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你能明白就好?!苯B巖點點頭,接著問道:“朕想知道白如雪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回皇上,當(dāng)日楚、梁二軍圍攻我們時,白如雪讓一隊士兵保護(hù)我突出重圍,自己則帶人奮力向西南方向撤退?!?/br> “西南方向?那不是朕這邊嗎?”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情義無價 “可是微臣順著這個方向?qū)ふ?,沿途都沒看到白如雪留下的痕跡,微臣以為,微臣以為——”任賢良欲言又止。 這讓紹巖好生納悶,心想這個任賢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猶猶豫豫,婆婆mama的?這哪里是以前那個敢作敢為的左丞相?轉(zhuǎn)念一想,或許是因為白眉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才導(dǎo)致他變得這般膽小?!叭螑矍溆性挼f無防。” 任賢良眉頭一皺,吞吞吐吐道:“那天楚軍走后,微臣在幾名將士的護(hù)送下向西南方向挺進(jìn),一路上特地留意了一下,然而路面上卻沒有發(fā)現(xiàn)一丁點打斗的痕跡,后來微臣問了沿途的百姓,他們都說沒有看到東林的隊伍,微臣以為,白副元帥麾下有八萬將士,這么龐大的一支隊伍,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然,各種現(xiàn)象表明,白副元帥恐怕已經(jīng)身遭不測。” 紹巖面色立變,不得不說,任賢良的分析非常的有道理,整整八萬人馬,不可能一下子不翼而飛,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這些人已經(jīng)全部遇難,歷史上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時,秦將白起坑殺趙軍60萬人,這樣的悲劇在這里重演也不覺得奇怪,畢竟這是一個未載入史冊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皇上,皇上。”見紹巖一臉的苦悶之色,任賢良輕輕地在邊上喚了兩聲,紹巖這才緩過神來,揉了揉濕潤的眼眶,隨口道:“咱們剛剛說到哪了?” 任賢良先是愣了一下,跟著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著急,微臣剛剛也是憑空猜測而已,白副元帥用兵如神,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往這邊撤離,而是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藏了起來?!?/br> 紹巖強(qiáng)壓內(nèi)心的酸痛,語重心長的道:“朕倒希望是這樣,運(yùn)河一戰(zhàn),朕已痛失一員主帥,朕絕不能讓白如雪再出點意外,那樣的話,你讓朕如何向死去的白眉交待。” “皇上,您不用自責(zé),今天這個局面完全都是微臣一個人引起,微臣不該未經(jīng)核實就信了黃家兄弟,微臣愿以待罪之身前去尋找白副元帥,還請皇上恩準(zhǔn)。” 紹巖擺擺手,“朕自會派人去找,老丞相一路上鞍馬勞頓,還是先下去休息吧。” “皇上——” 紹巖打斷他的話道:“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用說,好好休息,只有養(yǎng)足了精神才能為朕分憂,為朝廷效力,朕還有很事情要仰仗于你呢?!?/br> “微臣——,微臣遵旨?!比钨t良鼻頭一熱,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他這次前來,一則是匯報軍情,二來是想向皇帝請罪,卻沒想到紹巖非但沒有興師問罪,反倒還這般器重自己,此時此刻,他的內(nèi)心深處除了難過便是愧疚,暗誓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皇上。 常一笑領(lǐng)著任賢良下去休息,二人一路上邊走邊聊,當(dāng)?shù)弥獤|林大軍于昨日連續(xù)攻克敵軍四個堡壘,并且還降服數(shù)萬俘虜時,任賢良倍感欣慰,打心眼里佩服紹巖那一身特有的軍事才能。 