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此時眼見門下弟子行止不端,景霄真人臉色已有些陰沉。 明心運劍如風,擊刺間隱有風雷之聲,五行劍訣運轉純熟,變幻不定。他一心要贏下這場比劍,奪得歲考第一,好能將半年的面壁改成三月,是以一上手就出了全力。 此時二樓上,真觀師弟見四下無人注意,打開一冊題卷看了看,悄悄遞給了真觀。真觀接過一看,原來是明心的四項文試題卷。他又打開紀若塵的題卷,兩相比對了一下,當即提筆在明心卷上改了幾字,將評定降了一等。這樣一來,就算紀若塵在較技中輸了給明心,仍然可以奪得歲考第一。 紀若塵和明心專心比斗,當然不知其中還有這等玄妙。明心更是一心求勝,木劍上開始隱現(xiàn)在光芒,漸漸響起了風雷之聲。紀若塵心中一凜,知明心已逐漸用上了大五行劍訣。大五行劍訣威力強大,易學而難用,一旦失了控制,往往就是周身真元在一劍中盡行使出。紀若塵可是數(shù)次吃過這劍訣的大苦頭,若不是有解離仙訣在身,早就重傷在張殷殷手下了。但在這較技場中,眾目睽睽之下,他又哪敢使出解離訣來? 當下紀若塵凝神應戰(zhàn),手中木劍劍勢一轉,東刺一下,西擋一下,劍意古拙,雖然真元微弱,但煌煌然而有天地之威,正是玉虛真人所授之列缺劍。 既然使動了列缺劍,幾劍之后紀若塵就扳回了不利之局。 景霄真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明心行止不端,有虧禮儀,顯得他太璇峰弟子著實沒有教養(yǎng)。而紀若塵又是用玉虛真人所授之列缺劍來破他的大五行劍訣。是以這場比試不論結果如何,他面子上都不大下得來。 景霄真人功行何等深厚,只向場中看了一眼,即道:“若塵所用的這幾式列缺劍斷章取義,有違列缺劍本來劍意,恐怕是玉虛真人臨時所創(chuàng)的吧?” 玉虛真人微笑道:“景霄真人所言極是。太璇峰大五行劍訣博大精深,天下罕有其匹,若塵不就數(shù)次傷在大五行劍訣之下嗎?我授他這幾劍,只是讓他自保而已?!?/br> 景霄真人哼了一聲,沒再做聲。他又怎會不知道行不夠時大五行劍訣不能輕用,平時也多用訓戒弟子。只是連張殷殷都控制不了大五行劍氣,明心道行又差了一層,更加不能使用大五行劍訣。 此刻明心既然使動了乙木劍氣,那景霄真人管教弟子無方的罪名,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場中明心劍氣越盛,景霄真人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此時明心咬牙切齒,劍出如風,木劍上已全是蒙蒙青光。紀若塵全神貫注應戰(zhàn),不敢有半分疏忽。他領教過大五行劍訣多次,知道使動這等劍氣已是明心的極限,若再催運劍氣,很可能就會失了控制。 紀若塵雖用的是專以克制大五行劍訣的列缺劍,但雙方道行相去甚遠,木劍每一次相觸,他都會全身震顫,踉蹌后退。明心戰(zhàn)得性起,雙眼通紅,他得勢而不饒人,呼喝聲中不斷揮劍追殺,全然忘記了控制五行劍氣。轉眼間紀若塵身上連中數(shù)劍,雖然都經(jīng)過擋格,但明心劍上余威也讓他疼痛不已。 此時玉虛淡淡地道:“景霄真人門下弟子,真是好大的殺氣啊。” 景霄只是哼了一聲。 場中戰(zhàn)到酣處,明心忽然劍交左手,右手捏一個法訣,食中二指指尖自行彈破,涌出數(shù)滴鮮血。