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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琰品嘗著吃到嘴里的魚, 細膩,柔滑,滿口余香,久久,才道:“我同孟策認識十年有余,交好時尚是少年?!?/br> 想想這兩個人的年紀,一生勇武本領,顧停眨眨眼,似乎能想象到當年畫面,少年相識,最為意氣熱血:“一起打過架,一起歷過險?” “嗯?!?/br> 霍琰唇角勾了下,眼梢似染暖意,不過這暖意轉瞬即逝,很快變的暗淡:“六年前我就以為他會來找我,一直沒等到?!?/br> 想起之前二人干架的架勢,說過的話,顧停放下筷子:“六年前……你向他求助過?” 霍琰神色淡淡,端起碗喝湯:“ 少年意氣,我同他曾有意結拜,約定縱橫一生,誰先死,另外一個就幫忙照顧對方的家人。六年前大戰(zhàn),我在東邊,卻有心腹家將留在本地,遇到不可敵危險,當時就向他遞了求救信,他沒來?!?/br> 有風拂過,燭火輕晃,爆出一個燈花,小小的,卻也亮亮的,足夠鋒利,足夠刺痛人眼。 顧停有些猶豫:“我觀孟策不似無情無義的人,當中可是另有隱情?” 霍琰放下湯碗:“當時他弟弟病了?!?/br> 顧停:“孟楨?” 霍琰頜首:“孟楨當年只十歲,體弱多病又染了寒疾,命在旦夕。” 顧停就明白了:“所以孟策沒能來助,是因為弟弟的?。俊?/br> 霍琰看著碗里的湯,沒有說話。 顧停:“那還真是很可惜……” 窗外的雪一直在下,簌簌而落,落在屋檐,落在人們心間,有些東西不是離的遠,就感受不到了。 便是此時,作為無關的當事人,他都說不出來心里是什么滋味,更別提當年的兩個人。 “你不介意?”他輕聲問霍琰。 霍琰抬眸:“他比較介意。” 顧停懂了:“所以你們打架時,你才那樣說話?!?/br> “孟策說的很對,護不住家人,是自己沒出息,我霍家該有此劫,怨不得任何人,若要怪孟策不救,得先怪我無能?!被翮曇粑⒊粒皠e人不欠我什么,幫忙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孟策所為,沒有可指摘之處。但他總過不去這個結,我反倒更不好做?!?/br> 顧停問得很小心:“你不怪他?一點都沒有? ” 霍琰搖了搖頭,眼神深邃:“沒有。我守護我該守護的東西,他守護他想要守護的人,每個人心中都有第一位排序,沒有誰比誰更高貴,也強求不得。” 顧停:“只是?” “只是終歸長大了,不能事事再像少年時,什么都義無反顧?!?/br> 霍琰仰頭干了杯中酒。 他沒有說更多,顧停卻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奈和傷感。霍琰剛烈驍勇,俊美似天神,孟策長目風流,計深謀遠,二人的少年時代一定鮮衣怒馬,快意恩仇,是所有人向往的樣子,可惜走到今日,刀劍相向,惡言相逼,歲月完全變了模樣。 他想安慰霍琰,卻不知道怎樣安慰,長大,本就是一件殘酷的事,會見識到世態(tài)炎涼,人心叵測,會遭遇到別人背叛,暗里捅刀,會咬牙吞下一切,拍拍身上灰塵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繼續(xù)往前走。 所有人都會有這個過程,慢慢的長大,慢慢的打磨自己,塑造自己,讓自己變得堅不可摧,有自己的信念和堅持??苫翮灰粯?,他沒有更多的時間,所有挫折一股腦的砸過來,逼著他接受,逼著他咽下去,還不能有怨言。 顧停突然想,要是自己能再大點就好了,如果是霍琰的同齡人,如果能有幸與霍琰相遇,他一定好好陪著他,走過這段艱難歲月。 “你那是什么眼神?”霍琰突然看過來。 被對方抓住偷看,顧停有些窘迫,感覺這樣認了又弱了氣勢,干脆瞪過去:“看你兩眼怎么了?不讓看啊。” 霍琰眼梢微緩,似有暖意:“讓看,看多久都行,手伸過來。” “什么?” 顧停把手伸過去,掌心很快被放上了一個東西,小小的,很精致,有微微暖意,是一枚玉哨。 霍琰:“給你的?!?/br> “嗯?” “吹響它,若我在附近,就會來見。若遇難處,憑它也可敲開鎮(zhèn)北王府,找到管家,他會信你。” 小小玉哨在手里潤著光,顧停有些懵:“這么重要的東西,就……給了我?” 霍琰眼梢淡淡:“你就算不想見我,大約也會想念小花。不過而今我在,大抵還用不上它,以后我不在,想小花了,你隨時可以過去看。” 顧停眼眸微垂:“什么時候準備的?” 霍琰:“來找你之前?!?/br> 來找他之前……他們似乎還在冷戰(zhàn)?霍琰那時就有把握能送出東西?且玉哨留有余溫—— “你揣著它,和人打了一路架?” 顧停想起來就心疼,這玉哨看起來水頭極好,雕工更是精致,水靈靈的像縮小版的竹子,靈氣又可愛,一個不慎打碎了怎么辦? 霍琰臉瞬間黑了:“誰知道姓孟的會這時候殺來?!?/br> 顧停把玩著小玉哨:“為什么是竹子?” 霍琰拳抵鼻前輕咳:“覺得你會喜歡?!?/br> 顧停:…… 霍琰:“你喜歡么?” 顧停:“喜歡……”吧。 飯吃完了,霍琰起身,大手按了下顧停的頭:“好好和孟楨相處,他是個單純的人,不會害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