吃過早飯,紹巖獨(dú)自來到一個僻靜的荒地,這一帶稱之為亂墳崗,但凡每次在戰(zhàn)役中犧牲的士兵都會被埋在這里,時間久了,墳頭上都長滿了雜草,它們沒有墓碑,沒有花圈,有的只是一堆堆紙灰,輕風(fēng)拂過,這些灰塵便會向空中飄去,飄向遙遠(yuǎn)的天邊…… 看著那一座沒有碑文的墳?zāi)?,紹巖的心里就會特別的難受,打仗必然會有傷亡,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從古至今都是這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士兵就是一項爭權(quán)奪利的工具,對個人而言卻顯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他們沒有地位,沒有自由,甚至死后都沒能留下名字,為了戰(zhàn)爭,他們前仆后繼,為了和平,他們肝腦涂地,為了不讓更多人死亡,他們甘愿獻(xiàn)出自己的生命,然而,到頭來卻只能換來一座無名的墓xue。 紹巖的內(nèi)心充滿了無限的感慨,他一一走過每個墳頭,腦海里不禁浮出那幾場慘烈的戰(zhàn)役,好像這些墓主人一下子全部復(fù)活,而且活靈活現(xiàn)的站在自己的跟前,他仿佛聽到有人在喊‘萬歲’。 他圍繞著整個亂墳崗走了一圈,最后來到一個更矮的墳頭邊,比之其它墳?zāi)梗颂幍沫h(huán)境明顯差了許多,沒錯,它的墓主人正是他的結(jié)發(fā)妻子云云。 昔日的那張?zhí)鹈赖男θ莶粡?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些黃黃的泥巴和雜草,紹巖迎風(fēng)而立,含情脈脈地看著它,許久才道:“云云,你雖為朕的妻子,卻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穩(wěn)日子,就連死后都不能得到安生,朕有愧于你啊。” “相信你在天的那一邊也看見了,西楚大軍如今已經(jīng)突破運(yùn)河,此刻正集結(jié)大軍向洛京進(jìn)發(fā),不日即將兵臨城下?!苯B巖嘆息的搖搖頭,“白眉大哥為此付出了性命,如雪到現(xiàn)在還下落不明,難道東林國氣數(shù)已盡?還是朕根本就不適合當(dāng)這個皇帝?” “朕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朕現(xiàn)在腦袋很痛。”紹巖緩緩地坐在地上,暗自感嘆道,都說自古君王難做,紹巖啊紹巖,你這回怕是不服輸都不行了,就算你有回天的本領(lǐng),也難以抵擋兩個國家的百萬雄師。 老天,看來你是在有意玩我呀,你們明知道這里的處境,為什么偏偏帶我來這個地方?你們當(dāng)我是救世主?還是故意在那里看我笑話?要真是那樣,我忍不住要說一句,你們這么做實在是太不道德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是在自言自語,可不知為何,當(dāng)發(fā)泄完這些牢sao后,他忽然感到渾身輕松了許多,尤其是刺痛的腦袋,他靜靜地坐在云云的墳前沒有說話,這丫頭生前最喜歡聽他講故事。紹巖以前每天都會帶來一些美妙的故事與她分享,然而今天他除了抱怨上天的不公,便是責(zé)怪自己的無能。 良久,紹巖慢慢地直起身子,抬頭仰望那一縷晨曦的朝陽,仿佛它在看著自己笑,又似在嘲笑自己,唉,人在失落的時候也是最敏感的時候,看什么都覺得不對勁,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氣,隨即扭過頭走出了亂墳崗。 回到營中,卻見任伯良、常一笑、張百戶、盧家三兄弟等人早已在營外候著自己,見到皇帝回來,眾人趕緊上前行禮。 紹巖見他們一個個臉色難看,尤其是常一笑的表現(xiàn)最為明顯,只看他眼圈紅腫,鼻間流有少許未擦凈的鼻涕,滿是稚氣的臉蛋上還掛著幾滴淚水,像是哭過一場,便奇怪地問:“一笑,發(fā)生了什么事?” “皇上——”常一笑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復(fù)又嗚嗚地哭了起來,其它人紛紛把腦袋埋在胸前,看樣子都很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 紹巖愈發(fā)詫異,提高嗓門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張百戶,你現(xiàn)在是這里的主帥,你來說?!?