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暗黃符紙,以染血雙指刺破符紙,然后大喝一聲:“且看我神通!” 一把淡白真火瞬間燒盡符紙,場中只聽一聲轟鳴,突然間黑風大作,刮面如刀,風中又憑空出現(xiàn)無數(shù)飛砂走石,威勢無倫。一個不小心被砂石擊中的話,輕則皮開rou綻,重則骨斷筋折。這可非是風沙符,而是威力更勝一籌的狂沙符! 明心用上了所有的玄黃砂才制出一張狂沙符,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木劍一挺,就欲徹底擊倒紀若塵。只是明心手中木劍忽然嗡的一聲響,青光驟然大盛,頃刻間吸盡了明心全身真元,脫出了明心手心,宛若游龍般自行向紀若塵刺去! 劍訣失控! 明心駭然欲絕,心知已闖下大禍,一時間呆立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但當他抬眼望去時,赫然發(fā)現(xiàn)木劍竟擊了個空,漫天風沙中早已看不見紀若塵身影。 風沙一起,紀若塵就心知要糟,果然明心手中木劍光芒大盛,閃電般向他擊來! 此時罡風如刀,砂石若雨,當面又有木劍勢挾風雷襲來,一時間,紀若塵已閃無可閃,避無可避!眼見就要重傷在明心手中之際,紀若塵腦中轟的一聲,仿若又回到了那風沙莽莽的塞外戈壁,而那明心怎么看都是一頭萬惡肥羊。 紀若塵不及細想,踮起足尖,弓下腰去,仿若化成一道輕煙,一低頭讓過了當面木劍,幾大步閃到明心背后,足下無聲無息,身形如鬼如魅,全身上下渾無一絲生人之氣! 他高抬腿,輕落步,穿行于漫天砂石中,恰如游魚過隙,無跡可尋。 紀若塵雙手橫執(zhí)木劍,以劍為棍,無聲無息地敲在明心后腦上。明心悶哼一聲,雙眼一翻,當場軟倒在地。 這一動作紀若塵也不知做過了多少遍,放翻明心后,當下又順理成章向他一指,喝道:“你這肥……” 好在紀若塵尚有急智,話一出口即知不對,生生把那個羊字給吞回了肚里去。 四樓上一片死寂,隱有陰風陣陣。 沉寂片刻之后,景霄真人方道:“各位真人,你們可曾看清若塵剛剛所用的是何法訣?” 景霄真人向各位真人一一望去,各位真人皆面色凝重,皺眉苦思,但無一作答。紀若塵這一擊渾然天成,變幻無方,不動真元,不露生氣,諸位真人雖然都見聞廣博,可也無人能識得紀若塵所使的究竟是何法訣。 紫陽真人與紀若塵相處最久,撫須沉吟道:“依我看,他這一擊純以人力而為,分毫不動真元,倒有些象是身后打悶棍的路數(shù)……” 話才說到一半,紫陽真人即住了口,自己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于是又搖了搖頭。 正文 章十 流年 這一年的歲考頗為不同尋常,有許多將會成為道德宗多年談資之事。 首先一件,即是姬冰仙數(shù)日前剛剛修入太清玄圣境,即在歲考中擊敗眾多道行高于自己的對手,一舉奪得玄圣境歲考第一。算起來這已是她連續(xù)第三次歲考第一。姬冰仙本如一把仙劍,此刻已然起始顯露鋒芒。她入道九年就已修成太清六境,如此速度,通觀道德宗此前三十年,也惟有一個沈伯陽能與她相提并論而已。道德宗提拔弟子首重修為道行,姬冰仙進境如此神速,將來接替紫微真人出掌常陽宮當不在話下。 另一件奇事則是李玄真、尚秋水與明云的連環(huán)戰(zhàn)局。