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女孩黛眉一皺,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呼的一聲輕響,她不知如何已繞到了顧清身后,一只白生生的左手按向了顧清后心。顧清側(cè)身要閃,忽然發(fā)覺周圍氣勁都已凝固,一時竟動彈不得。 女孩那一只嫩如春筍的手,無聲無息地按在了顧清后心處。 紀若塵早察覺這方已有一道異樣的靈氣升起,但這一個漫長的夜晚,最不缺少的就是各門各派的修道者,他最不愿意感應(yīng)到的就是非同尋常的靈氣。 眼見時機緊迫,也容不得紀若塵細想。他腳步稍頓,雙手一撈,干脆將青衣打橫抱起,隨即足下加勁,若一道輕煙般向遠方飄去。 此地已屬洛陽外圍,然紀若塵三人走得并不順暢。一路上,雖沒再碰到如碧海龍皇之流的高人,但人數(shù)眾多的小門派的修道者也著實令人難以招架。幸得紀若塵玄心扳指中還有不少威力強大的咒符,在洛陽城對付穢物時用不大到,對付這些修道者可正對路。是以他道行雖然比不過這些修道者,可是斗起來卻依然大占上風(fēng)。這些無名小派的修道者咒符法寶之少之弱,已非寒酸二字可以形容,簡直讓紀若塵大開眼界。至此,紀若塵方才意識到道德宗的富足無雙。 然而這些修道者有若蝗蟲壓境,越來越多。尤其在紀若塵等人露了形蹤之后,四下的修道者更是如飛蠅逐臭,紛紛聚攏過來。好在道行高深一些的修道者不是陷在洛陽,就是正打得熱鬧,紛至沓來的修道者已都是些不入流的人物。但他們數(shù)量實在是太多,紀若塵連破三道封鎖,沖殺十里,血染青衫,終于腳下一晃,險些栽倒在地。他吸一口氣,胸中卻涌上一股咸甜,當(dāng)下即知真元已然耗盡。他正想趁敵人未來襲之前補充一下真元,卻發(fā)現(xiàn)玄心扳指中的丹藥、咒符已所余無幾。紀若塵心下一怔,此去漫漫,敵兵如潮,又該如何將余下的路走完? 突然,紀若塵心中一冰,一道靈氣正疾向他后心沖來!他趕忙轉(zhuǎn)身,待要應(yīng)敵。豈料他體內(nèi)真元已枯,回身之際,只覺眼前一黑,差點暈去。 青衣眼睜睜看著一個周身青煙繚繞的精瘦漢子迅疾逼近,而紀若塵卻呆立原地,毫無反應(yīng)。當(dāng)下心中一急,再也顧不得其它,纖手一揮,一根繞指青絲已化作混沌鞭,向那人當(dāng)頭擊落! 那漢子見她道行極低,這一鞭倉促間揮得有氣無力,甚而沒有鎖準他的氣息方位??墒腔煦绫迣殮庥挟?,一望而知,青衣偏又是極美麗。那漢子吞了一口氣,加速前沖,心中已在妄想著美人異寶統(tǒng)統(tǒng)收入囊中。 哪知這一鞭將將落下時,忽然通體透出淡淡青光,青光幽幽,有如磷火;鞭體靈動,恰似游蛇。那漢子身形驟然定??!他仍保持著跨步飛掠的姿勢,卻分毫動彈不得! 長鞭落處,激起轟然一聲巨響!但見得地面泥解,如巖漿滾涌,層層翻疊,沖天而起。夜天黑地之間驟然張起兩幅巨型泥幕。 正在激戰(zhàn)中的張殷殷驚起回首,一時間也只看到那濺起十余丈高的泥沙,內(nèi)有絲絲青光透出。紀若塵與青衣皆沒入泥沙之中,看不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頃刻間泥塵散去,紀若塵與青衣二人灰頭土臉地立在原地。紀若塵一臉愕然,青衣則面色蒼白,柔弱的身子若風(fēng)中柳擺,不住在輕輕顫抖著,一雙纖手緊緊地握住混沌鞭鞭柄,指節(jié)盡皆青白。她雙目緊閉,貝齒緊咬,一點不敢看一看自己的戰(zhàn)果。 混沌鞭通體仍透著淡淡的青色光暈,宛如靈蛇般在空中游走不定,似對剛才驚天一擊仍是意猶未盡。 