩后,鄭月桂對著天空長長地吁了口氣,心道,自從上次一別,便再沒有了紹大哥的消息,真不知道他現(xiàn)在過得可安好?想到這里,她低著頭又是一嘆,紹大哥,再過幾天,我就要下嫁于金定國為妻了,你如今到底身在何處???月桂好想好想能再見你一面。 第二百零九章 情深似海(2) “公主這么晚了還沒睡???”正想著,忽聽走廊的另一端傳來女子的聲音,鄭月桂好奇的扭過頭,卻見項紅玉笑盈盈的迎面走了過來,邊走邊道:“公主身體有恙,應(yīng)當臥床好好休息,外面天寒,小心凍壞身子?!?/br> “原來是郡主啊,多謝郡主關(guān)心,我只是小染風寒,不打緊的?!编嵲鹿鹈鎺⑿Φ赝坝藥撞剑灰恍Φ溃骸敖裉彀滋煸隈R車上小睡了一會兒,現(xiàn)在一點困意都沒有,所以想出來走走,對了,郡主,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你怎么也沒睡啊?” 項紅玉微微怔了一下,爽朗的道:“和你一樣,睡不著,本想逛逛后花園,不曾想聽到有人在此吟詩,所以就跟了過來?!?/br> 鄭月桂臉色微紅,慚愧道:“月桂無心驚擾郡主,還請郡主見見諒?!?/br> 項紅玉咯咯笑道:“見什么諒呀?公主您太言重了,我雖不懂詩文,不過卻特別羨慕那些詩人,尤其是像公主您這樣富有才氣的才女,說真的,您剛剛念的那幾句詩實在是美極了。” 鄭月桂羞澀道:“郡主說笑了,月桂何德何能,豈可以‘才女’二字自居?” “公主jiejie,您就別謙虛了?!表椉t玉嘆了口氣,惆悵滿面的道:“只可惜我腦子不夠用,要不然我得拜你為師,到時候就可以在某些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省得他老說我是個長不大的小姑娘?!?/br> 見這丫頭說話時,一會兒皺著眉頭,一會兒又是發(fā)笑,鄭月桂頓時一頭霧水,詫異道:“郡主說某些人是指……?” “就是那個石山呀,提到這個壞蛋我就來氣?!?/br> “石山?”鄭月桂只覺得這個人名非常陌生。 “對呀,就是他,這個沒良心的大壞蛋,若不是因為我jiejie,我才懶得幫他呢。”項紅玉振振有詞的道。 鄭月桂雖然不知道她口中的‘石山’到底是何許人也,但通過這丫頭的那張亦嗔亦喜的表情可以看出,這個叫‘石山’的人在這丫頭心目中的位置很重要。 本來這是別人的私事,她本不便插嘴,但見這丫頭在自己面前訴苦,她只得附和道:“如此說來,那個石山倒是一個罪大惡極之徒,竟連郡主都敢得罪,郡主,依我看,你何不派人直接將他關(guān)起來?” “關(guān)起來?”項紅玉驚了一下,雖說她對紹巖那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又氣又恨,卻沒想過施以手段去報復人家,以前沒有,以后更沒有。 見她一臉驚訝,鄭月桂不禁掩唇輕笑,然后肅然的道:“是啊,郡主不是喜歡他嗎?你喜歡他,可他不喜歡你,你呀,就給他綁起來,等到他什么時候同意娶你了,你再放了他?!?/br> “我喜歡他?”項紅玉吃驚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冷哼一聲道:“公主jiejie,您就別拿我開心了,這么說吧,就算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他的,在我心里面,他就是一個徹底徹尾的大壞蛋,況且——”她沒有說下去,心里卻道,況且他是jiejie的意中人,我又怎能跟jiejie爭呢? 鄭月桂注意到她的無奈表情,便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寬慰的道:“郡主,請你不要怪我多嘴,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那位叫‘石山’的人,既然你喜歡人家,你就應(yīng)該把你的真實想法告訴他,不然人家怎么會知道呢?要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千萬不要因為自己拉不下面子而錯失一次難得的機會。” 項紅玉臉皮很薄,鄭月桂的一句話直接說到她的心坎里,說得她臉紅耳燙,一時半會兒竟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是沒有向紹巖示過愛,可是人家偏偏對自己無動于衷,如果這個時候再死皮賴臉的去求他,那豈不是顯得我太不自愛了,不行,我決不能讓這個壞蛋看扁我。