李玄真勝了尚秋水,尚秋水勝了明云,明云又勝了李玄真。因三人各項文試評定皆是上上,因此這種連環(huán)戰(zhàn)局倒給歲考名次評定出了個大難題。主考道長們議了半天,最終給三人皆定了第一,這也是五十年來頭一回。 至于八脈真人齊來觀看紀若塵歲考一事,倒沒有幾人知道,自然沒什么談論。 此次歲考丹元宮弟子頗有起色,只是因為紀若塵拿了一個歲考第一,才又被太常宮壓了下去,繼續(xù)在九脈中墊底。但這已與往年毫無懸念的墊底大有不同,況且含煙也是歲考前道行剛進入太清天圣境,恰好與李玄真等人同級,結局可想而知。 在得知最終結果后,玉玄真人面無表情,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 這日黃昏時分,紀若塵回到自己居處后并未如往日一樣立即研習道藏,打坐修行,而是合衣往床上一倒,怔怔地望著天花板,想著心事。 歲考第一并未給他帶來多少歡喜。一回到太常宮,紫陽真人就連夜將他叫了過去,細細詢問他最后打翻明心那一下用的是何類心法,施的是哪種道訣。紀若塵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出這是自己當年在龍門客棧打悶棍的手法,這一式下曾經(jīng)放翻過無數(shù)肥羊。他未上道德宗時每日里都有苦練,所以手練得熟了,較技時一時情急,就不知不覺的使了出來。 打肥羊悶棍,就是出奇不意,屏息靜氣這八個字,又哪有什么心訣可言? 可是紫陽真人仍不放松,竟然一一細問他如何舉步,如何抬手,如何發(fā)力,如何屏息,甚而讓他當場反復演練,直是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打悶棍雖然只有幾個簡單的動作,但既然不能動用真元,反復做得多了,也把紀若塵累得一身大汗,手足酸軟。每次演示完畢,紫陽真人都皺眉思索片刻,然后再讓他重復一遍。 紀若塵暗暗叫苦,他知道自己此刻這些動作其實只有其形,不得其神。往日在龍門客棧練習時,他求的只是將一個個分解開來的動作練習得準確無誤,不差分毫。惟有真的到了肥羊背后,務求一擊而倒之時,紀若塵才會有如一頭盯上了獵物的狼,進入到一種生死決戰(zhàn)前的奇妙狀態(tài)中去。 那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象是緊張到了極處,又象是恐懼到了極處。每當此時,紀若塵都似是覺得周身的寒毛都悄然豎起,若化身成悄悄接近獵物的狼一樣。 此時紀若塵前方空無一人,讓他到哪里找這種感覺去?而且就算前面給他擺了一個充作肥羊的道士,又不能真的打死,那也進入不了臨戰(zhàn)時那種狀態(tài)。 或者用掌柜的話說,打悶棍那也是要有感覺的。 那一晚直到夜深時,紫陽真人方才放了紀若塵回去。接下來的幾日,紀若塵本想象平日一樣苦研道法,但真人們都或多或少地問起了歲考上的最后一擊,探詢所用是何法訣,為哪位真人暗中所授。紀若塵坦言那就是當年在龍門客棧時背后打肥羊悶棍的招數(shù),一時情急才用了出來。諸真人們聽了皆沉思許久,末了還不忘安慰若塵幾句,說道他少時誤入歧途并不要緊,現(xiàn)在既然進了道德宗,那即是與大道有緣,只要潛心向道,自然會有大功告成的一日。 此刻紀若塵仰躺在榻上,歲考之后的經(jīng)歷反反復復地在心中流過。各位真人的反應十分古怪,紀若塵又哪能看不出來?