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為了別人遠遠就能看到,亭子并沒有掛遮風簾,四面通透,怎會不冷?可江暮云就像隨興而至,青梅煮酒,素指拈書,自得其樂,如世外高人,一點都不冷。 他是人中君子,向來是不一樣的。 可別人只看到他的優(yōu)秀,少有關心他難不難受。 他很關心,卻不能說。 顧慶昌攏了攏衣襟,加快腳步走來,邊走邊大聲清咳,提醒里面的人。 下人已經(jīng)在江暮云身邊稟報:“公子,顧大少爺來了?!?/br> “嗯?!苯涸菩揲L手指扣上書,眼梢微不可察的一動。 顧慶昌走過來:“江兄。” 他以為自己很克制,可眼神騙不了人,再故作大方,眼底的絲絲愛慕,點點愧疚,甚至說不出的卑微,全部都有。 “對不住,我沒能幫上忙?!?/br> 江暮云放下書卷,輕輕嘆息:“他不愿找我,去了鎮(zhèn)北王府?!?/br> 顧慶昌目光更迷戀。 這人不僅是個優(yōu)雅君子,還睿智通透,根本不消說,看到他來,就猜到了一切……這樣的人,怎么叫人不喜歡? 他舍不得他難過。 “你對顧停這么好,這么遷就,他不來,是他眼瞎,你……別生氣。人性本賤,就是不能太慣著,你這么好,沒了顧停,也有很多人喜歡,斷不會和他一樣待你,你……放下吧?!?/br> 顧慶昌一席話說的很委婉。 江暮云笑了:“少年人心性不定,本是常事,他玩笑說心悅我,我亦沒太當真,談不上放不放下,只要他不委屈,日后的路能走好就好。 ” 顧慶昌目光微動:“江兄……” 江暮云眼梢一轉(zhuǎn),溫潤雙目看向顧慶昌:“我怎樣都行,就是有些擔心你?!?/br> 他目光太過專注,幾乎有深情錯覺。 顧慶昌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江暮云微微低眉,目露關切:“他是你庶弟,身份低,年紀小,心性不定都沒關系,好好教就是,懵懵懂懂以為喜歡我也沒關系,我可以幫你,盡量把他帶到正道,可他現(xiàn)在去了王府,日后……怕是會被浮華所累。” 話說的隱晦,點到即止,顧慶昌卻瞬間明白了。 江暮云在擔心他。 自來浮華迷人眼,多少人迷失在富貴權力里?顧停如果真成功到了王府,人心不足蛇吞象,必會一步一步走向歧途,真來報復他怎么辦? 他自己看透是應該,江暮云卻也看透了,還擔心他。 顧慶昌沒辦法不感動。 江暮云:“正好家中近來有事,需要人往九原一行,我便替你順便看看吧。” 顧慶昌一咬牙:“我也去!” 江暮云:“嗯?” 顧慶昌迅速思量:“我家有筆賬款還沒收回來,正好在九原,我與你同行,正好兩件事都能順便辦了?!?/br> 江暮云這么好,萬一顧停后悔,又過來糾纏怎么辦?江暮云一向憐弱,見不得多有不足的人委屈,他必須得防著!好不容易擺脫掉的人,絕不可以再回來! “顧停不懂事,累你跟著cao心,我這個做哥哥的不能不管,就這么說定了,我們一路同行,同去九原!” 顧慶昌一邊和江暮云商量行程,一邊在心中發(fā)誓,走了也不消停,還能勾著別人的心,這回要是再不踩死你顧停,我就不是顧家嫡長子! 二人很快成行,速度也不慢,以為很快就能趕上顧停,可惜不知怎么的,一直沒遇上。 顧停并不知道這兩個人跟了上來,上輩子并沒有這一出。 人生百態(tài),有人jian猾心黑,手段高明,感情局一組就是一堆,騙的別人個個死心踏地,為其死不足惜;有人白長了一張俊臉,從不說哄人的話,還會嚇哭小孩,做的每一件事卻都無愧天地,無愧良心;有人眼瞎心盲,自以為是聰明了一輩子,到頭來只是別人手里的刀。 這輩子,他不能再瞎了。 江暮云那個惡心的坑,誰愿意跳誰跳,前世過往不可追,這輩子這惡心玩意兒要敢來招惹,他就不客氣!至于霍琰…… 想到這個名字,顧停就忍不住嘆息。 鎮(zhèn)北王威名遠振,殺神名號無可抵擋,看起來要多厲害有多厲害,其實他的過很慘的。 從小,別人學文或者學武,他不行,文武都要學,夫子出的題不會,夫子打一頓,老王爺再打一頓,七歲就被拎到戰(zhàn)場‘長見識’,成長的過程伴著無數(shù)危機,驚心動魄。 十三歲,老王爺重傷,不宜再上戰(zhàn)場,他跟著叔叔,立下無數(shù)戰(zhàn)功,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才以世子之名成功立世,贏得了所有霍家軍的臣服。 六年前,他將要及冠,帶著陰謀的大仗不期而來,叔叔戰(zhàn)死沙場,嬸嬸帶著孩子被殺死在出逃路上,祖母帶著剛剛五歲的meimei躲在在內(nèi)宅秘道躲過一劫,母親大著肚子前線掠陣,命是保住了,卻傷了身子,三個月后早產(chǎn),留下一個先天不足的男孩,還是去了。 一場大戰(zhàn),霍琰僅剩的親人只有年邁的祖母,年幼的meimei,不知能不能活下來的弟弟。 六年過去,上輩子這一年,就從這個月開始,邊關小戰(zhàn)不停,大戰(zhàn)頻發(fā),持續(xù)兩個多月,在來年上元,萬家團圓的日子,挾卷著陰謀的大戰(zhàn)再發(fā),霍琰連僅剩的祖母弟妹都沒保住,四大戰(zhàn)將全部折損,帶著一身傷痛,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