在青衣面前出現(xiàn)了一道深五丈、長三十丈的深溝,溝中泥土全被催化成一片片亮閃閃的晶狀物,不時冒出縷縷青煙。剛剛那飛身來攻、正做著春秋美夢的漢子早已消失無蹤,連一片破布、一塊碎骨都沒有留下來,顯然已在混沌鞭下魂歸極樂。 望著那仍躍動不休的混沌鞭,三人周圍十余個修道者呆然站立,一個個宛若泥塑,神色駭然。也不知誰乍然一聲大喊,驚醒這丟掉三魂七魄的一干人等,他們方才省悟過來,立刻掉頭就跑,讓張殷殷追之都有所不及。 “我……我殺了人嗎?”青衣顫聲問道,雙目猶自緊閉,說什么也不肯睜開。 張殷殷拉住了青衣的手,輕聲地道:“沒事的,他已經(jīng)跑了?!?/br> “是嗎?”青衣緊繃的心緒稍稍緩解,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乍見面前深溝,臉色又刷地白了下去。 此時紀若塵先前服下的丹藥藥力已開始發(fā)散,真元徐徐生出。他拍了拍青衣的手,也寬慰道:“別看了!那人剛剛已經(jīng)跑了,別放在心上。走了,我們不能再耽誤了?!?/br> 青衣嗯了一聲,臉色稍微好看了些,纖手一收,混沌鞭又化作一根青絲回到了她的頭上。 三人行出里許左右,茫茫夜色中隱現(xiàn)一點燈火,又有影影綽綽的房屋樓宇,看上去是一個小鎮(zhèn)。鎮(zhèn)口高挑一盞風(fēng)燈,在夜天中輕微擺動,燭火也時明時暗,卻也不曾熄滅?;杌璋蛋档臒艄庀聮熘幻嬲锌推?,上書“悅來客?!彼膫€大字。紀若塵眼力過人,盡管燈火極是昏暗,但一眼望去已看清這面招客旗旗邊破爛,顏色也褪得七七八八,顯然已很有些年頭。 青衣累得不輕,紀若塵和張殷殷真元也已耗盡,突望見這一盞燈光,都不知不覺間生出一點歸鄉(xiāng)之感。 小鎮(zhèn)的東方處忽然升騰起一道玄黑巨浪,雖然相隔甚遠,但那滔滔殺氣已隱隱傳來。紀若塵心中一凜,知道又有一位道行高深之人到了。這玄黑色的冥河之水看起來十分眼熟,依稀讓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幕。只是今日的冥河波濤色作玄黑,凝而不散,雖不似五年前那般鋒芒畢露,卻含威不放,境界顯然要更勝一籌。 張殷殷和青衣見紀若塵停步不前,都順著他的目光向東望去。她們盡管靈覺皆是十分出眾,卻除了一片茫茫夜色外,什么都看不到。 看著那一道冥河波濤,紀若塵苦笑一下,道:“我們?nèi)ツ情g悅來客棧歇歇吧?!?/br> 張殷殷和青衣都甚感奇怪,為何不繼續(xù)趕路,反倒要停下來休息。但見紀若塵已向那客棧行去,她們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紀若塵本意是想這小鎮(zhèn)乃是百姓聚居之地,那人就算動手,多少也會有點顧忌。如此一來,他才好趁亂突圍,至不濟也要拖延上一點時間再說。 里許路途,對修道者來說不過是片刻間事,轉(zhuǎn)眼間紀若塵三人已立在悅來客棧之前。 這等小鎮(zhèn)的客棧又能大到哪里去?只是距離洛陽較近,地處東西要沖,是以才比尋常小店大了一些。這悅來客棧壘土為墻,前后三進。院落頗為寬大,東墻處有水井一口,古木數(shù)株。中進正堂乃是給客人們用飯打尖之所,后院和兩側(cè)廂房看來就是客房了。此時早過子夜,客棧正堂上了半邊門板,只留下半邊門戶供客人出入。堂中燃著一盞長明燈,忽明忽暗,雖不甚亮,但在這中夜之時看著卻十分溫暖。 紀若塵三人甫入院,門口拴著的一頭黃狗就睜開睡眼,有氣無力地叫了幾聲。紀若塵信步走入正堂,見內(nèi)中放著六七張桌子,只一個身著跑堂裝束的瘦弱少年,看上去十六七歲年紀。他一見客來,趕忙揉揉惺忪的睡眼,迎上來陪笑道:“幾位客倌,要住店還是用飯?。