他越是研習三清真經(jīng),就越是能夠感覺到諸真人身上那含而不放的大威力。按理說幾位真人揮手投足皆有移山斷水之威,怎么會對他這一記悶棍如此感興趣?而且他往日打肥羊時沒什么特殊感覺,可是歲考那天于漫天風沙中穿行而過,一棍放翻了明心,這就有些顯出威力了。 紀若塵想著想著,突然從床上一躍而起,隨手cao起木劍,腳下步塵不起,如行云流水般穿行向前,然后以劍為棍,向窗前一個青瓷花瓶擊去! 木劍不帶分毫風聲,迅疾而落,倏乎而止,端端正正地停在青瓷花瓶的邊沿,與花瓶僅有毫發(fā)之差,但就是沒有相碰。紀若塵對這一棍十分滿意,看來進山修道半年多時光,當年謀生的本事倒是沒有丟下。想當年他練習悶棍之時,要穿越窄小擁擠的廚房,一燒火棍打在十個高高摞起的包子上,直到在上數(shù)第三個包子上留下一個棍印方算成功。掌柜夫人做的包子個大餡足汁多皮薄,能把十個放一摞已是不得了的功夫,要在當中的一個包子上留印,即不能觸及其它,又不可打破了包子,談何容易? 那一個被印上燒火棍炭痕的包子,即是紀若塵的早飯。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碗稀粥,半根咸菜??蜅I铍m然清苦,但比起流浪的生活,已經(jīng)是天上地下。 紀若塵進龍門客棧的第二天就開始學習打悶棍,接下去整整五年的早上都在饑餓中度過,然后才吃到了早上的第一個包子。 他呆立在房中,維持著執(zhí)棍下壓的姿勢足足有一刻功夫,這才從回憶中回醒過來,看清手中乃是名貴的黑樨木劍,非是一文不值的燒火棍。 紀若塵苦笑一下,隨手將木劍放回幾上,又仰倒在榻上,一時只覺得身心俱疲。打悶棍就是打悶棍,那有什么奧妙可言?真人們想問的話,他實在是回答不出。一時間,紀若塵只覺得若大的太上道德宮竟無一個讓他感覺到能夠說一些體己的人。他年紀尚輕,正在需要朋友的時候,只是謫仙二字如山一般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諸位真人的恩寵更是平添他心中負擔。 紀若塵就如一個誤入他人寶庫的孩子,雖然此刻一切都任他予取予求,但又怎知什么時候會被寶庫主人識破,一夜間被打回原形? 這一刻,他打定主意,絕不吐露關于解離仙訣的只字片語。 想著想著,一片清冷月光灑在紀若塵的臉上,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已是月過中天,不知不覺間竟想了大半夜。 月色如霜,也灑落在玉玄真人身上。她端坐在丹元宮的望星樓上,靜靜凝望著遠處茫茫的云海。 樓梯上傳來了微不可察的腳步聲,隨后一個飄蕩若水的聲音在玉玄真人背后響起:“含煙參見玉玄師祖?!?/br> 玉玄默然良久,方才向身邊一張椅子一指,道:“坐吧?!?/br> 含煙怔了一下,垂首道:“師祖之前,哪有弟子的座位?” 玉玄真人道:“其實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我們修道者若一心長生,活個幾百歲也不出奇,幾十年時光不過是彈指間事而已。你看紫陽真人就比我大了九十多歲。含煙,我們今晚不講道德門規(guī),只是隨便聊聊。何況你為丹元宮犧牲了這么多,這個位置完全坐得了?!?/br> 含煙心中默含著‘你為丹元宮犧牲了這么多,這個位置完全坐得了’這句話,如水眼波只是望著那張紅木雕椅,一時間,足下竟似有千鈞之重,怎都跨不出那一步去! 