/br> “皇上,我——”張百戶面帶愁容,深邃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半晌才吞吞吐吐道:“皇上,今天早上在您出去的時候,我們收到京城東方丞相的書信,他說西楚三十萬大軍自運(yùn)河而入,短短的三天時間,他們連續(xù)攻破德陽、奉縣、陸川、棗莊等地,不出三日,他們便會攻克洛京?!?/br> “把信拿來給朕看?!苯B巖急忙從他手里拿來那封東方益的親筆函,信中大致就是以上這些內(nèi)容,只不過在末尾處還特別加蓋了太后的印章,在印章的右下角還留了一句話‘母后安好,我兒勿念,玉璽奉上,勿忘國恥,他朝復(fù)國、一統(tǒng)大業(yè)?!?/br> 任賢良老淚縱橫的道:“皇上,太后她老人家是想與洛京共存亡,因此不希望玉璽落入賊人之手,就算——就算東林亡了,但我們玉璽仍在,皇上仍在,他日還照樣富國強(qiáng)兵,一統(tǒng)天下大業(yè)?!边呎f邊將一塊黃布包著的玉璽遞到紹巖跟前。 紹巖接過玉璽的一剎那,‘咣’,晴朗的天空突然響起一聲巨雷,在場人大驚失色,紹巖還以為自己在墳前說的那番話得罪了上天,老天這回興許要將他帶離這個世界,于是憤怒地沖到外面,指著天空怒罵道:“你他媽的有種就劈死老子,老子就罵你了,怎么滴吧?狗日的?!?/br> 天空很快恢復(fù)了平靜,一樣還是那么蔚藍(lán),那么明朗,和煦的秋風(fēng)帶來了一絲涼意。 紹巖抱著玉璽轉(zhuǎn)過身,表情顯得很木訥,他徐徐地走到眾人身前,說道:“大家都散了吧,只要洛京一破,東林國便會在這個世界消失,朕再也不是什么皇帝,你們無須再受到朕的牽連。” 眾人頓時目瞪口呆,他們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忠勇之士,在這種情況下,哪怕紹巖用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他們也不會離開。 常一笑嗚嗚地哭了起來,“皇上,您是不要屬下了嗎?屬下從認(rèn)識您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jīng)把這一生都牢牢綁在了這里,您就算殺了屬下,屬下也會把身上的血流在這里?!?/br> 張百戶跪著道:“皇上,末將追尋您多日,你要是嫌棄末將辦事不利,末將自當(dāng)以死明志,可是您要是趕末將走,除非是把末將打死,否則末將一輩子都會賴在這里?!?/br> 盧家三兄弟撲在地上,異口同聲的道:“我等三兄弟誓死保護(hù)皇上,不管將來發(fā)生什么事情,皇上永遠(yuǎn)是我們的皇上?!?/br> “你們——你們這是想氣死我嗎?”紹巖苦笑道:“朕自從當(dāng)這個皇帝,不知道有多少人為朕丟了性命,朕是不希望有更多人離朕而去。” 任賢良語重心長的道:“皇上,微臣跟隨先帝多年,在微臣而言,東林國就是微臣的家,微臣哪也不去,只會守在皇上您的身邊,如今國難當(dāng)頭,就算洛城被破,您還是咱們的皇上,這不僅僅是微臣這幾個人的意思,也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共同愿望,老太后的幾句話,相信皇上也明白,城可破,血可流,意志不可摧,我等奉先皇圣旨效忠于您,皇上若是一意孤行趕我們走,我等既是有負(fù)先帝囑托,那就讓我們幾個以死來告慰先帝的在天之靈吧?!闭f罷從張百戶腰間搶來利劍,猛地向自己心臟刺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盜亦有道(1) 任賢良的這一舉動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由于他的動作太快,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時,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那把利劍已然刺進(jìn)他的體內(nèi),鮮血撲撲的往外流,瞬間染紅了他胸前的衣服,片刻,他的身體來回晃了兩下,滿是皺紋的臉龐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完最后一句話:“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微臣先走一步了?!闭f著閉上眼睛倒在了地上,血在流,空氣卻在他倒下的那一剎那停止了流通,甚至讓人窒息。 