想到這里,項紅玉故意繞開這個話題,隨口問道:“公主jiejie,聽你話的意思,莫非你也曾轟轟烈烈的愛過?” 鄭月桂被問得啞口無言,她覺得‘愛’這個字離自己太過遙遠,更別提什么‘轟轟烈烈’了,身在皇家的她,在外人看來是那么的高貴儒雅,溫婉端莊,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在統(tǒng)治者面前就是一件物品,她沒有權(quán)利選擇自己的‘愛’。 父母早逝,她就像一只斷了翅膀的小鳥被關(guān)在宮里,先是因為政治的需要,被皇兄賜給司馬俊,司馬俊死后,如今又被當作禮品送給了金定國,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也許等到真正成為金家妻子的那一天,一切將會徹底結(jié)束,可是讓她嫁給一個與自己毫無感情的人,她寧愿選擇孤獨的走一輩子,然而她偏偏又不能發(fā)出任何抗議,否則鄭家的江山馬上將由jian相汪伯炎所替代。 “公主,您怎么了?”項紅玉見她目光呆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慌忙連喚了兩聲。 鄭月桂下意識的緩過神來,微笑的道:“郡主剛剛問我有沒有轟轟烈烈的愛過,我的回答是——愛過?!闭f到此處,她的腦海里瞬間浮出紹巖的那張笑臉,以及二人從御花園相遇到跌入神井,再到后來爬山涉水走出神井……,直到那次林中分別等畫面,一切看似那么遙遠,卻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讓人難以忘懷。 項紅玉以為她說的是金定國,不由得搖頭嘆息道:“虧得公主這般對他,這家伙卻一點都不領(lǐng)情,你看你都生病了,他還拋下你不管,這樣的男人真不值得你去愛?!?/br> 鄭月桂嫣然一笑:“難得郡主如此仗義,只是我說的并非是他?!?/br> “不是他?那會是誰?”項紅玉俏眉微皺,不解道:“不是說公主是自愿嫁給金胖子的嗎?” 鄭月桂點點頭,無奈的道:“明明兩個相愛的人,卻因種種原因而不能在一起,這就是我們皇室家族,明明毫無感情可言的兩個人,卻因許多不合理的借口硬是湊在一起,郡主,你說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項紅玉似懂非懂的搖搖頭,在當時那個年代,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做主,本人卻沒有一點反抗的余地,幸好長樂王是一個開明之士,從來不干涉女兒的個人問題,這讓項紅玉感到非常慶幸,然而對于鄭月桂的不幸遭遇,她又不得不報有一絲同情之意,安慰道:“公主jiejie,您就不要多想了,不是有句話叫有情人終生什么的。” “有情人終成眷屬。” “對對,就是這句話?!表椉t玉嘴角浮出一絲鬼笑,“這樣吧,你把你心儀之人的名字告訴我,我保證幫你找到他,至于金胖子嘛,待我回國請示我們的皇上,讓他派特使轉(zhuǎn)告你們的皇帝,就說你不喜歡金定國,讓你們皇帝直接解除婚約得了,我想你皇兄該不會連大楚皇帝的面子都不給吧?!?/br> “當然不會,皇兄對貴國皇帝一直都很仰慕。”鄭月桂是個聰明的姑娘,眼下雖是楚、梁兩國合作,但早晚有一天都會化友為敵的,雖然她曾聽說楚國的皇帝是個無道昏君,可為了緩和兩國之間的關(guān)系,她也只能那么說。 “那就好辦了,公主jiejie,你就說吧,你的那位郎君叫什么名字,是東林人還是你們梁人?”項紅玉很爽快的揮揮手道:“如今大半個東林國都有我們的人,只要你把名字說出來,本郡主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他找出來?!?/br> 鄭月桂撲哧笑道:“掘地三尺,呵呵,那倒不用,我想他如果知道我在這里的話,肯定會過來找我的?!?/br> “公主jiejie,你當真就那么自信?” 鄭月桂嗯了一聲,沒有繼續(xù)往下說,項紅玉見她不肯說出那人的名字,便不好再問下去,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身后的走廊上突然傳來一個輕微的腳步聲。 