玉玄真人靜靜望著遠山中的云海,動也不動,沒有分毫催促之意。 皓月從云中游出,又隱入霧里,如是已幾進幾出,望星樓上的兩個綽約身影,卻仍未有分毫變化。 直到月落西山,望星樓上的冰封才悄然融化。 含煙款款在椅中坐下,依然柔淡如水地道:“多謝師祖賜座。” 玉玄真人終于露出一分笑意。她風姿綽約,清而出塵,若放在濁世,容姿也足以傾倒眾生。本來她這一笑縱不能令萬物失色,也足可使樓榭生輝,但唇邊嘴角那一抹化不開的苦澀,反而使這瑰麗的摘星樓變得凄清陰冷。 “含煙,我象你這么大的時候,主掌丹元宮的紫玉師祖就曾叮囑過我,讓我不惜一切代價中興丹元宮……” 含煙微露訝色,抬首望著玉玄真人。 玉玄真人停頓片刻,方始續(xù)道:“當年我修道進境奇速,自入道德宗后,前后十年,無能出我之右者。那時我總以為大道不假外物,憑一已之力足以重振丹元宮。直至十五年前紫玉師祖臨坐化前將主掌丹元宮的大任交于我手中時,我依然如此以為。但在這十五年中,我才明白了什么是人力有時而窮,何又謂大道艱難。我殫精竭慮,甚至于誤了自身修為,丹元宮卻每況愈下?!?/br> 含煙忙道:“師祖何必多慮?待到明年歲考時李玄真等三人道行想必應該更上一層樓,那時弟子在天圣境中當再無對手,必能為師祖拿回一個歲考第一,到時勝過太常宮應該有望?!?/br> 玉玄真人輕嘆一聲,道:“就是九個第一都拿了又有何用?這些不過是些虛名而已。歲考上弟子一顯本領,不論是輸是贏,各宮底蘊真人們都看得清清楚楚。其實歲考考的不是弟子,而是各宮各脈的真人。這些年來,各宮脈實力此消彼長,強者愈強,弱者愈弱。此時我宮實際已危如累卵,若無大機緣的話,恐怕是中興無望了?!?/br> 含煙似是幽幽一嘆,然后道:“弟子見識尚淺,不明白各宮脈間此消彼長之事。只是含煙既然身為丹元宮弟子,那師祖吩咐的事,含煙定會盡心竭力?!?/br> 玉玄真人又是一聲嘆息,方道:“含煙,我幻夢霓裳也用了,你又與紀若塵同窗授課,可謂近水樓臺,這已是數(shù)月時間過去,可是那紀若塵怎么還是與你若即若離?” 含煙低頭不語,許久方道:“這個……含煙也不知道。或許兩情相悅非是只要緣份,有意而為也能殊途同歸。只是……只是……離得遠了,怕他不解其意。行得近了,又怕他輕易得來的不是寶貝,時候久了還是要扔下,另尋別個。這當中的分寸手段,含煙實在是不知,還得師祖指點?!?/br> 她這一問登時把玉玄真人問了個目瞪口呆。玉玄真人自幼修行,幾十年來一心向道,神識如玉,片塵不染。這般兩情相悅之事,于她而言實在是比羽化飛升還要難上三分。含煙不知,玉玄又怎會知道? 摘星樓上死寂一片。許久,玉玄真人方才擠出幾字:“此事……我也不知。” “殷殷,你這幾天練劍很勤力,這當然很好,可也不能太辛苦了。你現(xiàn)在的氣色有些不好,還是歇歇吧?;仡^媽向紫云真人討一對七星璇龜,煉上一爐星龜返月膏,給你好好補補真元?!秉S星藍一邊替張殷殷擦著額頭上的細汗,一邊滿是心疼地道。 張殷殷搖了搖頭,不耐煩地道:“媽,你好啰嗦!你和爹以前總說不能依賴仙丹靈藥來精進修為,現(xiàn)在怎么全都變了?累點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修一個晚上的三清真經(jīng)精神就好了?!?/br> 說著,張殷殷拼命從黃星藍的手中掙扎了出來,腳尖一點地即向屋外沖去,一邊大叫道:“月藥,流輝,快去準備,本小姐沐浴后還要修道呢!” “殷殷,殷殷!”