紹巖整個人都傻掉了,似是做了一場惡夢,直到他俯下身去,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讓常一笑速去找大夫,然而當(dāng)大夫們趕到時,任賢良的全身已經(jīng)冰冷。 “任愛卿,你為什么這么傻?你這又是何苦呢?”紹巖彎下腰蹲在任賢良的尸體旁,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句話,因為自己的不自信而害死了一個大忠臣,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不是單單的自責(zé),暗自道,紹巖啊紹巖,你算是個什么皇帝?。客饷娲虿贿^人家,卻只會逼死自己的大臣,你的所作所為與那些昏君有何區(qū)別? 張百戶含淚讓士兵們抬走任賢良的尸首,然后快速撿起那把血跡斑斑的利劍,常一笑等人見罷,紛紛亮出各自的兵器,一齊橫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們想干什么?你們還嫌不夠亂是不是?”見他們個個以死相諫,紹巖嚴(yán)厲喝斥道:“都把兵器都給朕扔了,咱是爺們,咱的性命是用來上陣殺敵的,當(dāng)然了,誰要是一意孤行,用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朕也決不會攔他?!?/br> 眾人彼此面面相覷,相繼收起各自的兵器,他們之所以這么做,其目的就是不希望看到紹巖自暴自棄,激勵他不要被眼前的困難嚇倒,而是應(yīng)當(dāng)將主要精力投入到重整旗鼓、收復(fù)河山的大事上,如今見皇帝比剛剛振作了許多,他們自然感到非常興奮。 紹巖終于被他們的忠誠所打動,尤其是為此付出生命的任賢良,他都不知道將來回到皇宮時,該如何面對朝廷里的那些大臣們,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現(xiàn)在除了擔(dān)心白如雪,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便是京城的皇宮,那里的老太后以及東方益、鄧炳堂都是他最為牽掛的人。 眼下時局正亂,單憑京城附近一帶的十幾萬軍隊,根本不足以與四十萬楚軍抗衡,況且還有梁軍從旁協(xié)助,如果再不采取應(yīng)急措施,楚、梁兩國大軍不日將會攻下洛京,到那時后悔只怕都來不及了。 久思之后,紹巖決定親自領(lǐng)兵趕回去馳援洛京,這一建議當(dāng)下遭到張百戶等人的反對,他們都覺得皇帝此舉存在著很大的風(fēng)險,紹巖便將自己的詳細(xì)計劃告訴他們。 眾將領(lǐng)聽到他的計劃,大都表示贊成,唯有張百戶遲遲沒有表態(tài),半晌才勉強(qiáng)道:“皇上,照您剛剛所說,您率領(lǐng)一隊人馬喬裝潛入,避免與兩軍交鋒,可是您想過沒有?咱們這些人的身份一旦暴露,該怎么辦?還有,現(xiàn)如今洛京以外的很多地方都駐扎著楚軍,據(jù)說他們在各大要塞都設(shè)下了崗哨,平時連只蚊子都飛不進(jìn)去,您卻一下子帶那么多人混進(jìn)去,談何容易???” 紹巖點點頭道:“你說的這些問題朕都想過,所以說咱們考慮問題時必須要面面俱到,朕這次不會帶很多人入城,最多不會超過五百人,不過有一點必須事先申明一下,這五百個人都得是百里挑一的好漢,朕會事先讓他們?nèi)齼蓛傻鼗爝M(jìn)城內(nèi),到時再用信號接頭,如此一來,也就避免了你說的這兩點。” “這個方法好,劃整為零,楚、梁兩路大軍怎么都不會想到,我們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入了城?!币慌缘某R恍εd致勃勃的道。 “好是好,只是皇上這次就帶五百人,人員實在是少了些,可是帶多了又會叫他們起疑?!睆埌賾魺o奈的嘆了口氣道:“皇上,要不這樣吧,就讓末將帶人護(hù)送您回去?!?/br> 紹巖搖搖頭,微微笑道:“好兵不在多,朕挑的這些兄弟,一個抵他們四五個,何況這一路上朕的身邊還有四大高手保護(hù),你還是與一笑他們幾個一起,替朕看好家門吧,朕會照顧好自己?!?/br> “可是——,可是末將還是有點擔(dān)心,要知道,今昔已非往日所能比,遠(yuǎn)的不說,過了岐縣轉(zhuǎn)至仙霞關(guān)便是老盤山,據(jù)說那里是一個土匪窩,若我們直接以軍隊外形出入,他們自然不敢亂來,可我們偏偏不能暴露身份?!睆埌賾魢@息道:“皇上有所不知,這伙人常年盤據(jù)老盤山,平日里打家劫舍無惡不作,末將是怕他們—— “怕什么?