郡主府上本來就沒幾個下人,項紅玉單聽腳步聲就可以判斷出下人的名字,頭也不回的道:“秋菊,是你嗎?” 來的確實是一位丫環(huán),卻見她雙手拖著一個四方木盤,上面放著一個大碗,遠遠就能聞到一股香香的雞湯味,她畢恭畢敬地走到二人面前,“奴婢秋菊見過郡主、見過公主?!?/br> 項紅玉指著那碗雞湯問:“這么晚了,你這碗雞湯是要送到哪去呀?” 秋菊道:“回稟郡主,這碗雞湯乃是送給月桂公主的。” “給,給我?”鄭月桂很是吃驚,想來想去,在這郡主府內(nèi),除了丫環(huán)小香就只有長樂郡主關(guān)心自己了。 項紅玉見她兩眼瞪著自己看,連忙搖手道:“公主jiejie,您別多想,這可不是我安排的?!?/br> “那就奇怪了?!编嵲鹿鸩唤獾溃骸拔乙矝]向伙房要這個呀?會是誰呢?” “該不會是你的丫環(huán)小香吧?” “不,不可能,她還在睡覺呢?!?/br> 見二人猜來猜去都沒猜出個所以然來,秋菊輕笑道:“二位主子無須猜想,這碗雞湯乃是石先生所熬制,是他讓奴婢拿來給公主的?!?/br> 項紅玉吃了一驚道:“你說什么?是石先生讓你送過來的?還是他親手所熬?”心里忍不住埋怨道,這個壞蛋,他又想搞什么鬼?是不是見到漂亮的公主就想巴結(jié)一下?哼,這個大壞蛋,公主是我的客人,你要是敢對她有非份之想,本郡主決饒不了你。 鄭月桂倍感納悶,心想自己在這里只認識長樂郡主,根本就不認識什么石山,方才只是聽到長樂郡主提起過此人,不曾想給自己做雞湯的卻是此人。 秋菊沒有說話,而是小心翼翼地將整個木盤放在走廊邊上的石墩上,騰出手來從身上拿出一個用布包起來的東西,恭敬的遞到鄭月桂面前,道:“公主,這是石先生讓奴婢給您的?!?/br> 鄭月桂接過手里,打開一看,卻見一支明晃晃的耳墜呈現(xiàn)在眼前,她一眼認出這只玉墜正是自己前不久,自己從馬車上扔下來的那只墜子,她記得當時紹巖將它撿了起來,為何又會在此處出現(xiàn)?難道——,她頓時興奮起來,忙拉著項紅玉的手道:“郡主,那位叫石山的人,真名是不是叫紹巖?” 項紅玉一頭霧水,她根本就不認識什么紹巖,只認識一個叫石山的無賴。 鄭月桂將耳墜攬入懷中,喃喃道:“一定是的,一定是紹大哥,我就知道紹大哥會來找我的。” 見她滿臉綻放著開心的笑容,項紅玉知道她口中的‘紹巖’便是她的心上人,于是便道:“公主jiejie,您可能是誤會了,剛剛秋菊說的很清楚,為你熬制雞湯的人是石山,不是什么紹巖,您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鄭月桂搖頭道:“不,石山就是紹大哥?!?/br> “公主jiejie何以這么肯定?”項紅玉很是吃驚。 鄭月桂想了一下才道:“郡主,你不防將‘石山‘二字顛倒過來,然后再將它們疊在一起,又是什么字?” 項紅玉照她說的去做,最終得出一個‘巖’字,心里著實一驚,天哪,莫非石哥哥真的是公主的情郎紹巖,想到這里,她又氣又恨,這個大壞蛋,他,他又在騙我?分明就是紹巖,偏就他想得出來,虧本郡主這么幫他,他還是不肯對我說實話。 “秋菊,請問石先生現(xiàn)在身在何處?勞煩你帶我去見他。”鄭月桂心中亢奮不已,恨不得馬上飛到紹巖身邊。 秋菊支支吾吾的道:“回公主的話,石先生已經(jīng)帶著隊伍出城了。” 鄭月桂大失所望,鼻子酸溜溜的,有點想哭的感覺,好不容易盼到了這一刻,雙方卻再一次被阻隔,怎能不叫她傷心。 項紅玉更是氣上加氣,柳眉一挑道:“這個壞人,要走也不跟本郡主說一聲,他也不想想看,沒了本郡主,他們拿什么出城?秋菊,立即去叫項龍過來。” “是。”秋菊放下手中東西,快步往外走去。 鄭月桂以為她要對紹巖不利,急忙懇求道:“郡主,您請息怒,我知道紹大哥是東林國的將軍,請您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傷害他,好嗎?” 項紅玉苦笑不得,咯咯樂道:“公主想哪去了?我要是想害他的話,就不會等到現(xiàn)在了,你放心吧,我是怕他過不了前面幾道哨卡,所以過去幫幫他。” “那我與您一同前去,我有幾句話想當面對他說?!?/br> “那不行,您身體剛有所好轉(zhuǎn),不應(yīng)再受風寒,要不然你讓我到時候怎么與金附馬交待呀?”