黃星藍叫了兩聲,但張殷殷充耳不聞,早就消失在后院里。她只得嘆一口氣,啐道:“這孩子,越來越難管教了呢!”可看她眉開眼笑的模樣,哪有半分怪罪張殷殷的意思? 黃星藍起身離了張殷殷所居的清心小筑,剛一出院門,正好看到景霄真人向這邊走來。 “這時候殷殷該練完劍了,讓她休息一下吧。”景霄真人道。 黃星藍笑道:“她可不肯休息,現(xiàn)在正要沐浴更衣,好修煉三清真經(jīng)呢!咱們的寶貝女兒真是長大了,居然懂得用功了。這一次歲考,殷殷的名次足足提升了幾十位,前幾年她可一直都是墊底呢。想想那時候叫她練一會劍,簡直比登天還難?!?/br> 景霄真人撫著長須,呵呵一笑,道:“殷殷天資本就絕佳,再懂得用功,道行精進自是不在話下。嘿嘿,這話又說回來,我張景霄之女又能差到哪里去?” 黃星藍知張殷殷起手修煉三清真經(jīng)的話,至少是一整夜的功夫,于是隨著張殷霄向正殿行去,邊行邊道:“景霄,你不覺得這兩個月殷殷象完全變了個人一樣嗎?現(xiàn)在她幾乎是時時刻刻都在修煉。不過有一點不大對勁,我悄悄看過她練劍,殷殷咬牙切齒的,倒似是要和什么人過不去一樣。” 景霄真人笑道:“除了那個紀若塵,她還會和誰過不去?就算不說若塵的謫仙之體、前途無量,這孩子本身也算是相當不錯了。從他過往行事看,對殷殷十分回護,也算難得。且由得他們?nèi)ヴ[吧!” 黃星藍倒有些擔心,道:“可是殷殷脾氣莽撞,做事不知輕重,已經(jīng)重傷過若塵一回。若她道行深了,想必又要去找若塵麻煩,可別再失手傷了若塵?!?/br> 景霄真人笑道:“怕什么,小孩子間打打鬧鬧,那叫做青梅竹馬。” 次日黃昏時分,紀若塵聽完了顧守真真人的授業(yè),正獨自一人向太常峰行去。眼前前方拐過一個彎角,再繞過一堵墻壁,眼前就會豁然開朗,現(xiàn)出通向太常峰索橋的大道來。行到彎角前,紀若塵心中忽然怦的一跳。以往找他麻煩的人都喜歡站在此處,待他轉過彎時,再突然大喝一聲。也不知是否想突如其來,先給他一個下馬威再說?,F(xiàn)在紀若塵行到此處時心中又生不安之感,難道又有人在這里等著他嗎? “紀若塵!”果不其然一聲斷喝。 紀若塵暗嘆一聲,抬頭望去時卻不禁一怔,原來攔在當路的卻是明云。明云沉穩(wěn)莊重,處事得當,本來紀若塵對他很有好感,怎么今日他也要攔自己一攔? “明云師兄,不知找我何事?”紀若塵彬彬有禮地回了一句。既然看對方這架勢乃是蓄意來找麻煩的,那么道德宗素來以德服人,自己總得禮數(shù)周全,先占得一個理字再說。 “何事?”明云面色陰沉之極,道:“明心就算曾經(jīng)得罪過你,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你有心構諂他偷你東西,害他清修半年,這也就罷了。但我宗歲考向來是點到即止,較技弟子又有法器護身,可你竟然重傷了明心,連腦骨都裂了!他與你有何深仇大恨,如何下得這般狠手?” 紀若塵一怔,問道:“明心傷得這么重?當時我可沒動真元,而且他看上去也沒什么事啊?!?/br> 明云喝道:“沒動真元?以你現(xiàn)在這點道行,若非傾盡全力一擊,怎么破得了明心護身法器,打裂他腦骨?若不是蓄意而為,何至于此?!還敢說沒動真元!罷了,過去是我看錯了你,今天我就要教訓一下你這無恥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