不就是幾個土匪嗎?朕還能應(yīng)付過來,呆會兒您將那五百弟兄叫來,朕先和他們交待一下?!苯B巖咯咯一樂,心道,老子別的本事沒有,對付女人和一些土匪那還是綽綽有余滴,上次常峰寨不就是被老子一舉搗毀的嗎?嘿嘿,實踐證明,再強(qiáng)大的黑社會也是有軟肋的,老子偏就屬于喜歡打軟肋的人。 不一會兒,張百戶便將五百將士叫到營外,由紹巖給他們灌輸‘防匪絕招’,言詞間,紹巖以一種幽默的方式向他們講述以前在亂石崗的情形,將士們渾然大笑。 當(dāng)天下午,紹巖、四大高手以及五百將士全都換上了平民的衣服,他們有序的分成若干小組,先由一部分人負(fù)責(zé)在前面拉開警戒,紹巖則與四大高手以生意人的幌子,坐著馬車往東行駛,后面不遠(yuǎn)處還跟了些三三兩兩的‘平民百姓。’ 出了長慶城,紹巖等人向岐縣挺進(jìn),眼看馬車?yán)@著幾條羊腸小道,即將到達(dá)岐縣城之際,突然聽到車后傳來陣陣馬蹄聲,紹巖讓人停下車子,然后好奇的揭開車簾,來者不是別人,而是長慶城守將常一笑。 這小子滿頭大汗的騎馬沖到馬車前,馬夫當(dāng)即嚇了一跳,紹巖探出腦袋,好奇的道:“一笑,朕不是讓你好好守城嗎?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是不是城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事?” 常一笑連忙道:“沒,沒有,屬下是私跑出來的?!?/br> “你好大的膽子,身為守將,你難道不知道擅離職守是要被砍頭的嗎?罷了,今天就饒你一次,下不為例?!苯B巖板著臉道。 “屬下謝主隆恩?!背R恍γt通通的臉蛋,慚愧的道:“皇上,此行路途兇險,還是讓屬下送您一程吧?!?/br> 見他說話時,稚嫩的臉蛋上充滿了期待之色,大有一種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的感覺,紹巖從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少年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自己也跟這小子一樣那么頑皮,于是呵呵一笑道: “那你說的‘一程’是多久?直接回宮嗎?” “這——”常一笑只想著跟在紹巖身邊,卻又不敢直說,只好硬著頭皮道:“若是皇上沒有意見,屬下當(dāng)然是求之不得?!?/br> “求之不得?”紹巖淡淡笑道:“你這么一走,長慶城怎么辦?目前咱們在長慶這邊共有五個城池,每個城池都必須要有一名主帥守著,你可曾想過這個問題?” 常一笑靦腆一笑道:“皇上,這些屬下都知道,屬下與張百戶說過了,他也同意讓屬下跟隨您,不管您讓不讓屬下跟在您的身邊,屬下今天是不會回去的?!?/br> “你胡鬧?!苯B巖厲聲的訓(xùn)了一句,隨即拉下簾子讓車夫繼續(xù)趕路,本以為可以借此支走常一笑,哪知道這小子性子非常倔強(qiáng),一直驅(qū)馬緊緊的跟在馬車后面,竟然一口氣跟了十幾里地。紹巖又想氣又好笑,直到馬車穿過仙霞關(guān)向老盤山靠近時,常一笑依然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無奈之下,紹巖只好同意帶他一齊回洛京。 沒過多久,馬車漸漸駛進(jìn)了一片蜿蜒崎嶇的山道,山道雖寬,但路面很是不平,導(dǎo)致馬車往兩邊抖得很厲害,尤其是在轉(zhuǎn)彎處,隨時都有翻車的可能,紹巖便下了車,換坐馬而行。 常一笑年紀(jì)不大,但警惕性極高,一路上,他邊走邊留意四周層巒疊嶂的山脈,還有那郁郁蔥蔥的樹林,但見四面八方非常的寧靜,隱約間,他偶爾聽到遠(yuǎn)處的山坡上傳來嘩啦啦的聲音,立即大呼一聲:“皇上小心,有落石?!?/br> 話音剛落,高高的山坡上滾下一塊巨大的青石,紹巖驚出一身汗,卻見那塊石頭足有兩米寬,直接堵住了他們的去路,這時,半山腰忽地傳來幾聲趾高氣揚(yáng)的吆喝聲,跟著閃出二三十個土匪模樣的人,他們一個個手持大刀長矛,臉上的表情有喜有怒,甚是令人毛骨悚然。 常一笑及四大高手意識到情況不妙,趕緊護(hù)送紹巖向后面撤退,殊不知后路早已被土匪嘍羅們給堵死,紹巖眼看逃跑無望,只得做好應(yīng)敵的準(zhǔn)備,有道是強(qiáng)龍壓不住地頭蛇,眼下還不是逞強(qiáng)的時候,應(yīng)該先看看情況再說。 “幾位這是要上哪去呀?”