俊?/br> 在這少年身上,紀若塵恍如看到當(dāng)日的自己,于是微微一笑,道:“泡一壺茶,隨便弄點吃的,我們歇歇就走?!?/br> 那少年應(yīng)了,自行去后廚準備。這種時候最多有點醬菜冷rou,也別指望著能有什么好酒好菜,況又是如此簡陋粗鄙的小店。當(dāng)然,紀若塵三人也非是為了吃喝而來。 三人剛一在桌邊坐下,紀若塵已感應(yīng)到小鎮(zhèn)中現(xiàn)出點點靈力,有如天上繁星。他一邊暗運法訣,催化體內(nèi)藥力,以求盡量恢復(fù)些真元,一邊向青衣道:“青衣,現(xiàn)在情勢不妙,你還能傳訊給你的叔叔嗎?” 羅然門一役,無盡海洪荒衛(wèi)的蓋世豪勇讓紀若塵大開眼界。此時哪怕僅有一個洪荒衛(wèi)到了,又何用畏懼這些不入流的小門小派?只是從洛陽出來這么久,也未見一個洪荒衛(wèi)來到,若非青衣無法傳訊,就是洪荒衛(wèi)不及來援。是以直到這山窮水盡時刻,紀若塵才有此一問,并未抱多大希望。 果然青衣?lián)u了搖頭,輕輕地道:“我已經(jīng)傳訊給叔叔,可是不知為何,叔叔一直沒有回應(yīng)。對不起……” 此時那少年已從后廚走出,端上一壺?zé)岵?,一壺?zé)?,四樣冷盤,倒端端是茶釅酒香,菜色精美,很是與這客棧破爛外貌不符。 紀若塵思忖片刻,方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也不能事事都靠著你叔叔。嘿,道德宗怎也是天下正道之首,卻沒想到會給這么多人欺上頭來。青衣,殷殷,一會兒恐怕我就護不了你們了。亂戰(zhàn)一起,你們就向東突圍,不要管我。他們并非為你們而來,你們應(yīng)有機會逃得出去。” 張殷殷咬牙恨恨道:“這些無名鼠輩就算一時得逞也不要緊,日后父親自然會找上門去,拆了他們的祖宗牌坊!”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大笑:“小姑娘的狠話是沒錯,問題是你父親到時上哪找得我們?nèi)ィ俊?/br> 轟然一聲大響,板門破碎。木屑紛飛中,一個粗豪壯漢大笑著走入,在三人對面的一張桌子上一坐。這壯漢身著皮衣,道行頗高,身后還跟著三個同樣裝束的人,看來不是朋友,就是同門。他向三人看了一眼,目光在張殷殷和青衣臉上逡巡來回數(shù)次,方才舔了舔嘴唇,笑道:“真沒想到,世間還有這么標致的小姑娘!不過老子要的只是那小子和他身上的寶物,你們只要乖乖走人,我也不會為難兩個小姑娘。當(dāng)然,若你們定要跟來,老子也歡迎得很啊,啊哈哈哈!” 就在此時,客棧中的少年忽然怯怯地問了聲:“這位客官……您要喝酒……還是住店?” 那大漢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喝什么鬼酒!再在這啰嗦,小心老子收了你的魂魄,用離火煉你百日-…咦?” 他忽然聞到一股異樣酒香,這酒香也恁奇,一鉆入鼻,即散得通體舒暢。這壯漢往那紀若塵桌上一望,訝然道:“倒看不出這破爛店子,居然也有幾樣好東西!”他又看向那少年,大聲吩咐道:“好,小二,把你們這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菜都給老子端上來!”他聲若洪鐘,震得這小店屋梁上的灰簌簌落下。 那少年戰(zhàn)栗不已,一陣風(fēng)似的躲入后廚去了。 此時客棧外又傳來一陣陰笑:“胡老大,你不要這兩個小姑娘,我要了成不成啊?” 那粗豪壯漢聞聲色變,只是重重哼了一聲,也沒多言。顯然也對來人十分忌憚。 四位身著麻布長衫的中年人魚貫走入店中,也尋了張桌子坐下,為首那人滿臉堆笑,眼中卻分毫沒有笑意。