項紅玉暗道,還說什么呀,石哥哥都已經(jīng)把定情信物還給您了,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鄭月桂急道:“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總之不管怎么樣,我今晚必須要見到紹大哥。” 見她脾氣這般倔強,項紅玉也不想充當惡人,爽快的點點頭道:“那好吧,呆會兒就請公主與我同騎一匹馬?!?/br> “嗯?!?/br> …… 很快,項紅玉讓項虎從營中挑了一匹快馬,同載著鄭月桂,并在十幾名護衛(wèi)的保護下追出城去…… 古代的道路兩旁沒有路燈指路,到處皆是黑壓壓的一片,偶爾只能聽到一些馬啼聲,期間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皇上,您都見到公主了,為何不去和她道明身份呢?”說話的是章懷德,只聽他嘆息道:“咱們現(xiàn)在被人追著跑,或許她還能幫得了咱們?!?/br> “幫?怎么幫?”紹巖冷冷一笑道:“就算南梁的皇帝在這兒,他都沒權(quán)做主,咱們還要指望一個公主嗎?再說,打仗是男人的事,不要動不動就把女人卷進來?!?/br> 第二百一十章 瞞天過海 “話雖這樣說沒錯,可人家好歹也是個公主,咱們手里只要有她這張王牌,何須怕那金胖子?” 一聽這話,紹巖立即勒緊韁繩停下腳步,扭過頭吃驚的望著他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章懷德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行至紹巖跟前,俯首道:“皇上,屬下聽說這個月底就是月桂公主與金胖子大喜的日子,如今金胖子已赴洛京,咱們何不將月桂公主抓來,到時再用她來牽制金胖子,我想那金胖子雖心有不甘,但還不至于置未婚妻的生命于不顧吧。” 紹巖冷笑道:“真看不出來你小子的鬼點子倒挺多?!?/br> “多謝皇上夸獎?!闭聭训陆?jīng)他這么一夸,頓時樂得合不攏嘴,謙虛道:“屬下這些都只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難登大雅之堂。” “哼,難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苯B巖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喝斥道:“朕剛剛說得很清楚,戰(zhàn)爭是男人的事,不要牽扯到女人身上,以后你要是還有這個念頭的話,小心你的屁股開花?!?/br> 章懷德嚇得臉色發(fā)青,趕忙低頭作揖,顫顫道:“皇上恕罪,屬下該死,屬下不該有這些邪惡的念頭?!?/br> “好了,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br> “多謝皇上開恩,屬下定當謹記于心。” 紹巖沒有再說話,而是狠蹬了一下馬肚,率先帶著隊伍徑直往前趕去,章懷德趕緊尾追其后。 由于是夜間行軍,為防止敵軍在半道上設(shè)伏,紹巖盡量避開一些崎嶇的山路,以及障礙物較多的地方,這樣一來就難免會面對路上的那些哨卡,好在紹巖身上有項紅玉送給他的通關(guān)令牌,盡管如此,他每到一處關(guān)卡都會格外小心,生怕會被認了出來。 一連穿過五道防線,紹巖本以為接下來可以松口氣了,然而,就在他們高高興興的繼續(xù)趕路之際,忽聽前方不遠處傳來‘篤篤’的馬蹄聲,章懷德心呼不好,趕緊命人原地做好戰(zhàn)斗準備,紹巖則悄悄地將事先準備好的假胡須貼在嘴邊,這次不是過哨卡,如果碰上個像金定國那樣的老熟人,那就麻煩了。 “駕,駕——” 語音未落,只見一隊楚軍騎兵突然迎面沖了過來,紹巖抬眼望去,這些騎兵大概有百余人,而且個個身背長弓,腰掛雕翎長箭,他們所乘坐的馬匹皆是精挑出來的,一匹比一匹壯,跑起步來力道十足。 為首的是一個中年悍將,方方臉蛋,目帶兇光,顯著的特征便是臉頰邊留有稀稀的胡須,那悍將打出一個手勢,手下人立即勒緊韁繩,立在紹巖等人跟前。 “喂,閣下是哪部分的?可是從勾莊城而來?”那悍將瞟了紹巖一眼,大方的問道。 紹巖正愁如何應(yīng)付此人,聽他如此問,索性將計就計道:“在下是勾莊樊總爺所部,不知閣下又是哪路的兄弟?深夜又是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