土匪當(dāng)中走出一個削瘦的漢子,他大致瞄了紹巖一眼,很快將目光停留在四大高手的身上,他的表情明顯發(fā)生一些變化,奇怪的道:“殺氣如此之重,一定不是泛泛之輩子,來人哪,將所有人帶回寨里去。” 見這伙人話都沒說就抓人,紹巖心里很是不快,忙道:“等一下?!?/br>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盜亦有道(2) 土匪們愣了愣,那名瘦頭目打量了紹巖,冷冷地問:“你還有什么事嗎?” “當(dāng)然有事?!苯B巖不以為然的道:“在下是生意人,路經(jīng)貴寶地,若是觸犯了貴寶地的風(fēng)水,在下賠些銀兩便是,又何須勞師動眾將我等扣留于此?” 瘦頭目愣了一下,心道這小子口氣很大呀,在這方圓百里之內(nèi),誰不知道這老盤山是老子的地盤,他居然敢用這種語氣跟老子說話,得,看來這小子身份很不一般,待我好好的考察一番,沒準(zhǔn)是個大魚也說不定,于是張口道:“小子,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此地以前是座荒山,是我們兄弟幾個開采出來的,你要是想從這里過去,就必須得留點有價值的東西下來,不過呢,我看你們幾個也不像是什么正經(jīng)的商人,所以要將你們扣下。” 你mama的,想要銀子就直說,干嘛拐彎抹角的?紹巖哈哈大笑:“這位想必就是當(dāng)家的吧?在下石山,早年做的是茶葉的生意,這兩年出于戰(zhàn)亂的關(guān)系,生意越來越不好做,故而準(zhǔn)備改行,在下行事坦坦蕩蕩,從沒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大當(dāng)家的為何卻說我們是不正經(jīng)的商人?” 瘦頭目不屑的道:“你也甭說廢話,正不正經(jīng),得讓弟兄們說了才算,弟兄們,給我?guī)ё??!?/br> “是” 土匪們不約而同的向紹巖等人圍了過來,常一笑、四大高手見勢不妙,欲要拔刀反抗,紹巖悄悄地朝他們眨眨眼睛,示意他們不要胡來,倒不是他怕了這伙人,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萬事還是小心點為好。 到了山寨,紹巖大致觀察了周邊的地形以及整體布局,總體而言,這座山寨除了面積較大外,沒有一處能與亂石崗的常峰寨相比,房舍簡陋粗俗,沒有什么金碧輝煌的銅柱,更沒有丫環(huán)傭人,墻壁上到處都是破洞,偶爾還能看到幾束陽光從洞**出來。 看樣子,這些人還真是窮途末路了,紹巖站在大廳中央,嘆息的搖搖頭,好在這伙土匪也沒有想像當(dāng)中那般粗魯,從上山到走進(jìn)山寨,整個過程都是以禮相待。 一段時間過后,那名頭目領(lǐng)著一位五十開外的老頭從偏門走了過來,細(xì)看那老頭,頭發(fā)、胡須都已花白,身著一身灰色布衣,上面卻是打滿了補(bǔ)丁,暗黃的臉龐上到處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穆大叔,就是他。”那名頭目指著紹巖,向老頭引薦道:“您看他身著華麗,一看就是個有錢人,這年頭有錢的沒有一個好東西。” 日,老子不就穿得好看點嗎?難道穿得好一點就有錯嗎?你腦子有病吧你?紹巖狠瞪了那人一眼,仔細(xì)想想,也是,為富不仁這個道理本來就是從古代沿襲過來的,有錢人無論在哪個朝代,確實是沒幾個好鳥。 紹巖本不想多嘴,但他實在是接受不了對方的那一套‘以衣取人’的狗眼,便道:“兄臺此話差矣,自古以來,為富不仁者雖占大多數(shù),但也不乏有少數(shù)開明紳士,兄臺不會因一件衣服而定在下的罪吧?呵呵,在下知道兄臺當(dāng)然不會,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叫什么眼看人低?我知道兄臺肯定不屬于那種類型的人?!?/br> “你——”那人很是生氣,對著穆大叔牢sao滿腹的道:“大叔,您看看,這種人還要審嗎?油腔滑調(diào),油嘴滑舌,我看他根本就是西楚人,要么就是南梁人,總之不像是我們東林人,這種人死一萬次也不為過?!?/br> 靠,你敢咒老子,你他娘的算哪顆蔥!紹巖壓住胸中的怒氣,語氣平緩的道:“兄臺這話又不對,難道說在下能說會道幾句,你就要?dú)⒘嗽谙??這好像與我們東林國的法律不相符吧?” “能說會道?”那人冷哼一聲道:“你這是胡說八道?!?/br> “雞生蛋,蛋生雞,誰先生誰都有道理,隨你怎么說吧。”紹巖沒有繼續(xù)往下說,而是把腦袋轉(zhuǎn)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