他一進客棧,雙眼立刻睜得老大,不停地在張殷殷和青衣身上看來看去,再也挪不開目光,口中嘖嘖有聲。 張殷殷冷冷一笑,忽然挺直了身子,向他回望過來。兩人目光一觸,那人立刻全身一顫,緊緊閉住了雙眼,口中喃喃地道:“好厲害的勁道!吃不消,吃不消!” 這人實也不簡單,竟然能如此輕易地從張殷殷天狐之術(shù)中抽身而出。 紀若塵手持茶杯,只是凝望著杯中其清如水的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時那少年又從后廚走出,將一壺酒和四樣冷盤放在了那粗豪壯漢的桌上。他一放好酒菜,就想溜回后廚。哪知那身著麻布長衫之人雙目不開,就將少年一把提了過來,道:“把那桌上的酒菜一模一樣的給我們也來一份!” 少年嚇得渾身發(fā)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跌跌撞撞地跑回后廚去了。 在這本不應(yīng)有客的時候,悅來客棧卻是賓客盈門,熱鬧非凡。轉(zhuǎn)眼又來了三撥人馬,有二三人的,也有七八人的。他們不管人多人少,都各據(jù)一桌,轉(zhuǎn)眼間將小小的客棧正堂擠得滿滿的。 人一多,客棧中反而安靜下來,除了初坐下時點菜要酒外,就再無人作聲。各路人馬你盯我,我瞪你,殺氣漸生,反而把正中的紀若塵三人忽略了。 只把那送菜上酒的少年累了個半死。 然而這還不算完,眨眼間又有三撥人擠進了客棧,四顧之下,卻發(fā)現(xiàn)堂中只余一張桌子。當(dāng)下都向那張桌子擠去,三方十人才擠出兩步,就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轉(zhuǎn)而相互瞪視,爭吵了起來。 “就憑你們玄元殿,也想來此分一杯羹嗎?” “怎么,遺照宗何時變得如此蠻橫了?我們玄元殿雖小,可也不畏懼強梁!況且老夫怎不記得貴宗已能號令天下了?” “呀呀呸!你們都讓!這張桌子當(dāng)然該是我三極宮所有!” 就在三方吵吵鬧鬧之際,忽然有一物從門外飛來,端直落在了那張桌子正中,竟發(fā)出有如雷鳴般的一聲悶響!一道寒氣隨即從那物中散發(fā)出來,內(nèi)中蘊育的無窮潛勁不光將相爭的三方人眾紛紛推開,也將相鄰兩張桌子上的人一并沖得東倒西歪。 客棧中登時亂成了一團,你擠到我,我踩了你,好不容易眾人才罵罵咧咧,立定坐穩(wěn),再向那張桌子一望,登時人人倒吸一口冷氣,所有不清不楚的話都吞落肚去。 桌子的正中,端端正正地放著一把古劍,劍鞘上那‘玄冥伐逆’四個篆字,殺氣騰騰,異樣的刺眼。 “這張桌子當(dāng)然是我的。”一個冰冰冷冷的聲音從客棧外傳來。 眾人大驚轉(zhuǎn)頭,這才發(fā)現(xiàn)一個如冰如劍的黑衣女子不知何時已立在客棧門口。 劍芒。 無以計數(shù)、縱橫交錯的劍芒! 所有的劍芒聚合一處,驟然亮了十倍,一時間光芒映透夜天,竟生生將洛水之畔那道沖天的寶光給壓了下去! 劍芒一閃而逝,玉虛真人現(xiàn)出身形,當(dāng)空飄退十丈,方才止住了退勢。在他雙肘及雙膝處各伸出十余道淡黃色有若透明的飄帶,在空中緩緩舞動。 兩道細細的血流從玉虛真人鼻中緩緩淌下。他并不擦拭,列缺古劍一提,遙指對面立著的一個老者,冷道:“無垢山莊雖素來與我宗不睦,但您若再進一步,從此可再無相見余地!還請忘塵先生三思!” 忘塵先生面色如玉,鬂發(fā)高高挽起,僅以一截松枝別住。他身著牙白織綿龍紋長袍,手持一口淡黑古劍,神情從容,意態(tài)逸奇,猶勝玉虛真人三分。 他嘴角一扯,輕笑道:“自當(dāng)年那件事后,我本就沒想著還要和貴宗留什么相見余地。” 