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薛清敲著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模袷窃诮袊獭?/br>
    顧進(jìn)籌扶著門框，嘆了口氣，道：“你還要鬧多久？”

    “我鬧什么？”薛清胡亂地扒著盤子里的青菜，面如冰霜，“覺得我做的飯不好吃，那就找別人給你做。聽說尹府的廚子可都是大內(nèi)的御廚，怎么？你喜歡你就去??！”

    顧進(jìn)籌抓著衣角，敢怒不敢言。

    “半個多月了?！彼f，“距你遇到尹新月已經(jīng)過去半個多月了，你為何還是放不下這件事？”

    “放不下什么事？”薛清突然停下了筷子，淡淡道，“是當(dāng)著周楚楚的面被尹新月羞辱呢？還是被那狐媚子挑釁說非我相公不嫁？又或者是說那些街坊鄰里嘴里說的你與她拉拉扯扯糾纏不清？你告訴我，我哪件事能放得下？”

    “所以你還是懷疑我與尹新月有私？”顧進(jìn)籌回過頭，冷眼看著薛清。他從前從未覺得身前的妻子如此偏執(zhí)而不可理喻，即便外人對她大多毀譽(yù)參半，可顧進(jìn)籌卻覺得她無傷大雅。

    只是事到如今，“無傷大雅”似乎也有些傷了。

    人嘛，總是會變來變?nèi)サ摹?/br>
    顧進(jìn)籌踱下家門口的石階，幽幽出了屋。正逢外頭下雨，雨水順著屋檐往下滴落，沒過多久便將顧進(jìn)籌淋透了半邊身子。

    他也不著急，只盡力感受著那雨水的涼意，到了現(xiàn)在，顧進(jìn)籌并不覺得涼。

    相比于與薛清同桌共食，他更喜歡一個人站在屋外淋雨，他看著沾了水的袍子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濕漉漉的，感覺它就像自己與薛清的情愫，往日清新而潔凈，現(xiàn)在卻一片潮濕，怎么也提不起來。

    雨勢見大，薛清一個人吃完了飯。顧進(jìn)籌就站在外面，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

    尹新月?lián)牡氖逻€是發(fā)生了。

    起初她以為應(yīng)付了水神節(jié)的游街，就可以不再應(yīng)付那些世家子弟?？稍搧淼目倳?，水神節(jié)后沒幾天，送禮的人就踏破了丞相府的門檻。而再往后，就是各家媒婆上門。

    尹新月眼見心煩，成日躲在房中閉門不見。父女二人為此鬧僵了不少，只是尹宰相公務(wù)繁重，也沒多少時間用在和她你來我往的消磨上。

    他們就這樣耗著，都希望對方能夠退出一步?？上П舜硕际莻€倔性子的人，誰也不愿意遷就誰。

    這一日，尹新月剛睡醒，就見嫣紅蹦蹦跳跳地跑了進(jìn)來。

    “怎的？紅光滿面的，是又收禮了？”

    尹新月從榻上微微直起身子，惺忪睡眼地看著嫣紅。

    嫣紅臉上掛滿了笑，比領(lǐng)月錢時還要開心。她扶起尹新月，喜笑顏開道：“恭喜小姐賀喜小姐，又有一家世家公子上門提親了！”

    “我猜的果然沒錯?！币略掠趿丝跉?，一臉的悲哀。

    嫣紅看她如此沮喪，補(bǔ)充道，“這次不同往日，來的人，也不同?！?/br>
    “難不成是顧……”

    “是梁公子！”嫣紅忙不迭打斷了尹新月的話，環(huán)顧四周后，說：“這梁公子癡情得很，已經(jīng)派人上了兩次門了，送來的也都是些價值連城的寶貝，足以可見他對丞相府的誠意。”

    “是啊，你也說了，這是對丞相府的誠意，卻不是對我的誠意?！币略掠钟趿丝跉?，眼里滿是幽怨。

    “我想找一個對我有誠意的人，而不是對丞相府有誠意的人。沒了丞相府千金的身份，那些世家子弟還會愛我嗎？哪怕有，也只是見色起意的紈绔之徒，我還是鐘情顧進(jìn)——”

    “萬萬不可?！辨碳t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聲道，“小姐萬萬不可宣之于口?！?/br>
    “為何？”尹新月看了看四周，也沒什么人。

    “小姐，你上次惹惱了薛清，奴婢就私底下見過她與老爺見過一面?！?/br>
    “她……她跟我爹說什么了？”尹新月臉上有了急色，“她不會把我與顧進(jìn)籌的事情告訴爹爹了吧？”

    “小姐別慌……奴婢猜測，應(yīng)該沒有。”

    “應(yīng)該沒有？什么叫應(yīng)該沒有？”尹新月一想到父親發(fā)大火的樣子，就止不住的腦仁痛。

    “小姐你想啊——”嫣紅關(guān)上了門窗，款款道，“若是老爺知道了，他肯定會來興師問罪?？蛇@么多天，老爺都在大內(nèi)醉心公務(wù)，所以應(yīng)該還不知道?！?/br>
    “何況站在薛清的角度，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家相公與外人傳起了流言，說出去也丟人?！?/br>
    “你說得對，的確是這樣?！币略氯粲兴嫉攸c(diǎn)了點(diǎn)頭，點(diǎn)頭道：“既然爹爹不知道，那我們何不主動出手？”

    “小姐這是要做什么？”

    “沒什么，想給她一點(diǎn)教訓(xùn)罷了?！?/br>
    ……

    大雨滂沱的京都城，傘群搖曳。各色花傘擁在狹長甬道上，花花綠綠，繽紛一片。

    薛清頂著一頂素傘，走得匆忙。她雖與顧進(jìn)籌關(guān)系變冷了不少，可見到顧進(jìn)籌近日咳嗽連連，還是止不住的痛心。碰巧家里的藥也已經(jīng)見底，薛清便打算再跑一趟同仁堂。

    “薛姑娘，這是又來給相公抓藥？”

    薛清收起傘，對著老掌柜微微一笑，道，“還是老樣子。”

    付了錢之后，老掌柜又說，“姑娘，可知道醫(yī)者有句行話，叫做世間最難是自醫(yī)。”

    “自醫(yī)？”薛清看著老掌柜的眼睛，她察覺到一絲隱隱的不安。

    “薛姑娘，萬事小心。”老掌柜撇過頭，鉆進(jìn)了內(nèi)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