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做客
因為學校里還有很多事沒有處理,易暢等到葉黎那天生日才回到了南京。他在傍晚的時候就到了葉黎家中,是彭熙文給他開的門。 “快進來吧,葉黎和煜升還沒到,我還在做飯呢。” 她圍著圍裙,溫和地笑著。 “他倆出差去了,是個什么研討課,還好能趕在這一天回來?!?/br> 他本想幫彭熙文打下手,但被她客氣地拒絕了。說是好久沒給葉黎做生日餐了,這次一定要親力親為。他也只能作罷,在客廳看著電視等人來。 這是易暢第一次來這里,發(fā)現彭熙文的家比他想象中大了很多。家中的裝潢和布置都很符合夫婦倆的特質,樸素而內秀。 飯快做好的時候,門就開了,出差回來的二人風塵仆仆地站在門口。沈煜升低著頭正專注地聽著葉黎講著什么,姿勢十分親密。他聽完后淺笑著點點頭,將鑰匙很隨意地放在了鞋柜上,低頭先將葉黎的鞋脫下來。 “回來啦???,我請誰來了?!迸砦跷臄[好菜去招呼他們,二人這才注意到易暢坐在沙發(fā)上。 “老師生日快樂?!币讜称鹕斫o葉黎輕輕鞠了一躬,微笑道。 在彭熙文的催促下,沈煜升和葉黎就先坐下來吃飯了。沈煜升把輪椅位置輕輕推進桌沿一些,再把筷子移到了葉黎的右手邊,而后就坐在了他的身邊。 易暢呆滯地看著沈煜升的動作,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哥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一個人。 “小暢,你在學校里都忙什么呢?x大的編劇還好讀嗎?”彭熙文問道。 “還好,現在都挺適應的,也有空自己寫寫東西?!?/br> 葉黎露出很欣賞的表情?!安诲e啊,是不是有很多自己的作品了?” 易暢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說:“算不上作品,只瞎寫了些短篇,不太扎實……” “高中那時候就有寫了,還不舍得給我看呢。”沈煜升插嘴道。 聽他這么一說彭熙文和葉黎都笑了起來,說沈煜升愛八卦自己的弟弟,還問易暢他哥是不是個愛管教人的閑事婆。 以前兩個人都經常在家的時候,沈煜升確實很喜歡碎碎念。他樂于對所有他覺得不對的事進行評價,完全不管對方樂不樂意聽。易暢也早就習慣了,后來只覺得他哥耿直得很可愛,甚至在上大學之后都會想念以前斗嘴時的那些細節(jié)。 有時候,他真的很希望能回到過去那段平淡又幸福的日子,他和沈煜升兩個人就像是彼此生活中的唯一。 四個人聊得開心時,葉黎沒注意手邊的熱水,一不小心把玻璃杯打翻在了衣服上。 他痛得悶哼了一聲,眉頭緊緊皺著。 “怎么了?”沈煜升看見他的表情有點不安,往下一看發(fā)現衣服已經濕透了一大片。 他趕緊拿來一卷紙巾,又摸了一下葉黎身上濕透的部分,不滿地道:“那么高的水溫,你也太不小心了?!?/br> 葉黎看他學生慌張的樣子,頓覺有些尷尬。他訕訕地說:“我這近視度數可能變高了,得換眼鏡了?!?/br> 沈煜升沒接他的話,只是問他疼不疼,板著臉慢慢地用紙把水吸干。 看著沈煜升的這一舉一動,易暢只覺得心里開始泛酸泛痛,差點沒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他趕緊將視線從他哥的身上移開,卻又在下一秒對上了斜對面另一個人的眼神。 彭熙文微微蹙著眉毛,靜靜地望向他。她的眼神平靜無波,但他很輕易地從中讀出了和他一樣復雜的情緒。 吃完飯后,沈煜升帶葉黎進屋換衣服,留下易暢和彭熙文一起收拾餐桌。在洗碗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似乎在他們之間有了一道隱形的墻,保護著自己也逃避著他人。 “葉黎他最近好多了?!痹跀[桌椅的時候,彭熙文突然開口道。 “嗯?”易暢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她在說什么。 她也不急,整理完客廳后接了兩杯水放在茶幾上,跟他一起坐了下來。 “自從煜升來了之后,他變得開朗了很多,平時都不笑的……看他的狀態(tài)越來越好,我也很為他開心?!迸砦跷碾p手捂著水杯,升騰起的熱氣將她雙目前的鏡片蒙上一層水霧,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易暢不知道葉黎之前在生活中是什么模樣,他與他只見過兩次面。他只記得他是一個很有氣場的教授,大概因為專心做學術的緣故,他身上有種讓人安定又敬畏的特質,與易暢之前接觸的人都不一樣。 原是萍水相逢,如今卻又到人家里做客,世間的緣分確實很玄妙。但易暢卻完全開心不起來,他能察覺到自己的心態(tài)正在漸漸失衡,向危險的地方發(fā)展過去。 他用輕松的語氣道:“哥他對人一直都很好。以前我落魄的時候也是他幫了我?!?/br> “哦?”彭熙文聽他這么說被勾起了好奇心,“怎么說?你們以前的事講給我聽聽?!?/br> 正當易暢想開口的時候,沈煜升從里屋走了出來,東張西望地似乎想找什么東西。 “你們有看到一串鑰匙嗎?老師的,早上找了半天都沒找到?!?/br> 彭熙文聽了無奈道:“東西又亂放了。是放那個藍色小包里的吧?這里沒有。” “不是不是……”沈煜升邊念著邊翻沙發(fā)上的枕頭。 易暢也看了看自己的周圍,注意到在他坐著的這個沙發(fā)縫隙里的一塊金屬。他把它扯了出來,鑰匙在碰撞間發(fā)出了清亮的響聲。 燈光下,熟悉的銀色圓環(huán)在不同的角度閃耀著,鴿子圖案的線條折射出精致的光亮,在此刻卻顯得如此刺眼尖銳。 “對,就是這個!”他走了過來從他的手里拿過了鑰匙,“終于找到了?!?/br> 彭熙文端詳了一下這整整齊齊排列著的鑰匙,只覺得有趣。她笑道:“葉黎進步了,開始會整理小東西了。是你教的好?!?/br> 沈煜升微微聳聳肩,拿著鑰匙就進里屋了。 鑰匙的冰冷的觸感還殘留在易暢的手中,仿佛在試圖提醒著他什么。像是一塊尖銳的石子沖破了心防,將那根細弦狠狠地割斷了。 那令人不快但真實的預感在心底里sao動,讓他周身不安。