參星御天大陣周圍依然是星光點點,雷聲隆隆,又時時有陣陣冰雨落下。歸元洞府王天師盡管攻勢如潮,但威勢十之八九都被參星御天陣給抵了過去,實在擋不得時,太微真人才會偶爾出手抵御一下。 陣外玉玄真人已盡落下風(fēng),只得以一把玉劍守緊八方之位,苦苦抵御著魏無傷的狂攻。但她道法劍術(shù)以綿密悠長見長,看似情勢危急,但再支撐個把時辰還是絕無問題的。 夜空中二十八顆參星回旋飛舞,一道道光跡忽亮忽黯。參星明暗之間,早已將十余位修道者送上了不歸路。修道者一旦被這二十八顆參星擊中,一團光影爆過后直接就是形神俱滅之局。是以后來有一些反應(yīng)快的修道者,剛被參星襲中,立刻以兵刃反刺自身,只希望能搶得一點輪回的可能。 光跡湮滅又生成。 自開戰(zhàn)以來,道德宗鎮(zhèn)守二十八宿方位的弟子已有七人隕落,但大陣外圍攻的修道者們也早已不復(fù)先前的英勇。神物再好,總好不過自己的性命。修道者人數(shù)雖眾,道行雖高,但畢竟是烏合之眾,在道德宗不動如山的意志前,終于有了退縮。 玉虛真人又向忘塵先生冷笑道:“難道你以為你能從這參星御天陣奪走神物嗎?” 忘塵先生微笑著,傲然說道:“我可非是為神物而來,不論它是什么,我都不感興趣。” 玉虛真人喝道:“那你這卻又是為何?” 忘塵先生未發(fā)一言,卻身形忽動,已直沖入下方寶光當(dāng)中! 玉虛真人雙瞳急縮,列缺古劍一領(lǐng),身周飄翎舞動,徐徐降下。 他并不著急。 篁蛇神物又豈同凡品?此刻神物尚未出世完畢,寶氣仍未完全收斂。縱以忘塵先生道行之強,一觸到神物,真元也必被神物寶氣擾亂。玉虛真人只消守候一旁,忘塵先生就休想攜寶而歸。身帶如此神物,還能擋玉虛一劍而不死,那已是神仙了。 玉虛自以為一切皆在掌控中,正準備伺機而動。哪知他面前突然寶光驟亮,一道無法言喻的寶氣撲面而來!玉虛只覺得周身真元如沸,駭然之下,忙讓到了一旁。 呼的一聲,神物有若一顆流星,沖天而起,所過之處,所有修者無不紛紛走避,有那道行低些避不開的,則再也控制不住體內(nèi)真元,一頭從空中栽下。 于是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神物越飛越遠,轉(zhuǎn)瞬就消失在天際。 忘塵先生身形如煙,向參星御天陣外沖去,長笑道:“我并不想要神物,只是想讓你們拿不到它而已!” 他話音未落,玉虛真人的劍芒已銜尾追來,眨眼之間,列缺與淡墨色古劍又已相擊三次! 忘塵先生速度驟然加快,如流星般遠遁,剛才的一聲長笑猶在空中回蕩,只遁去的方向上一溜血霧漸漸散開。 此際景霄真人正自目送著虛玄三位真人在夜色中遠去。他看似平靜,然而卻絕不輕松。神物沖天而起時,連他也受到波及,眉心鳳冠忽隱忽現(xiàn)。就在這前防虛玄、后御寶氣的剎那,景霄真人忽覺后心一點刺痛,然后周身真元極速潰散! 這一刻,萬籟無聲。 他低頭看了看胸口露出的一截暗淡無光的劍尖,五指輕握松紋古劍,淡淡問道:“是哪位高人?” 背后傳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貧道虛無。景霄真人可以上路了?!?/br> 景霄真人淡然道:“也未見得?!?/br> 背后那人并未作聲,瞬間抽出長劍,就隱沒在夜色之中。 景霄真人額心鳳冠隱去,雙目漸漸黯淡無光。他低低地道了聲:“殷殷,星藍……”就此閉上雙眼,徐徐當(dāng)空墜落。 此時,洛陽郊外已是燈火俱滅,萬籟俱寂,惟悅來客棧中燈火通明,在無邊的茫茫夜色下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